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か 著書爲稻粱謀;欲轉投報社!
在報社經營的各類生產成本當中,稿費佔了報社一個相當大的比例。因此各報社對稿費開銷,會控制得比較嚴謹。
《明報》在稿費上的開支,逐年上升,但是並不表示報社的副刊稿費比同行高,《明報》也沒有一套釐定稿費的標準。《明報》在創辦初期,確是以高價向個別名記者或專欄作家約稿,每千字十元。五十年代末期至六十年代初期,香港報界稿費大約每千字五至六元。進入七十年代,《明報》已經成爲香港一份大報,副刊稿費卻不是同業內最高的,許多副刊的稿費還多年沒有調升。不少在《明報》副刊撰寫專欄的專業作家和《明報》員工,知名度大大提升,如倪匡以衛斯理爲筆名的科幻小說、倪匡之妹倪亦舒以亦舒爲筆名寫的愛情小說、…等等。這些專欄作家,同時也成爲香港其他中文報章爭相挖角的對象。由於《明報》在香港以至海外華人知識分子當中有着較高的地位,專欄稿酬雖不高,專欄作家也以能在《明報》有一專欄爲榮。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香港且不談,臺灣之所以出現超過四百位的武俠小說作家,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從事武俠小說創作的門檻很低,且能得到相對豐厚的物質回報。換言之,很多作家選擇撰寫武俠小說,並非是因爲有什麼崇高的理想,只是爲了能夠很好的生活,正如諸葛青雲的夫子自道:“此世雖無文字獄”,“著書仍爲‘稻粱謀’”。
那麼,武俠作家到底能賺多少錢呢?這是個很大的話題。比如金庸,他之所以能躋身“億萬華人富豪榜”,雖然一部分原因是依靠他的武俠小說,但更重要的是源於他掌控的明報市值。再比如古龍,他所收取的影視改編費用,較之小說收入有過之而無不及。
贏病己本人更感興趣,在乎的當然也是稿酬問題,因爲這纔是絕大多數武俠作者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自己起步的關鍵時刻。畢竟金庸只有一個,古龍也只有一個,他們的成功是很難複製的,能夠有幸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改編成影視劇的作者並不多,更不要說如金庸那樣通過辦報而得到近乎天文數字的收入了。
根據查證統計,太遠的贏病己沒工夫查,也不清楚,依靠這段時間的關注,他追溯上查,知道1960年左右寫1本數量可觀的武俠小說,基本稿費是500元。
1960年也正是港臺武俠小說發展的蓬勃期。當時的武俠小說多是薄本形式,每冊大概七、八十頁,兩、三萬字,一部完整的武俠小說,往往是由數十冊薄本組成。每冊500元的稿費代表着什麼呢。
通常一位初出道的新手月撰兩集,即可獲得一千元以上的報酬,大約相當於1960年代一箇中級公務員的工資。現在是七十年代初頭和在六十年代的香港差距並不遠。當時香港人,無論白領或藍領的平均工資每月大概二三百港幣,房租約二三十港幣,上萬港幣已夠買一層樓做業主。
500元僅僅是起步價,應該僅適合於初出道的新手和一些雖然寫過一些武俠小說,但仍籍籍無名者。但稿酬是死的,人是活的,有的新手通過討價還價,還是可以跟出版社要到相對高的回報,秦紅就是個例子,其《無雙劍》寫了八個月,十幾萬字左右,大概只有一半,就拿去家附近的大美出版社,五天後出版社給他答覆,答應他一冊約二萬餘字六百元,討價還價後改爲八百元,可見贏病己完全是可以尋找更好的報刊,商量更好的價格,他的底氣就在於高質量的搜神記!
