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百里君熠和沈凝華的神色都頗爲不好。
周家做的實在是太過完善了,經過今天的事情,百姓和災民在心中都會對周家感激涕零,若是他們有心對周家下手,一旦不能找出百分百確定的證據,百姓都會主動幫助周家洗脫罪名。
可是,憑藉着周子清的行爲作風,怎麼可能讓人輕易的找到證據?
百里君熠將屬下報上來的消息仔細的看了又看,最終扔到了桌角上:“周家,好一個周家啊,小小一個周城,卻是藏着這樣一個人物,真是讓人無從下手。”這話他在心中想了好幾遍,一次比一次的感受深刻。
沈凝華點點頭:“是啊,憑藉一個家族能夠將一座城池掌控住,周家家主周子清,此人絕對不容小覷。”
百里君熠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指尖冰涼,拉住她躺回牀上:“好好歇着,其他的事情慢慢籌謀,周家盤踞周城不是一天兩天了,要在短時間內除掉他們不容易,還需從長計議。”
沈凝華窩進他懷中,閉着眼睛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兩人這邊休息了,處理完粥棚事情的周達卻是忐忑不安的站在周子清對面,分明是涼爽天氣,可是他頭上的冷汗依舊止不住出了一層:“家主,今天的事情是我魯莽了,誰能知道昭華公主那般心細如髮,簡單的一個細節就看出了有問題。”
幸好家主及時趕到,用身上帶着的香囊,提醒那個投毒之人不要亂說話,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畢竟他可是個重要的線索。
周子清擡眸,視線薄涼的看了他一眼:“我記得和你說過,別把百里君熠和沈凝華當做一般的人看待,他們能夠將京都攪動的風雲變幻,難道周城比有皇上坐鎮的京都還要難纏?”
“是,下官時刻將您的話放在心中,也叮囑了下面辦事的人,誰知道那些人完全當做了耳旁風。”
周子清猛地皺了皺眉心:“不用找藉口了,沒有辦好就是沒有辦好,再找多少藉口都改變不了結果。幸好,這次的事情解決了,還讓百姓和災民對周家有了更多好感,趁着這個機會,將民心好好地收攏起來。”
“收攏民心?”周達有些不解,“家主,那些人都是無家可歸的災民,收攏他們的民心又有什麼作用呢?”
周子清眼神一凜:“周達,難道做了這麼多年的父母官,你還沒有明白民心的作用?”
“下官知錯,只是,一些災民雖然能夠增加周家的威望,但是好耗費的物資也極多,下官實在是不解,還請家主明示。”周達差點將身體彎成一個蝦米,臉上的疑惑之色難以言表。
周子清語氣帶着恨鐵不成鋼:“現在他們是災民,難道他們一輩子都是災民?這些人都是從附近的城池中流落出來的,等到旱災過去,他們遲早要返回自己的故鄉。”
周達恍然大悟:“家主的意思,我們現在收攏了他們的心,讓他們感恩周家,等到他們回到自己的城池,也不會忘記這份救命之恩,到時候周家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在周邊的城池積累起極大的威望?”
“不錯!”周子清點頭,“這樣好的機會怎麼能夠放過。”他的目標可不止周城那麼簡單。
周達還是有些不明白:“家主,還有一件事情下官心中不明白,既然您已經打算好了要收攏民心,爲什麼當初要下令讓下官將他們拒之城外?”
周子清冷冷的勾了勾脣角,臉上神色一片薄涼:“輕易得到的永遠不知道珍惜,只有在絕境之中得到的恩惠才能讓他們記一輩子,再者說了,當初他們人數衆多,周家要付出的成本太高了,現在不是很好?”
周達點頭:“是,是,還是家主考慮的周到。”
是啊,當初前來求救的災民有數千人,周家要安置這麼多百姓,恐怕底子都會被掏空,如果不過是拖了一段時間,就節省了許多的成本,而且得到的感恩效果卻比之前強了百倍,家主果真是思慮無雙。
第二天,沈凝華和百里君熠去看災民的時候,粥棚已經搭建收拾整齊,鍋中的白米粥清香怡人,不少災民三兩聚集在一起,表達着對這家的感恩之情,他們甚至看到有人在對着周家的方向跪拜行禮。
沈凝華和百里君熠對視一眼,心中的擔憂不由得越發加重。周家在這些災民心中恐怕已經和再生父母無異。
百里君熠坐到一旁臨時搭建的桌案處,看着災民排着隊有序的前去領取白粥和饅頭,心中極爲感概:“天災人禍,無情水火,經過了這次旱災,西北不知道好花費多長時間才能恢復元氣。”
沈凝華檢查着桌案上的藥方,看過確保無誤之後才擡眸:“天災可期,人禍難避,父皇可是撥了銀兩前來西北賑災的,只是如今看來,這銀兩不知道到了誰的腰包之中了。”
百里君熠冷笑一聲:“不管到了誰的口中,怎麼嚥下去的,本王定要讓他們怎麼吐出來!”
