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寒天訝道, “何事？”
玄無塵緩慢走至他面前，“我想問你一句，你希望一切恢復如常嗎？”
“什麼意思？”
“自然是清元恢復身份迴歸天庭, 妙雲迴歸塵土, 大家各歸各位。”
繆寒天笑了, “我們方纔所議, 不正是想讓她迴歸嗎？”
但見玄無塵卻並未回答, 只是含笑看着他，他便收斂了笑意，“你要我做什麼？”
玄無塵做了個請的手勢, “如果需要你以性命爲代價呢？”
繆寒天眯了眯眼，玄無塵說罷便附耳過來, 向他耳語了幾句話。若是此刻有人在旁, 定能見到他薄脣翕動, 卻是聽不清一字！
唯有繆寒天面色越發嚴肅，最終目光復雜地看着玄無塵, “爲何是我？”
“因爲，非你不可。”玄無塵語氣很溫和，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憫然。
繆寒天心中一動，閃過一個無比荒謬的念頭，他對玄無塵看了又看, “你是不是——”
玄無塵坦然以對, 任他打量, 卻並未回答。
繆寒天微垂眼簾, 心中似乎已有答案。
玄無塵道, “你是孤絕天命，自虛無而生, 然而世上卻只我一人知曉你的真正來歷。”一絲笑容慢慢爬上他的嘴角，“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但即便你懷疑，我不說，你也只能是懷疑。但你若能做成此事，你便能知道你的來歷，甚而，我能爲你尋得破解之法，當然，前提是，你屆時還能活着。”
玄無塵有一張生得絕美的面容，即便是在修仙界中亦無人能夠比擬。然而他卻有着絲毫不近人情的氣場，他的清冷是對一切人、事之漠然，即便是對若筠一事上心，也似乎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刻意，完全不似尋常人那般自然和煦。
尤其在此刻一番話說出來，更是薄情寡性之語。
【即便你懷疑，我不說，你依舊只能是懷疑。】如果你不照我說的做，你便永遠不能知曉這個秘密。
明明繆寒天已經答應了他，然而他還是將此作爲要挾，分明是怕繆寒天反悔。說得不好聽一點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繆寒天本就與他完全不同，平素繆寒天的清冷正是因爲對塵世的眷戀，對身世的‘以不爭而爭’。
繆寒天聽了玄無塵的話，不置可否，作揖告辭，方走出幾步，身後那人又叫住了他，“寒天道兄？”
“還有何事？”
玄無塵緩步走來，直至他面前方止步，“我想問，如果當初你明明知道，認識清元之後會發生這些事，甚至爲此丟了性命，你還會……你會後悔嗎？”
繆寒天微露訝異，卻見玄無塵面容肅然，看得出他是真心詢問，他忽地想起了千里之外那個人曾經安慰他的話，心中暖意叢生，面上也不由得露出寬慰的笑容，“所有事情皆是我自己所選擇，爲何我會後悔？”
玄無塵啞然，良久方道，“寒天道兄對清元果然情深意重。”
繆寒天面色微紅，言辭卻傲然，帶上了強大的自信，“無塵道兄言重了，此局也並非就全無生機——即便是萬中有一的生機，於我足矣。”
目送了他離開，玄無塵留在原地，似乎極爲困惑，以致眉宇間流露出極爲不相稱的迷惘，久久方喟嘆一聲，在竹林盤旋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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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離黑着臉進屋，掌風一掃，“臭狐狸，你又來了，還好我折返了，要不然——”
若筠已刷的一聲打開了畫，白起先是順勢滾到了一邊，給自家徒孫笑藍使了個避讓的眼色，眼見笑藍離開這才瞧清楚若筠的動作。
他又趕忙“哎喲”叫着從地上接了畫卷另一邊，“你輕點兒啊！”
若筠一手執畫，一手指着畫上的人，“我明明……爲什麼你說……”
風離一甩袍袖，“我從未說過你是我的孩子。”
白起叫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誰是誰的孩子？”
“你……說什麼？”若筠不敢置信地重複道。
“不會吧，你真是素雲的孩子？”白起也不要畫了，瞪圓了眼，上上下下打量起了她，“怎麼一點都不像她！”
“閉嘴！”
若筠和風離異口同聲地道。
若筠胸口劇烈起伏，“可是你——”話未說完，她便倒吸了一口冷氣，沒錯，他的確沒有說過。
是通天親口說，他不是她的爹。
“到底……是怎麼回事。”
風離深深看了她一眼，“當年我與雲兒青梅竹馬，直到百川出現，雲兒與他一見鍾情。後來，兩人不知因爲何事大吵了一架，我原本以爲過段時間就好了，沒想到百川居然離開了蓬萊，我問雲兒，她也只是哭，後來我才知她已有身孕，而百川一直沒有再出現過。雲兒將你生下來之後鬱鬱而終，直到臨死前那一刻才告訴我百川的真實身份，我這才知道是百川誤會了她與我的關係，雲兒則怪他不相信自己，所以不肯解釋。我知道真相後便打上了碧遊宮，卻因爲控制不住體內的煞氣被通天帶回蓬萊，自此被鎖在瑤光殿，通天則帶着你回了天庭。”
若筠睜圓了眼睛，原本她一直彆扭着不肯叫風離做爹，卻萬萬想不到事情竟然又出現了轉折。但風離這一番話，明顯令她更容易接受，彷彿她覺得應該是這樣纔對。
風離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若筠的臉色，“當年的事情就是這樣。”
白起皺了皺眉，剛要說話，風離又道，“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以爲他知道你是他的女兒才帶上天庭的，沒想到……”
“難怪……”若筠遲疑道，“那我娘究竟有幾個女兒？”
“自然只有你一個。”風離坦然道。
“那妙雲是怎麼回事？”
“不過是個玩意。”風離冷笑一聲，“她只是通天用思念素雲的一縷神思造出來的，所以才能與素雲如此相像。而你，活脫脫就是他當年年輕時的樣子，可笑如此明顯的事實，他都不願意相信。”
原來如此。
若筠想得卻更遠，通天一直以爲她是娘跟風離的孩子，雖然一直撫養，但始終不夠親近。下凡之後，她轉世的生父早逝，三娘與趙陵相識成親，生下了酷似孃親的妙雲——也就是說，他將對素雲的感情寄託在了這一世，想要把逝去的一切都換回來了？
思及此，若筠不由得苦笑道，“他可真是煞費了苦心。”
白起想到了什麼正要開口，卻被風離狠狠一瞪，“你不要想那麼多，從他對你母親的態度便可窺探一二，如此絕情的父親，不要也罷！”
若筠默然。
“既然他始終不肯相信素雲，那我何必還多此一舉，當時順勢就認下了你。”風離又放緩了語氣，“當日我與你母親曾笑言，要做你的義父，你若不嫌棄，叫我一聲義父也是可以的。”
白起插嘴道，“你也可以叫我義父，我是你的美人乾爹。”
“走開，臭狐狸！素雲什麼時候同意了？”
“差一點就同意了。”
“那也還差一點，滾！”
若筠扶額，有氣無力道，“你們別吵了，讓我安靜一會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