從那年代到現在,武俠作家的稿酬大概是五百至三千。
六七十年代的臺灣,有5位武俠小說作家可稱‘一流’:‘臥龍生、司馬翎、諸葛青雲、古龍、蕭逸。判斷的標準是稿酬兩萬字左右的一本書,稿費一般是800元,能拿到2000元新臺幣以上,就算是最高酬勞,只有他們5個人。
六七十年代的稿費一般是在500元到800元之間。贏病己調查過,新手和無名作者在最低的數字徘徊,有了一些成績之後稿費開始水漲船高,但一般不會超過800元。其間當然還少不了作者和出版社地討價還價,具體金額要視情況而定。當然還有更低的,如柳殘陽的處女作《玉面修羅》第一、二冊才400元。
以上說的是單行薄本的稿酬,與薄本並行的報刊連載一般而言,報刊連載的稿酬都會高於單行本,到了72年以後,稿費就很難計算了,因爲可以一稿數賣,這對贏病己來說也是一個重要參考指標,所以調查的很詳細。
出版三萬字的單行本,稿費在800元以內,但被雜誌採用,則爲1200元。如此算來雜誌連載萬字爲400元,千字爲40元。
當時文壇小說創作的一般稿酬標準爲每千字五十元至百元不等,單位計算雖較武俠書爲高,但因不能多產、量產之故,自無法與武俠創作的吸引力相比。
贏病己和贏仙鳳畢竟不是體系人,僅大概估摸此時文壇小說創作的起步價50元,故此這個數字應該合乎一般武俠作家的稿酬。連載稿酬肯定還和作者受認可的程度息息相關,某些超一流的作家,在他們創作的巔峰期,千字百元還是可能的。
從事武俠創作的月收入。以平均每天寫三千字計,一個月就是九萬字,能出三冊薄本,可得2400元每冊800元。如果有兩處報刊連載,又得7200元。總計近萬元,足以達到小康之家的收入。實際上這種算法很保守,論寫作速度,溫瑞安一小時就可寫四千字。論報刊連載,蕭逸有十七家同時發文的紀錄。
除了稿酬,許多作者還能收到版稅,如果願意的話,亦可向出版社賣斷自己的作品。種種收入,造就了許多成了名的作家結駟連騎,金迷紙醉。以四大名家——古龍、司馬翎、臥龍生、諸葛青雲爲例,在身家上都曾輝耀同輩,但最後無一不千金散盡——這或許正是文如其人吧,武俠小說中俠士豪客也多如此。但現實就是現實,俠客夢醒之後,還是要回歸於俗世。司馬翎劍氣千幻,終爲五斗米折腰;諸葛青雲文采風流,倉皇作香江之犬;古龍豪情蓋世,身後還有債主上門。潮起潮落,花開花謝,當贏病己回顧這些人的末路之時,不禁要發出聲嘆息:英雄不愛財,還是留些爲好。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據贏病己的追查下,臺幣和港幣換算下,在港1973年,目前來算,最低價格保底500元,報刊連載武俠小說以港幣計算,每部千字最低五十元至五十五元,一般作者能得到五十五元這個數字起伏,以後名頭闖出來了,還可以出版薄本那又是另外一筆相當可觀的白花花的銀子。而贏病己給自己小說的最低標準是六十元到七十元,別看差價只是幾元錢,字數越多所得的金錢差別也越大。
面對胡菊人,贏病己咳嗽了一下。
文人羞於談錢。其實,人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誰又離得開錢呢。當然,君子愛錢,取之有道。文人,以艱辛的腦力勞動,爲報紙爲期刊爲出版社提供詩文書畫作品,他們按勞支付稿酬是天經地義的事,文人沒有什麼好難爲情的,贏病己更不是文人。故而贏病己可以理直氣壯的向胡總編問:“那,胡總編,這書你看了,品質如何你心中也有個底了,最後我想問問你看我的稿費是以多少計算。”
胡菊人聞聲,立馬繃緊了顎線。一名編輯不管大小,欣賞一個作家,理由不單止是看上這個作家有才華。
站在報社管理層的角度去看,有基本眼光的往往都會看重一名記者一名小說家他們的商業價值,赤、裸、裸的表達說,那自然是看重他們的賺錢能力。贏病己的小說能替公司賺錢嗎?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同樣,他雖然很欣賞這部小說,不過他要以明報的立場來想,自然不會做不賺錢的買賣,有利逐利方顯商人本色。
於是胡習慣性的想了想後,哈哈笑了笑,將身子靠近一點,說道::“嗯,贏先生,我跟你說啊,考慮你還是新人,剛剛出道的緣故,理應以行規千字50的條約的,不過我本人還是很看好你這本搜神記的。所以,我做主決定給你千字55,你看怎麼樣啊!?”
