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這邊剛給掌門上了一炷香,駕雲追來的長老,就言說風聽竹回返,帶來了一名西王母的侍女。
“侍女?”
李大志在旁皺眉嘀咕:
“西王母的侍女?這個時候過來,該不會也是想請你過去做客吧?”
李平安道:“請也不去,此前西王母並未相助咱們,接下來我必須先去女媧宮答謝聖母,再去闡教玉虛宮拜見師祖,此前若非聖母全力與那接引、準提一戰,元始天尊師祖出手傷了接引,咱們萬雲宗主峰早已覆滅。”
一旁的萬雲宗衆仙:……
他們明明每個字都能聽懂,這些字連起來組成的意思也能聽明白;
但就是覺得道心震撼,有種難以言說的震撼。
這一個個平日裡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遠古強者、教主大能,如此隨意的在這個年輕仙人口中說出,竟沒有半點違和感。
李大志嘆道:“既是貴客,那就快請進來吧。”
長老應答:“行,這就讓他們放人進來。”
李平安想了想,故意躲去了一旁偏廳。
不多時,風聽竹與一名容貌俏麗、身着淺紫長裙的女子一同進了主殿。
風聽竹一聲輕嘆,向前對排列好的屍身行了道揖,又在殿門、殿內各自上香。
那女子只是在旁含笑注視,並未有什麼表示。
風聽竹道:“大財仙人,我家大人可在?西王母派來使者,有事要尋我家大人稟告。”
“這邊,這邊,自去就可。”
李大志倒也不會跟一個侍女計較什麼,爲兩女指了路。
兩位天仙境的長老帶她們去了偏廳,入門後,兩位長老像模像樣地雙手劃大圓,低頭行禮:
“有西王母使者前來傳話。”
“請您斟酌!”
倒是給足了新天帝面子。
很快,李大志拿着玉符,搬了把椅子坐在偏廳窗戶外,聽着裡面的動靜。
“大人!您傷勢如何了?”
風聽竹滿臉關切,向前行禮問候。
李平安懶洋洋地說着:“天道反噬,本該被困數百年,幸得太清師伯祖賜下靈丹妙藥,現在已是無礙……聽竹,我讓你去西王母處送信,爲何這麼久纔回返?”
“這……”
風聽竹直接單膝跪地,抱拳請罪:
“請大人責罰!屬下辜負您信賴!未能將您信件送到牧家母親手中!”
“哦?”
李平安心底暗道一聲奇怪。
‘我有哪裡得罪了西王母嗎?’
他目光瞧向那名侍女,後者只是含笑站在門口,並不急向前。
李平安問:“聽竹,可是你沒找對地方?”
“屬下自西崑崙秘境等候多時,見到了西王母手下的幾位戰將,見到了開明神獸,應是沒找錯地方的。”
風聽竹嘆道:
“只是……連續幾日每次通稟,皆是無人應答。
“屬下自秘境門前等候數日,方纔等來了這位侍女,她說是奉命而來,要找大人您傳達西王母之旨意。”
“有這事?”
李平安含笑點頭,看向門口的侍女,擡手咳嗽了幾聲,溫聲問:
“不知西王有哪般旨意?”
侍女欠身行禮,笑意盈盈地向前。
窗外飄來了一縷縷煙霧。
此侍女剛要開口,就發現這些煙霧朝自己環繞了過來,禁不住略微蹙眉。
窗戶外,李大志身邊坐了顏晟長老,顏晟長老拿着一隻翠玉旱菸杆,不斷低頭吧嗒。
“咳,咳咳!”
這不過真仙境的侍女禁不住皺眉咳嗽,用一縷仙力護持自身,皺眉道:
“這就是天帝大人的待客之道?”
口氣好衝。
李平安淡然道:“姑娘怕是誤會了,我只是說,我以後要做天帝,現在還只是普通人族煉氣士,天庭都沒影兒,哪來的天帝?再說,若我真是天帝,伱在我面前如此喧譁,恐怕西王母也護不住你。”
侍女抿嘴注視着李平安。
顯然,此刻她遇到的情形,與她所想的‘歡迎場面’截然不同。
李平安問:“西王母旨意何在?唸完你就可以回去了。”
侍女挺着細長的脖子道:“既非天帝,難道不該起身行禮聽旨嗎?”
“姑娘若是來人族挑釁的,那就請移步聖母宮,此事稍後我自也會稟告給聖母娘娘。”
李平安平靜的說着:
“若姑娘再廢話半句,莫怪我喊人將你亂棍打出。”
侍女怒道:“爾等莫非不怕我家主人怪罪!”
李平安悠然道:“就算西王母親自追究此事,我也可說瑤池失禮在先、侍女無禮在後,我雖未成天帝,但天道已允、教主同贊,也非誰都可過來拿捏一下,好了,我不想與你這侍女鬥嘴,有事快說吧。”
“你!”
