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華沉靜的微微低着頭,一直以局外人的身份站在一旁。
百里擎蒼轉頭看着儷貴妃:“儷貴妃不是說兩個孩子情難自禁嗎?那麼林霏袇人呢?”
“皇上,這件事情……臣妾……”
看着兩人張口結舌的模樣,百里擎蒼眯着眼睛,周身怒火猶如狂風暴雨一般席捲而來:“儷貴妃,三皇子,你們還真是演的一手好戲啊!”利用他的弱點,利用他對夏靜言的思念,這兩人差點瞞天過海,將他給騙了!
內侍走過來:“皇上,齊貴妃來了,正在宮門口等候。”
“她怎麼過來了?”百里擎蒼皺眉。
“說是送林小姐回來。”
儷貴妃聞言眼睛一亮,連忙對着三皇子使了個眼色。
三皇子連忙開口道:“皇上,兒臣按捺不住思念之情來見霏袇,可是她卻因爲自己要遠嫁壓迫感情,兒臣和她爭辯了兩句,她便負氣跑了出去,剛剛青雀不也說了,她聽到動靜出去查看了嗎?那便是霏袇跑出去鬧出來的動靜。”
沈凝華不由得心中嗤笑,這個三皇子倒真是會找藉口。
百里擎蒼眉心皺的更緊:“讓齊貴妃進來,朕倒是要親口問問。”
齊貴妃一身淡青色八福雲紋羅裙,周身裝扮素雅,神色淡然的從門口走過來:“臣妾見過皇上。”
沈凝華打量着走進來的齊貴妃,心中不由的好奇:齊貴妃出身不算太高,身後沒有顯赫的背景,清秀的樣貌在百花爭豔的後宮之中更顯得平凡無奇,她一直顯得與世無爭,什麼事情都不出頭,可是她偏偏能夠平安生下只比太子小几個月的二皇子,還一路平穩的從貴人升到嬪,再一路走到妃、貴妃……仔細想想就會發現,皇上幾次大封后宮,這位與世無爭的齊貴妃從來沒有落下過。
“平身。”看到她,百里擎蒼臉上的怒火微微收斂,聲音也柔和了許多,“這樣大的雨,你怎麼過來了?”
齊貴妃臉上笑意淺淺,掃了一眼跪地的儷貴妃和三皇子,眼中不由得閃過絲絲擔憂,而後卻是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回稟皇上,是臣妾的侍女發現林小姐倒在臣妾的春蘭殿門口,臣妾想要幫她宣太醫,她卻連連拒絕,還說一定要回來儷貴妃這裡,臣妾就將她送回來了。”
百里擎蒼握住她的手:“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雨天便咳嗽的厲害,差遣個人送她回來不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齊貴妃拿着帕子掩着脣輕聲咳嗽了一聲:“不礙事,若是往常也不親自跑這一趟了。只是這次,深更半夜的一個女子出現在外面,而且臣妾也聽聞您在長秋宮,生怕再出了事情。索性自己來看一趟,若是皇上沒事,臣妾心中也就放心了。”
她說話輕輕柔柔的,沒有絲毫的邀寵討好之意,彷彿只是平平淡淡的在闡述自己心中所想,可偏偏她這般平淡,卻讓人將每個字都聽到了心底,不由得生出絲絲感動來。
百里擎蒼拍了拍她的手背,回頭對着身後的宮人叱道:“你們主子出門着急,你們都沒帶眼睛嗎?沒看到她穿的單薄,竟然連個披風都不給她帶過來?”
“奴婢有罪,請皇上息怒。”
“回去自己領罰。”百里擎蒼說着,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親手給齊貴妃披在身後。
齊貴妃也不拒絕,披好披風之後,輕聲問道:“皇上,這是怎麼了?大雨天的讓儷貴妃跪着,寒氣入體可就不好了。”
看到儷貴妃,百里擎蒼剛剛消散的怒火驟然凝集起來:“哼,讓她跪着吧,寒氣入體正好冷靜、冷靜,想想自己都做了什麼好事!齊貴妃,你來的正好,從即日起宮務就交給你管了。”
齊貴妃絲毫不理會宮務的事情,彷彿這只是間無關緊要的小事,而是繼續勸解道:“皇上可不要說氣話,儷貴妃妹妹若是傷到了,到時候您又該心疼了,您吶,最是顧念舊情。我和儷妹妹前後腳進府,伺候了您二十多年了,別的不敢說了解,只心軟念舊情這一點還是敢確定的。”
百里擎蒼咬着牙,看着儷貴妃滿臉氣憤:“儷貴妃若是有你這般懂事,她能做出欺瞞朕的事情來?”
儷貴妃連忙叩首:“皇上,臣妾不敢欺瞞您,臣妾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欺瞞您啊!霏袇,霏袇你過來,你自己說說,姑姑爲了你和瑾鈺的事情廢了多大的心思,唯一做錯的就是逼着你答應嫁到大越國去,可是這也是爲了你們好啊,你和瑾鈺雖然相愛,但到底他給不了你名分,你可以無名無分的跟着他,姑姑不能看着你受苦啊,林家也不會答應的!”
