餘瑤瞪着眼看他,看了許久,反問道:“你的意思是說能幫我報仇?”
“仇人都有誰?”
餘瑤嘴角抽動一下,故作鎮定,扳着手指道:“不多,就兩個,一個許靈官,一個楚天佑。”她的手指纖長白皙,指甲的形狀很美,色澤如玉。
魏十七認認真真盤算了良久,道:“這兩個人的背後是太一宗,找他們報仇無異於把太一宗拉下馬,很難,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
“大言不慚!”
魏十七看着她的臉,放慢語速,“你知道太一宗最大的弱點在哪裡嗎?楚天佑大力推行魚眼石流通,設立了‘肆廛’和‘質庫’,但是他沒有考慮到,當交易的規模大到一定程度,魚眼石就不適合作爲貨幣,到那時,某種形式的*勢必應運而生……”
餘瑤厭倦了這樣的交談,她聽不懂,她精疲力盡,她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她討厭試探,討厭渺茫的可能,討厭被說服。她打斷道:“給我看得見的東西,行就行,不行就算,不要空口白話說服我。”
魏十七對她的性子有了直觀的認識,他沉默片刻,站起身拍拍屁股,道:“你看上去很堅強,其實並不自信,害怕複雜,害怕權衡利弊,做出決定,就像天羅藤,必須依附樹木才能生長。算了,就這樣吧!”
這些話像一根刺,深深扎入她心間,餘瑤沒有反駁,也沒有嗤之以鼻,她把頭埋在膝間,覺得身上揹負的東西又重了一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腐葉之海方向,突然傳來了山崩地裂的巨響,雷霆從九霄雲外劈下,北斗七星符光華萬丈,餘瑤聽到了地龍的咆哮,那咆哮掩飾不住內心的恐懼和絕望。
餘瑤嘴裡發苦,一顆心飄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這麼快,一切都行將結束,不久之後,他們將踏上歸途,先到鎮海關跟許勵辛老幺會合,然後一路向東,鄧元通引着仙都門下弟子迴轉仙雲峰,宋韞帶着姚姜的屍骨,與餘瑤一同返回流石峰。
逃避了一圈,依然逃無可逃,這一次,師父還能護得住她嗎?
她期待着會發生某種改變,讓她逃離過去種種,開始新的生活,可是到頭來,什麼都沒有發生,她依然要回到難堪的過去,仇恨,絕望,壓抑,委屈,苦悶,彷徨,焦慮,種種情緒紛至沓來,把她淹沒,讓她窒息。
還是死了吧!死了就沒有人再逼她,死了就能獲得永遠的平靜!
從遙遠的北方草原,隱約傳來隆隆馬蹄聲,風馳電掣般逼近,魏十七站上丘陵,極目眺望,只見天地之間,黑壓壓的一片騎兵潮水般涌來,兵鋒直指鎮海關。
“是鐵額人的騎兵奔襲鎮海關!”
餘瑤站起身,望着漫山遍野的鐵額騎兵,雙眸如同夜空璀璨的明星,越來越亮。魏十七察覺到她的衝動,忍不住握住她的胳膊,“你……想幹什麼?”
隔着衣衫,觸手滑膩溫暖,柔若無骨。
餘瑤冷哼一聲,手臂如游魚從他掌中脫出,反手一掌打在他臉頰上,清脆響亮。
魏十七摸摸臉頰,“你想幹什麼?”
“怕的話就躲遠一些。”
望着她冷冰冰的臉,一個念頭忽然浮現於腦海,魏十七脫口問道:“你在逃避什麼?”
這句話如同驚雷響在耳邊,餘瑤臉色煞白,搖搖欲墜,尖聲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告訴我,我幫你!”
餘瑤再也遏制不住洶涌的情緒,兩行清淚滴落在地,“你幫我?爲了從我這裡得到嘯月功?”
“如果你願意,不要嘯月功也可以”鐵額人的騎兵越來越近,斥候的利箭蜂擁而至,剎那間,魏十七覺得慾望是如此強烈,他忍不住湊到餘瑤耳邊,輕聲道,“我想要你!”
他伸手擋住飛蝗般的利箭,艮土之氣噴薄而出,鐵額人的利箭被無形的手捉住,層層疊疊,一支支凝滯在空中。
餘瑤曲起手肘在他脅下重重一擊,御起錯金鳳凰鐮,化作一道赤光,掠過丘陵和草原,疾如風火,突入鐵額人的騎兵隊中。
她下手很重,顯然是惱羞成怒,魏十七揉揉脅下,手一鬆,空中的利箭失去支撐,掉了一地。
鐵額人的斥候根本擋不住餘瑤,只得從四面八方圍住魏十七,爲首的一人手持長矛,大喝一聲,朝魏十七攔腰橫掃,意圖捉一個活口。
魏十七隨手抓住長矛,將那斥候高高挑起,隨手一送,矛柄穿過皮甲刺入他胸口,直透後背。那斥候狂叫一聲,鮮血從口鼻中涌出,兀自用雙手握住長矛,不肯鬆手。
首領被殺,其餘的斥候同仇敵愾,縱馬持刀衝上前,魏十七揮動長矛,像打地鼠一般把他們一一打倒,連人帶馬,無一倖免。
長矛浸漬了鮮血和腦漿,滑不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