一身青色衣衫的周子清緩步走過來:“草民見過郡王爺、郡王妃,沒想到兩位這樣早就過來了,靜姝,快些上前來行禮。”
他略微向左挪了挪,露出身後帶着面紗身量纖細的女子:“民女周靜姝見過熠郡王、見過郡王妃。”
沈凝華眼神動了動:“周小姐免禮,這裡人多煩亂,你怎麼過來了?”
“聽聞王爺和王妃救了許多的災民,卻有人不解的鬧事,幸好有王妃明辨是非,這纔將事情查清楚,民女雖然人微言薄,但終究能夠盡一份力量,也許能夠幫助到別人一分,如此便安心了。”
沈凝華微笑:“周小姐真是心地善良。”
“王妃謬讚了。”周靜姝臉色微微發紅,擡頭裝似不經意的看向百里君熠,卻發現他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不由得心中黯然,難道自己怎麼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嗎?
沈凝華微微的斂下眸子:“既然周小姐有心幫忙,那麼便幫我看着人清點一下藥材吧,災民們不少人都在生病,藥材是亟需的。”
“好,我一定清點清楚,如果有缺的,也會讓哥哥幫忙尋找蒐集的。”
“如此,那就多謝周小姐了。”周家的勢力龐大,現在能夠利用,那便利用一下吧,畢竟那麼多災民等着藥材救命呢。
百里君熠終於正眼看她:“本王代替周城的百姓謝謝周小姐大義。”
周靜姝微微的點點頭,因爲心中激動而臉色漲紅,胸腔中的心跳聲噗通、噗通不停,讓她整個人猶如被放在了開水之中。
“哪……哪裡,王爺太過客氣了。”
百里君熠點點頭,轉頭看向沈凝華:“凝華,我先去找一下週大人,看看當初是誰將這些災民拒之城外,等這件事情解決了,再尋找井水投毒的罪魁禍首。”
沈凝華點點頭:“好,注意安全,現在亂的很。”
“嗯,我知道。”
兩人對視着笑了笑,笑容帶着難掩的默契。看的一旁的周靜姝神色很是黯淡:她有種感覺,那就是百里君熠和沈凝華周圍總是帶着別人難以插足的氣場,那種氣場很排外,除了兩人誰都容不下……
難道自己的感情真的要無疾而終嗎……
等到百里君熠和沈凝華都離開,周子清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妹妹,輕聲喚了一句:“靜姝……”
“哥哥……”周靜姝回眸,神色帶着難掩的恍惚。
“熠郡王和昭華公主之間情深意重,到現在京都之中還傳揚着兩人之間的愛情佳話,熠郡王不會輕易喜歡上一個人,可是一旦喜歡上了,那麼便會爲她奮不顧身,能夠成爲這樣特殊的人,該是多麼的幸運……”
周子清的聲音極爲輕柔,似乎帶着一種暗示和誘導,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周靜姝眼中閃過一絲嚮往,心中只剩下一個想法:我也想成爲他心中特殊的人……
將需要的藥材準備好,沈凝華淨了淨手,看着逐漸安穩下來的災民,微微鬆了口氣:“總算是暫時安穩下來了,現在就等着奏摺送到京都父皇的御案上了,再熬過一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
百里君熠去找被關押起來的官員問話,問出來的結果卻讓他心中說不出的不舒服。
那些官員交代的很痛快,沒多會兒便交代清楚,說是他們害怕災民給周城造成衝擊,所以才下令暫時讓他們住在周圍的林子中,還特別強調,他們也沒想到後果會是那麼多人死亡,既然後果已經造成,他們願意一力承擔罪責。
百里君熠緊緊地抿着脣,眼中帶着狂風暴雨:承擔罪責?也不看看你們擔不擔得起!那不是一條活着幾條人命,那是成百上千條人命,那麼多人死了,是你們想承擔就能承擔的?
猛地將手中的供詞摔在凳子上,百里君熠沉默的坐着,忽然,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皺眉轉頭:“周小姐?你怎麼過來了?不是在和凝華一起清點藥材?”
周靜姝雙手交疊放在裙襬前,臉上帶着難掩的侷促:“回稟郡王爺,缺少的藥材我已經告訴哥哥了,不久之後就能夠送來,我看王爺您許久沒有回去,心中有些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想到之前沈凝華和自己的交談,百里君熠微微皺眉,當初凝華就覺得這個周靜姝有些問題,現在看來,問題還不小呢,不然她怎麼這幅模樣,還單獨來和自己套近乎,看來要好好地注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