末尾,他又歪嘴一笑,道:“你看,外面一般人一個月才賺幾百塊哩,你這千字五十五,只要字數寫多點可不少啦,夠買很多東西了,給家裡買點添置點東西禮物啥的,自己用省着點花也夠啦。”
瞧他這話說的,是,自從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初,香港物價是很穩定的,因爲大量的平價國貨供應沒有通脹這回事,工人也沒有什麼加工資的事,很像大陸改革開放前的樣子物價便宜,工資低微,但沒有什麼生活壓力很優悠的,雖然很窮!!
話雖如此,普通人平均每月有千元收入是很好的了,贏病己卻也知道當然隨着時光遷移到七十中後後期,經濟騰飛了,物價飛昇,生活壓力也隨之沉重太多太多..........
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寫小說的能拿來比嘛,真當自己是個愣頭青什麼都不懂吶,贏病己心底想的通透胡菊人是當自己是小年輕什麼都不懂忽悠呢。
搜神記贏病己絕對不會賤賣了去的。他心底有些不爽,卻沒有喜形於色的表現出來,微傲地說道:“胡總編,咱們真人不說二話,搜神記好不好,你知我知,你這點錢打發叫花子可以,卻別訛上我!”
原本臉上帶笑的胡菊人,瞬間被贏病己噎了一下,略一沉吟,心道:看來雖然年紀還是個小年輕,做事確是老成的很,估摸着看來是調查清楚這行了。蒙是蒙不過去了。不過,心下又琢磨該給他加多少合適呢,依照明報慣例,可不管你多大牌,想加錢可難了,加多了不合適,加少了他不幹,這可咋辦吶。
胡菊人在思索這事該怎麼衡量,贏病己麪皮上也稍稍泄露出心中的不滿。
贏與胡對峙,李若彤旁觀,偷偷摸摸的伸出嬌嫩小手掩在嘴上打了個哈欠,心中想下次可不跟贏病己這樣了,哼哼,下一次非得讓他帶我好好出來玩不可。
終於,冷了小半會兒場子,胡菊人開口了,說從千字55的稿費提高2點,然後列舉新人和一般作者剛出頭的窘境和艱難,這個數字如何如何好,又從稿費談到在明報刊載的種種優勢。
贏病己咬着牙,目不轉睛的瞪視着他。
胡菊人仍舊滔滔述說着待在明報的好處,又用明褒暗貶的控說着其他刊報的不是,那嘴巴一套一套的利索的很。
只是贏病己根本聽不進去。
辦公室裡全是胡菊人滔滔不絕的說話聲,贏病己真沒想到還真有和老金一樣摳門的傢伙。
過了一會兒,覺着沒意思了,贏病己突然對李若彤顧左言他的打岔道:“今天月亮多好唉,菊花展漏,我們晚上賞日吧。”
李若彤和胡菊人兩兩無語。
“時候已晚,那就這樣了吧,彤兒咱們也該走了。胡先生告辭,還有事,不奉陪了,再見,不送。”贏病己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手拉着等悶了的李若彤的小手,從胡菊人手中拿過小說,起身作勢欲走。
胡菊人驚跳了下,當即急了眼,他怎麼能如此容忍自己將一本傑出大作,從自己手心輕易溜走呢。
這老胡也是個妙人,霍然站起,越過辦公桌來到兩人面前脹紅了臉,好忙用愈加溫和的口氣,安撫道:“哎,停停停,贏先生留步,你怎麼就走了呢,價格不攏,我們可以慢慢談嘛,慢慢協商哈別急着走。”
贏病己和李若彤也略感驚訝,一個堂堂大編輯不至於爲了一本小說那麼自降身價吧。卻不知這老胡也是個拿的起放的下的人,只是談起金錢問題,上有所好,下有自覺,他也不能過多幹涉壞了規矩,即便是堂堂總編。
贏病己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冷哼一聲道:“不蒸饅頭我爭口氣 ,彤兒咱們走。”
話雖如此,但這並不只是贏病己的意氣用事,一來這價格實在太低了,對不起搜神記這本書,也對不起這段日子連日連夜和貓熊艱苦的奮鬥。二來嘛他還有很多選擇,明報只是因爲名頭相對較大,其中一個選擇而已。
在贏病己來到這個時代前,香港有40多份登記在冊的日報,但這其中包括很多主要刊登馬經的日報,這些馬經日報嚴格意義上都不算是真正的報紙。剩下的真正意義的日報有20份。
一個七百萬人口的城市擁有20份左右報紙,在我們的想象中,競爭肯定是異常火爆, 同質競爭不可避免,一些弱勢報紙的倒閉也不可避免。但令人驚奇的是,香港報人則都認爲香港報紙同質競爭的情況很少,而且讀者們也都有各自青睞的報紙,多份報紙共存的局面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報紙倒閉的情況在早幾年比較多,但後兩年也沒見哪家報紙倒閉,即使有些報紙很艱難。
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這麼激烈的市場,爲什麼能存活這麼多報紙?
