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若筠怨天尤人之際,玄無塵已然休息完畢,提起劍準備前進了。看他那熟練的模樣,若筠覺得碧遊宮真是太物盡其用了,居然能想到利用蓬萊的資源來提升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太好,除了之前被那隻松鼠騷擾過,二人便沒有再碰到一隻妖獸。但玄無塵卻越走越謹慎,越走越是小心,連帶着若筠也察覺到不妙了。
只聽得附近樹葉撲簌簌直落,驚起一大羣聲音粗噶的老鴰。玄無塵與若筠相視一眼,同時往前掠去,攀附在一棵茂密的大樹之後,小心掩藏着身形。
不遠處能見到一隻白色妖狐正與頭灰狼惡鬥,妖狐體型小巧,生着晶瑩透明的毛髮,根根直立,身形靈巧,那灰色巨狼則有好幾個妖狐那麼大,每一次動作都引得附近震動連連,灰塵撲面。
妖狐仗着身形靈巧,好幾次險險避開,引得巨狼不時發出暴躁的咆哮。
場地中那巨狼被逗弄得狂躁起來,突然揚起上身向上一躍,前足可見鋒利的尖爪,奮力朝那白狐撲去,白狐再一次輕巧避開,尖尖的狐狸臉上甚至還帶着些譏嘲。
豈料巨狼此次速度快上了許多,似乎預估到了白狐的方向,尚未落地便先發一步,眼裡閃着狠厲嗜血的光芒,後腿用力一蹬,揚起大片灰塵,扭身張嘴便朝白狐咬去。
紛揚的灰塵中,可見到它張着血盆大口,露出足有小兒手臂長短的牙齒,幾乎能將妖狐的整個頭顱吞下去。
白狐眯起眼,張嘴吐出一團白色火焰,中心還閃耀着青色光芒,被白色火焰團團圍繞,卻又氣勢洶洶,似乎就要衝破出來。
是青瀾聖炎!
若筠看得目瞪口呆,指着場地中央嘟囔道,“它它它……”玄無塵皺着眉,劍柄往她嘴邊一頂,不讓她再說話。
被阻止吐槽的若筠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這明顯不是一個級別的妖獸啊!想到方纔那妖狐屢屢示弱,頓時覺得此妖真是狡猾得十分熟悉。
巨狼明顯也有這種想法,在看到青瀾聖炎的瞬間便在半空中生生改變了方向,最後於白狐另一側落地,很是憤怒地在原地刨動着地面。
白狐優哉遊哉地半蹲,面前依舊是那團火焰,內裡的青炎彷彿一隻活物,不時衝着巨狼的方向張牙舞爪。
巨狼被不斷挑釁,終究還是咆哮着衝了上去,抱着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地姿態,全然不顧地對着那火焰衝上前去。
青瀾聖炎在白狐面前蹭的變得更大,化作一隻同樣猙獰的巨獸之首迎向了巨狼,眼看就要把巨狼烤成串串。
那畫面……若筠都不忍直視,到底還是看了過去。
只聽“啪”的一聲,居然是那巨狼被白狐一爪子拍開了,狠狠摔在地上。
那麼小一隻白狐,居然將比自己大了四倍不止的巨狼給拍在了地上,而且那一掌似乎拍得還不輕。
巨狼倒在地上發出淒厲慘嚎,連着血水吐出一顆不起眼的渾圓白球,幾番掙扎着爬起,終究是不甘地扭頭看了那白球一眼,終於撒丫子狂奔逃了。
那白狐也不去追,輕巧一跳便到了白球面前,伸了前爪按住了白球,就地化作名美豔男子,眯着狐狸眼,披着白色狐裘,動作妖嬈無比地將白球吞入口中,順便舔舐起了自己帶血的手指。
玄無塵下意識看向了若筠,而若筠早舉起了手指,驚叫道,“白起?”
“叫人家白白嘛。”美人狐下意識地接口道,然後扭動着脖子看了過來,“咦,蓬萊弟子?是你這個娃娃啊!”
若筠從樹上跳下,很高興碰到了熟“人”,歡快地朝他蹦躂過來了。
“喲~小美人終於把冷麪小子搞定啦?”白起衝着玄無塵擠眉弄眼的,笑得春花蕩漾,“咦~冷麪小子變化可真大!”
“你什麼眼神啊!”若筠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沒好氣道,“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好麼?”
“哦~是嗎?”白起面露疑惑,湊上前去嗅了嗅,玄無塵面無表情地避開了。
若筠好奇地摸了摸白起身後露出來的尾巴,冰冰涼涼的,又很柔軟,“白白,你怎麼在這!”
“有個小玩意被偷了,我就來玩玩。”白起隨意答道,說着便丟下玄無塵,愉快地跟若筠玩耍起來了,“小美人,應該是我問你啊,你怎麼也到蓬萊幻境來了?”
“這裡就是蓬萊幻境?”若筠大吃一驚。
“當然啊!不然我怎麼在這。”白起饒有興致地圍着她轉了一圈,“小美人,長大了不少啊。嘖嘖,真像,越大越像。”
“像什麼?”若筠疑惑道。
白起沒有再說話,而是笑眯眯道,“都到家門口了,二位美人,上去坐坐如何?”