侍女身子輕顫,呼吸都有些粗重。
很快,她微微頷首,淡然道:
“西王母旨,邀新天帝前往瑤池遊玩百日,若新天帝有事所請,去瑤池一併言說就是。
“我家主人還說,新天帝尚幼,不知天庭諸事,不明天地之理,瑤池願一力相助,爲新天帝開闢道場,定鼎四洲。”
李平安心底略微思量。
西王母這是啥意思?
先是拒不見自己派去的信使,又派了個脾氣大的侍女過來頂撞自己,但傳達的旨意又是示好的。
啊這?
“多謝西王母前輩愛護。”
李平安笑不露齒,溫聲道:
“還請替我轉告西王母前輩,待我傷勢復原,我去拜見了師祖與師伯祖後,自會找機會去西崑崙一行。
“如今我道軀有恙,不便外出。
“此外,我未婚妻子之母在瑤池修行,我心底頗爲掛念,若西王母再有送信的差事,還請派個靠譜點的侍女,帶封我岳母大人的書信回來。”
言罷,李平安端茶送客。
兩位長老自行向前,不再給這女子開口的機會。
侍女冷然道:“此間諸事,我自會如數上稟!”
“不送。”
侍女甩身離去,兩位長老亦步亦趨跟隨,自是要把她送出山門。
風聽竹小聲道:“大人,西王母與咱們人族關係還是很不錯的,雖不知爲何這般像是有意針對您,但……咱們是不是有點失禮呀?”
“我替你出頭,你還覺得我失禮?”
李平安瞪了眼風聽竹:
“咋回事,讓你去給寧寧母親送一封信罷了,爲何會被阻在門外?”
“這個,屬下着實不知。”
風聽竹嘆道:
“屬下什麼辦法都用了,還用風語衛的人脈,請來了兩位我人族金仙相助。
“可他們既不說寧寧母親是不是閉關了,也不說幫我傳個話。
“有次,我還見到寧寧母親,牧慈霖道友到了秘境入口的大陣內側,但她還沒來及說話,就被幾位侍女向前簇擁,有說有笑地帶回去了。”
李平安微微頷首:“如此說來,寧寧母親並無大礙,是西王母那邊有人不讓你見到她?奇怪,西王母爲何如此?”
風聽竹小聲問:“大人,您讓我去送信,可是請寧寧母親同意您與牧家小姐的婚事?”
“不錯,你沒偷看?”
“瞧您說的,”風聽竹那張素面上多了幾分苦笑,“我替您辦事,哪敢看您的信件……若是如此,那就解釋得通了。”
“解釋得通什麼?”
“西王母或許是想給您賜婚。” 風聽竹一本正經地說着:
“此前您就得咱們人族聖母與人皇陛下的支持,有天帝之姿,西王母或許是想在她秘境中選個國色天香的侍女給您賜婚。
“只是他們也沒想到,萬魔天偷襲這萬雲宗,引來教主大戰,您突然起勢。
“西王母那邊呀,肯定是有點不甘心,纔派了個惡侍女過來噁心噁心您,然後旨意又對您示好。”
李平安身形後仰,奇怪道:“西王母有子嗣?還是有弟子?”
風聽竹小聲嘀咕:“她的侍女都是她的記名弟子,最強的當屬九天玄女呢,現在也是咱們人皇陛下的妃子。”
李平安笑着搖搖頭:“既然知道寧寧母親無礙,倒也不必多管了,聽竹,你去東安城幫我佈置一下,邀子桑和我三位親兵一同回東安城做個見證,稍後我去聖母宮時就帶寧寧一起,請聖母爲我們兩個賜婚。”
風聽竹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大人,屬下說這些可能您不愛聽,但屬下還是要說的。”
風聽竹小聲道:
“現在您身份今非昔比,大婚乃是重中之重,最好是能利用大婚得一方勢力支持。
“力牧神將的家族雖也算望族,但力牧之女與他們並不親近,而且……您要不問問陛下,陛下好像也有意賜婚。”
“那就趁着他們想賜婚之前,快刀斬亂麻!”
李平安端起茶杯抿了口,略有些出神。
“聽竹,你可知,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
“是……”
“是迷失了道心。”
李平安目光有些悠遠:
“我當時面臨死境,只覺得自身還有幾個遺憾,一是未能看見世間頂峰之景,二是未能爲我父養老,三是未能娶寧寧。
“其他諸事,都不如此三事。”
風聽竹小聲問:“您不去問問牧家小姐嗎?”
“早已私定終生,趕緊去佈置!王善與星河星漢都在那邊,你們商量着弄就可,萬雲宗新遭劫難,此時也不宜操辦,一切從簡就可。”
“是!”