我們可以將這些報紙分門別類,這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種類多、風格不一樣、立場差異、態度不同,等等,都可以成爲分類的依據。比較清晰而又簡便的分類方式如下:
第一類是大衆報紙。如《東方日報》《太陽報》《新報》《成報》《蘋果日報》,他們是香港發行量最大的收費報紙,內容迎合大衆口味,社會新聞、娛樂新聞分量比較重,新聞手法煽情,喜歡炒作。
第二類是嚴肅報紙。自詡爲精英報紙,如《明報》《信報》《經濟日報》《星島日報》,相較於大衆報紙,比較嚴肅,文化味濃一些。這其中,精英報紙還可以再細分,《信報》和《經濟日報》偏經濟新聞,《明報》則注重迎合知識分子。
第三類是中資機構或中資背景所辦的報紙。如《大公報》《文匯報》《香港商報》。以內地的視角報道香港新聞,以香港的視角看內地新聞。堅持愛國愛港的立場,是香港一支重要的輿論力量。
第四類是英文報紙。香港英文報紙比較普遍。有《南華早報》,英文《虎報》,《中國日報》香港版,《金融時報》,《華爾街日報》亞洲版,紐約時報辦的《國際先驅導報》亞洲版。
第五類是免費報紙。這是香港報業二十一世紀近幾年的新寵,擁有的發行量已經超過收費報紙。共有6份:《都市日報》《頭條日報》《am730》、英文《虎報》,還有剛剛創辦的《晴報》《爽報》。
這種分類僅僅是個粗略的分法,如果按照立場、風格、態度等分,這些報紙還會重新結隊。分類的輕鬆簡便告訴我們一個信息,香港的每一份報紙都與其他報紙有較大不同,所以它們的存在代表香港報業的繁榮獨立與自由。
實際上,越是所謂精英報紙,就越不好生存;越是大衆化報紙,發行量就越大,影響力也越大。
從香港報紙的讀者構成來看,基本以中下層市民爲主。而且,讀者需求多元,即使是所謂精英人羣,也同樣有大衆文化的信息消費需求。對於多元文化接受程度更高,這是一種特定的文化狀態,越是混沌的報紙反而越能生存。
70年代是香港的中文報紙最繁榮的時期,巴掌大的香港半島,竟然同時擁有近70家報紙。經過市場競爭優勝劣汰,到1982年還剩下55家,1997年剩下38家。日發行量1989年底爲180多萬份,以當時580萬人口計算,平均3.2人一份報紙。在亞洲僅次於日本佔第二位。
那麼關鍵來了, 如此之多的報紙,如此之激烈的媒體競爭,贏病己手裡有一部好的小說,又怎會擔心賣不出去?
既然《明報》不給力,贏病己大可以不鳥他,換一家報社便得了,香港別的不多,就報業特別多!他對搜神記有那個自信,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星島、成報、東方等等,大衆口味,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也是一把抓,真比起來也不比明報弱多少,就是有許多寫小說的愛捧老金的臭腳,贏病己見多了纔來走這趟。
就在贏病己拉着李若彤轉身欲走之際。
嘎吱——
總編兼社長的金庸,戴着一副金絲眼鏡,不苟言笑,漫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