若筠還在猶豫呢,一直沒開口的玄無塵突然說話了,“那就叨擾前輩了。”
白起高興起來,牽着若筠就往前走,好像跟她特別熟似的,一路主動地跟她介紹起了風景。
若筠倒覺得奇怪地看了身後的玄無塵一眼,去白起的家,她都還挺猶豫的,沒想到玄無塵會一口答應下來。
白起性子跳脫得很,時不時摘個野花,調戲下路過的小動物,就這麼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一路走,若筠就一路心不在焉地想,白起的家應該是狐狸洞吧,那到時候該怎麼坐啊……到了山谷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想多了,面前儼然是三間茅屋,院子外面還有籬笆牆,種着各色的牽牛花,儼然是一戶悠然農家。
打開籬笆門,有好幾條白色的小狐狸四處竄開,然後躲在草叢邊露出圓溜溜的眼睛偷偷看他們。
“啊,都是我的徒子徒孫,不要嚇到它們啊!”白起隨意地揮揮手,“小青,難得來客人,給他們上兩杯茶。”
其中一隻小狐狸便怯生生地上前來,化作一個容貌青澀的小姑娘,長長的鳳眼,帶着羞澀的笑容,頭上扎着兩隻小小的圓髻,給若筠和玄無塵施了一禮,便退下了。
院子中央立了座涼亭,白起也不客氣,隨意指了指,自己先坐下了。若筠和玄無塵便也跟着一左一右坐下。
小青不一會送了茶上來,沒想這環境看起來簡陋,用具卻很精緻,那茶具皆是上好白瓷,若筠看着比元真仙長屋裡那套私藏的還要好。
茶水顏色也極淺,散發着淡淡清香,盛在白瓷裡,顏色十分可愛。若筠讚了一句,便立馬切入正題了(憋了這麼久不容易啊),“白白,我們不小心進了這裡,你知不知道怎麼出去啊?”
白起挑着狐狸眼,一臉的無辜,“你覺得我像知道的樣子嗎?”
“……”
“我要是知道的話還待在這幹嘛。凡是在幻境中的靈獸,未經召喚不能隨意進出,這應當是你們蓬萊弟子入門須知的事吧。”白起妖媚地笑了笑,“不過,到了我的地盤,你就不用擔心了,更加不用着急出去了。”
也是,若筠覺得至少他這張臉還是賞心悅目的(喂不應該是覺得安全嗎?)。
玄無塵已品盡了杯中之茶,優雅地放下了茶杯,“白起前輩,我在凌霄洞時受了點傷,不知可否容我借室休整一番?”
“你們還受了傷?”白起立馬就要查看若筠的傷勢,“好大的膽子!告訴我,是誰幹的??”
“我們也不知道是誰。”若筠擺手,“而且我已經沒事了,倒是他可能受了點小傷。”
她將小傷二字咬得極重,玄無塵也不反對,仍舊望着白起。
白起見她說不妨事便也沒有放在心上,吩咐了小青帶貴客下去休息,自己則親自帶着若筠細細問起了她受傷之事。
玄無塵起身謝過了白起,走出涼亭之時驀然回首,正好看到白起殷切詢問若筠的樣子。他微抿薄脣,還不忘答謝了一番小青,那異於同族俊美卻又毫不陰柔的樣貌令小青害羞地垂下螓首。
“我這裡別的不敢說,蓬萊弟子的衣服最多了。”而聽到若筠要求的白起,也很是高興,“每個人在幻境裡遇到我,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衣服送給我了!”
“……”若筠默默地取了套看起來自己能穿的白袍,進屋去換了。
本只打算休息一會的,沒想到一躺牀上就睡着了,再醒來時,天色已晚。
若筠推開門就看到玄無塵和白起已坐在涼亭內,兩人正把酒言歡。
白起一眼見到她,勾了勾手指,“小美人,快來!”
若筠走近,地上已橫七豎八放了好幾個空罈子,石桌上還有一隻空置的酒壺,白起一邊飲盡了杯中酒,一邊還不忘向她推薦,“他帶來的這個桃花釀,好喝!你來嚐嚐!”
玄無塵給白起滿上之後,又給她斟了一杯,遞過來解釋道,“我師弟嗜酒,這是他想出來的法子,將秘製好的丸子放入一般的酒水中,便能製成桃花釀。”
若筠認識玄無塵這麼久,倒是頭一次見到他這麼殷勤,將信將疑地接過來抿了一口,眨了眨眼,又喝了一口。
這桃花釀着實是佳釀,入口甘甜,回味醇厚,撲鼻的濃香,聞着便已醉人。
若筠是第一次喝到這樣的酒,像果蜜一般,不知不覺便灌了許多下去,有些醺醺然了,臉色酡紅,語無倫次起來,“白……白白……白白!”
白起抱着罈子噗噗噗地笑,亦是粉撲撲的,“白白白白,在這!”
若筠眯起眼,辨認了半天,只覺得白起影子綽綽,“你,你在哪?你喝多了吧,怎麼晃來晃去的……”
白起搖着頭,“明明是你醉了,你在晃來晃去的。”
玄無塵自己抿了一口酒,淡然道,“你們都醉了,都在晃。”
“胡說!”若筠氣鼓鼓道。
白起呵呵一笑,“你才胡說,我這隻‘狐狸’可沒說話。”
若筠這才反應過來,準備去抱他,結果撲倒在地上,轉而抱着白起的尾巴笑成了一團。
“別……別動我尾巴!”白起從地上撈起她,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唔,是你啊!”
玄無塵放下了酒杯,手慢慢伸進了袖子,只聽白起道,“一百多年前,我就見過你。”
若筠不耐地撥開白起的手,不高興地捏着他的臉,“我纔沒那麼老。”
“呵呵,是我說錯了。”白起嘻嘻一笑,“是一百多年前,我見過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