風聽竹拱手領命,轉身匆匆離去。
窗外,李大志與顏晟長老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少許微笑。
兩人那份共有的哀傷愁緒再次被沖淡了許多。
偏廳內,李平安看了眼窗戶,開始盤腿打坐、靜心調息。
他還是不太理解,西王母爲何會有這般舉動。
與此同時。
崑崙山秘境,瑤池邊的寶座上。
西王母將手中崑崙神鏡一扔,那張絕美面容上劃過了幾分惱色,又隨着一縷青色仙光閃耀,表情恢復了平日裡的慵懶與不在意。
她近乎完美的身段斜靠在座椅中,目中多了幾分思索。
‘這個李平安莫非知道女媧與吾有舊隙?’
‘若是他去找女媧賜婚,吾倒也不好想法阻止。’
‘可惡,老師此前還讓我來選誰做天帝,西方教那兩個老怪物,出手不成還讓李平安邁入了天帝之門,現在吾選都沒得選。’
‘事關成聖之機,倒也不可怠慢。’
“來人!”
下方瑤池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四名只着輕紗的侍女跪在寶座前。
西王母緩聲道:“你們乘神鳥青鸞,去請新天帝來瑤池一敘。”
四名侍女跪伏領命,起身匆匆離去,一縷縷仙光環繞,化作長裙裹住了她們曼妙身姿。
……
萬雲宗內。
李平安正打坐,眉頭突然跳了跳,心神略有些不寧。
他現在跟天道的關係,已是十分密切,這般心神不寧自不會‘空穴來風’。
吱呀一聲,一道倩影推開偏廳木門,口中輕喚了聲“師兄”。
“寧寧,”李平安心底安穩了些,起身相迎。
牧寧寧快步向前,不顧此地並無太多隔絕陣法,衝到李平安面前就一把擁住了他,低頭輕輕一嘆。
“我在東安城聽聞萬雲宗遭劫,當真嚇的要死,還好你與伯父都沒事……
“師兄若你回不來了,我也不知該怎麼活了。”
李平安輕輕拍打着她消瘦的脊背,溫聲道:“說什麼傻話,該怎麼活就怎麼活,你又不是爲了我而活。”
“嗯,對的,”牧寧寧哼道,“若是你被萬魔天殺了,我就修魔功修成大魔頭,然後去找萬魔天報仇,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李平安笑着擁住她腰身,身形微微後仰,低頭瞧着她。
他心底的不寧逐漸化作了少許明悟。
“寧寧,我們成婚吧。”
“母親答應了嗎?”
“還沒,風聽竹沒見到你母親,”李平安溫聲道,“我這就帶你去聖母宮拜見聖母,請聖母爲我們賜婚,聖母是所有人族的母親,她賜婚誰也不能說什麼了,只是現如今我們沒辦法大操辦,只能委屈你了。”
她一雙桃花眼泛着秋波,輕輕的搖頭,低頭埋入他胸口。
牧寧寧小聲問:“只是,掌門明日發喪,咱們要不要等等?”
“聽你的,”李平安擡手捏了捏她鼻子,“莫要有什麼壓力,我這個天帝以後……”
“我都懂的,”牧寧寧左手捏住了李平安腰身軟肉,輕輕拽了拽,“人皇三千妃嬪,天帝怎麼也不能少了不是,我既答應與你成婚,又豈能沒有容人之量?這些我都想許多了,只道你能活着就是,你能回來就好。”
“嘶!我這不是還沒……疼疼,我現在沒仙力護體……夫人饒命!”
“誰是你夫人!呸!”
一旁閃過微弱仙光,角落正要出聲的神相風后,見狀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插嘴。
“那個……”
“師兄,咱們要準備什麼禮物獻給聖母娘娘嗎?”
“我想想,這個好像不用什麼禮物,聖母能缺什麼?拿幾個蘋果,要不燒個豬頭?”
風后:“咳!咳咳!”
李平安與牧寧寧驚了下,同時看向角落。
牧寧寧像是一隻受驚的小白兔,一把推開李平安,退後幾步,低頭躬身行禮。
李平安咳嗽幾聲,只覺得氣血翻騰,面色如常地問:“風相怎麼來了?”
風后高大的身形踏前兩步,皺眉道:“聖母相招,讓你這就去女媧宮,不然西王母那邊的青鸞鳥就要飛過來了。”
“青鸞鳥?”
“不錯,我也不知是何故,我本在家中養傷,忽得聖母傳聲。”
風后祭起八卦盤,開啓乾坤挪移神通:
“莫要耽誤了,寧寧也可同來。”
李平安正自猶豫,窗外突然傳來了呼喊聲。
“青鸞神鳥!”
“是西王母的青鸞神鳥!”
“大志師祖!青鸞神鳥出現在了天邊,很快就要飛過來了!”
風后與李平安對視一眼,後者轉身拉住牧寧寧胳膊,風后隨手將兩人收入袖中,轉身邁入八卦盤虛影,瞬息間消失不見。
風后臨走也不忘對李大志傳聲說了兩句:
“平安我帶去聖母宮了,西王母所圖不小,莫要輕易應允什麼。”
李大志眨眨眼。
啥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