林霏袇迷迷糊糊的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就出現在春蘭殿門口,被雨淋了個透,渾身冷的站不住,看到這個陣仗本來就心中發昏,如今聽到儷貴妃的話更是摸不着頭腦:“姑姑……”說着,她兩眼一翻,直接暈倒了過去。
沈凝華眼神一動,心中暗忖道:倒是有幾分急智,現在“暈”過去,總比待會兒說漏嘴來得好。
齊貴妃連忙吩咐人將林霏袇扶起來:“皇上,林小姐淋了雨,又驚又怕的支撐不住了,叫個太醫過來瞧瞧吧。”
百里擎蒼冷眼看着儷貴妃和三皇子,怒氣衝衝的甩了甩衣袖:“從今天開始,儷貴妃你禁足長秋宮,三皇子閉門思過,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出門一步。至於林霏袇,讓林躍將她領回去好好管教。”
“是,臣妾謝皇上。”
三皇子心中鬆了口氣,鬧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卻只是被禁足,這已經不算是什麼懲罰了,也連忙謝恩:“多謝父皇開恩。”
百里擎蒼不願意看見他們:“夠滾回自己的住處去!齊貴妃,你也回去吧,今日的事情你看着點,朕不想聽到其他風聲。”
齊貴妃點點頭:“是,皇上放心。這裡也不安靜,讓昭華公主先到臣妾的春蘭殿去住一晚吧。”
百里擎蒼這纔想起來沈凝華:“凝華,明日你就不用來教導林霏袇了,好好在家休息幾天,今晚先住到齊貴妃的宮中去,她那裡清淨,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是。”
等到百里擎蒼的御駕走遠,儷貴妃才從地上艱難的爬起身,膝蓋疼得猶如針扎一般,她卻不用人攙扶,一步步走到三皇子面前,掄圓了胳膊啪的一巴掌打在三皇子臉上,力道大的將三皇子打的一個趔趄,直接跌坐在地上。
“母妃……”三皇子被打的頭腦發矇,臉頰更是直接腫了起來。
“別叫我母妃,我沒有你這樣不爭氣的兒子!”儷貴妃渾身發抖,臉色幾乎發紫了,“你剛剛將你父皇氣成了什麼樣子,滾回去每天抄寫孝經百遍,直到皇上原諒你爲止!”
“是,母妃不要生氣,兒臣知道了。”三皇子拉住儷貴妃的裙襬,哭得滿臉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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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貴妃看着儷貴妃,臉上帶着幾分擔憂:“儷貴妃妹妹也不要太過生氣了,孩子嘛,總會犯錯的,好好的思量一下過錯也就是了。姐姐我就先走了,宮務的事情也不着急交接,妹妹什麼時候有時間來告訴姐姐一聲就可以了。”
儷貴妃嚥下滿口的血腥,儘管胸口氣悶的快要炸開,依舊來維持着表情的平靜:“是,勞煩姐姐今日親自走一趟,明日我便將宮務交接清楚了,將鳳印給姐姐送去。”
“不着急的,”齊貴妃淡然一笑,看向沈凝華,“昭華公主,我們也走吧。”
“好,有勞齊貴妃娘娘了。”
“不礙事,我的春蘭殿歷來清淨,多個如花似玉的公主去住一住,也多添幾分鮮活氣。”
等到沈凝華和齊貴妃走遠,儷貴妃看向地上的魏嬤嬤:“來人,將魏嬤嬤扶下去,好生的照顧着。”
三皇子一陣氣憤:“母后,這樣背主的賤婢留着她何用?還不直接拉下去杖斃了?”
儷貴妃伸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她只是陳述了實情,什麼過分的話都沒有說,你憑什麼殺她?對皇上不滿嗎?”這個兒子,竟然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這個時候不僅不能殺魏嬤嬤,還要將她養的好好的。
三皇子咬着牙點點頭:“是,母妃教訓的是。”
儷貴妃大口喘息了半晌,轉頭看向林霏袇:“將她也送回去,告訴父親,好好地管教她規矩,直到大越國六皇子前來迎親,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
回到自己的宮殿,儷貴妃做到牀邊死死地揪着錦被,心中憋悶的滴血:本來一片形勢大好,可是一夕之間全部都白費了。宮務沒有了,皇上的信任沒有了,三皇子的名聲毀了,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也毀了……
偏偏她丟了這麼多東西,卻不能做出任何過激的行動,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臉上還要做出一副坦然受訓的表情,她怎麼能不恨,她怎麼能甘心!
“沈凝華,你狠,你真是好狠啊!我們走着瞧,看看到底誰才能笑到最後!”
沈凝華離開了長秋宮,隨着齊貴妃一同向前走,青雀和其他宮人遠遠的跟着:“貴妃娘娘,今日真是辛苦你了。”
齊貴妃微微一笑,笑意依舊如之前一般平平淡淡、輕輕柔柔:“各取所需,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