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監犯都盼望自己坐牢的時候,親人或朋友能過來探望一下自己,這樣至少能證明自己還活着。
監獄裡除開那些全家死.光又沒有朋友的監犯又或者家不在季山的監犯之外,要是本地人這月突然就沒人來探監,那他好幾天都會睡不着了,即使他表面上裝作不在乎,這點是李實農觀察出來的,無論多麼凶神惡煞的監犯都不會例外。
第一個月的時候,李實農的老婆與兒子一起來看他,隔着防彈玻璃李實農差點就哭了出來,但是他不想老婆兒子擔心,只是和所有第一次會面的監犯作了差不多的選擇,說這裡面很好,吃穿不缺,就是沒有自由而已之類的話。
事實上按照季山監獄裡的暗地裡規定,李實農第一次探監時間前一天就被負責他的獄警叫了過來,用話點明,訴苦可以,但是不能說受到什麼監犯的毆打又或受到獄警的虐.待之類的話,否則下次的探監時間將會縮短或被取消。
李實農就算想說裡面的真實情況也是不敢說的了,他只是來得及問明白家裡的情況,交代老婆謝憶翠照顧好家裡,眼看半小時探監時間就要過去了,他纔對着電話筒說:“黃新榮沒有食言吧?他給的東西都給你了沒有?”
當時要是李實農心細一點就會發現謝憶翠的臉色有些不自然,謝憶翠說:“給了,都給了。”
“那就好,不要太省着用,兒子要用錢的地方就儘管用,你也吃好一些。”聽到謝憶翠這樣說,李實農覺得坐牢有着十萬的補償,他心裡面這時才覺得有些欣慰。
只是第二個月的時候,到了季山監獄固定的探監時間,李實農並沒有見到自己的親人過來看自己,這種沒人探監的滋味他第一次品嚐到了,就好像有一串串的螞蟻沿着褲腳爬上身體,他卻只能眼看着而不能拍掉這待會就要爬滿身體的螞蟻。
季山監獄一月有四天的固定探監時間,當然探監的親屬只能來一次,也就是這四天的探監時間中任意一天過來都可以,每月一次,每次半小時的時間,但是那四天時間過去,第二個月過去,李實農都沒有等到謝憶翠或兒子的到來。
“或者是家裡太忙了,他們就來不了。”李實農只能這樣安慰着自己,他只能祈禱家中並沒有出什麼事,就算真的出事了,他在這方猶如牢籠一樣的天地之中根本就無能爲力。
李實農很憎恨監獄,也只有像他這等坐進了監獄之中的人才會體會到監獄這種地方有多麼的可怕,什麼都做不了,每天只能像行屍走肉一般活着,被禁錮人身,沒有自由,繁重的勞動等都在煎熬着他的軀體與精神,現在就連每月一天的唯一希望都在消散。
李實農焦躁地等着第三個月的到來,好在第三個月第一週的時候,終於讓他等到了,獄警傳喚他的時候,他的嘴就一直在笑,心裡更是鬆了口氣,終於來了。
跟着獄警到了探望室,先按照規矩雙手十指相扣抱着後腦勺,與其他監犯一起蹲成一排,等着獄警叫他的名字時候才能站起來。
“李實農。”過了半小時,纔有聲音喊道。
“到。”李實農連忙站了起來。
那人示意他可以過去了,李實農才熟門熟路站了起來,走到那人交代的窗口時看向防彈玻璃窗的另一面,愣了愣,外面只有兒子一個人在。
他拿起窗邊掛着的電話筒坐了下來,示意兒子也拿起電話筒。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過來了,媽媽呢?”李實農牽強笑着問。
“爸,你什麼時候能出來?”兒子不答反問,畢竟還是在讀高中的孩子,臉上根本藏不住心事,他的臉上充滿了擔憂。
“快了,快了,我問你,媽媽怎麼沒來?”李實農臉上露出了一絲焦急。
“媽媽她……她……”兒子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怎麼了?究竟怎麼了?家裡要是有什麼事一定要說出來告訴我,你一個小孩子處理不了的,曉得不?”李實農訓斥道,他在家裡對孩子還是很有威嚴的。
“媽媽她上個月有沒有來看你?”兒子問。
“沒有,我正想問你們爲什麼上個月都沒有來呢?究竟出了什麼事?”李實農的心直往下沉。
“我在學校裡住宿,我上個月打電話問她好幾次,什麼時候過來看你,前面幾次都是媽媽接電話,她都說沒空,讓我好好學習,不要整天想着過來看你,該看的時候自然會過來帶上我,後來我看日期都要錯過去了,就忍不住再打一個電話過去,結果家裡是一個男接的電話,他問我是誰,我還沒來得及問他是誰,他就把電話給了媽媽。”兒子這樣說道。
“是不是你大伯的聲音?”李實農愣了一下問。
“不是,大伯的聲音沙沙的,再說大伯都已經跟家裡鬧翻了啊,不會來家裡的。”兒子眼神怪怪的,“你跟媽媽是不是離婚了?你們沒有告訴我?”
“瞎說什麼,沒有的事,聽着,你要相信媽媽,說不定是家裡來親戚了,順手就把電話接了,你是學生平時沒事的時候把心思放在讀書上面,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呢?”李實農臉色沉下去教訓道,他知道兒子在懷疑謝憶翠是不是勾搭男人了?
但是謝憶翠又怎麼會背叛他呢?兩人的夫妻感情說不上有多好,但也不會差勁到哪裡去。
兒子聽到這話眼淚在嘩嘩流,然後掛掉電話筒,話都沒有說走了。
“喂喂喂……”李實農忙站起來,但是人已經離開了探望室,他隔着防彈玻璃窗外面也根本聽不到。
“你做什麼?”反而是守探望室的值班獄警過來對着他輕喝道,讓他注意一下自己的舉動。
李實農有些失魂落魄跟着獄警回去,他在想兒子爲什麼突然哭了?
這使得李實農一天在獄中幹活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不過好在並沒有犯什麼大錯,在晚上又如機械人一般完成了洗浴之後,就等着獄警過來關燈,所有監犯都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