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好了,明面上的命令是讓你到師部當參謀,可私底下,我專門到師部去打聽消息……”
別的不說,光是‘專門到師部’這五個字,就可以想象得到,田景山得到這個消息時,心裡也有多不平,所以,纔會在百忙之中到師部去爲張青山討要一個公道……軍人血氣!張青山不僅是他的兵,也是他的戰友,要是被人給陰了,他就有義務爲張青山出頭去討個公道,要不然,他丟的可不僅是自己的臉面,更是全團的臉面。
“師長親口跟我說了,你這個參謀是過渡,說白了就是一種歷練,爲你今後的升遷做鋪墊……等到了會寧勝利會師後,師長就會把你下放到某個團去當參謀長……你別笑,老子跟你說,這樣迂迴也是爲了你好,讓你多歷練歷練,畢竟,你小子只是個連長,突然升到了參謀長,不說別人怎麼看你,就是你自己也得有那本事對得起‘參謀長’三個字。就更別提你將來要當了團長,沒有指揮打大仗的經驗,那豈不是兒戲?”
張青山樂呵呵地點頭,雙眼放光的看着田景山。可田景山已經說完了,見他還這麼看着,不由得皺皺眉頭,問道:“你還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不是,團長,還有了?”
“還有什麼?”
“我當了團參謀長之後了?”
“當了團參謀長之後,自然看你小子的本事了:要是有本事,你就平步青雲,一路高升,要是沒本事,你還是幹回你的老本行,繼續當你的連長吧。”
見張青山停了這話,抓耳撓腮的着急,卻顯然又不知道爲什麼着急。田景山如同過來人一般,很能體會張青山此時的心情和所想,便笑道:“小子,我給你點經驗你記住了:無論在哪支隊伍裡,連長都是軍隊的基石,而從連長升到營級,那就是軍隊裡的第一個大坎。所以,只要你衝破這個坎,今後想當個團長,不難。”
“那團長之後了?”
“團長到師級又是一個坎……”田景山隨口迴應了一句後,白了張青山一眼,道:“你小子先把這個坎邁過去再說,少跟老子提這些好高騖遠的東西。”
說完,再也不搭理張青山,轉身就走:“老子跟你說話比對牛彈琴還困難。”
留下張青山在那兒依舊抓耳撓腮,咧嘴傻傻發笑。
笑着笑着,張青山自己慢慢清醒過來,陡然想起了什麼,對不遠處的向濤招了下手。
等向濤過來後,張青山笑眯眯地問:“向濤,組織上把我的去處定了,到師部當個參謀,你還願意跟我走嗎?”
“那當然。”
“可是,我就沒聽說過,參謀還能配警衛員的。”
事實上,連長也沒警衛員,向濤自身還頂着個班長了。說白了,就是內部自知的事而已。但到了師部,沒了突擊連的人多做掩護,這個問題就凸顯出來了,所以,張青山纔有此一問。而張青山如此笑眯眯地和顏悅色,心裡也肯定做好了盤算,現在,就是在考驗向濤。
“那怎麼辦?”
向濤皺眉深思,張青山則含笑等待。
“連長,要不這樣,我暫時還是待在突擊連裡,等你什麼時候需要我,只要一個招呼,我立馬就來。怎麼樣?”
對於這樣的答覆,張青山很滿意。
張青山就這點不好,有時候愛得意忘形,這不,心情高興之下,他就有點口無遮攔了。
“向濤,告訴你個秘密,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
“連長,你放心,我嘴一向最嚴。”
“我到師部當參謀,也就是打個轉而已,用不了多久,我會到某個團當個參謀長,到時候,我再把你要過來,你可願意?”
“願意,當然願意。”向濤大喜的表忠心:“跟着你打仗,就兩個字——痛快!”
“這事目前沒幾個人知道,我連寶玉都沒說,你也別亂說出去……好了,你去把兩個縣的縣遊擊大隊大隊長和指導員請來,我有要事跟他們商量。”
不久,等兩個縣遊擊大隊的大隊長和指導員都到了後,張青山開口就說:“我見你們的武器彈藥有些欠缺,就琢磨出一個辦法,只是需要冒點險,不知你們願不願意?”
兩個縣的縣遊擊大隊,特別是鳳鳴縣的遊擊大隊,之所以無法擴大隊伍,就是受武器彈藥制約所致。聽到這話,四人立馬錶示只要能弄到武器彈藥,別說冒點危險,就算要了四人的命,四人也心甘情願。
隨即,張青山就跟他們四人商量起細節來。
一商量完畢,四人立馬去挑選人手。
張青山則心情大好的躺在一棵大樹下,哼着歌,抽着煙,時不時用望遠鏡看一下大路……
“連長,來了,齊家的人來交贖金了。”
“來就來了,慌什麼?”
這話可不是張青山說的,而是田景山團長說的。
張青山趕緊爬起來,陪着田景山用望遠鏡觀察:天剛亮,清晨能見度極高,一行馬車隊伍,從十多裡外的大彎處的大路上緩緩而來。
因爲事先做了周密部署,現在又得知有另一個師的同志相助,而敵人在這周圍的部署也早就查明,張青山就更有把握,一點都不慌,反而隱隱期待,齊家要是接連上當的話,不知會作何感想?
所以,他一邊看着,一邊還有心情打聽別的事:“團長,怎麼樣?那兩尊菩薩好伺候不?”
“什麼菩薩不菩薩的,你小子可別亂說。”田景山放下望遠鏡,對張青山笑道:“再說了,誰說我是去看她倆?”
“可是,你先前不是說要……”
“先前是先前。”田景山打斷了他的話:“與其去安撫她倆,我還不如去看看同志們的情況。再說了,你小子現在可是山大王,我一個紅軍團長出現在你這山大王的綠林隊伍裡,算怎麼回事?”
張青山撇了下嘴,嘀咕道:“反正她們遲早會知道。”
“她們知道是她們的事,我出不出現在她倆面前又是另一回事,明白麼?”
張青山白了他一眼,想了想,卻還是想不明白這二者之間到底有什麼不同?
“好了,想不通就回去慢慢想,現在是你這山大王出面交接的時候了,去吧。”
“那這兒……”
“這兒有我親自指揮……怎麼,你小子難道認爲你比我還更會指揮?”
“不敢!”
“那還囉嗦個屁,滾蛋!”說着,田景山對身後的劉兵說:“小劉留下,協同我指揮。”
張青山總算是放心了:此次交接,最難的地方不是贖人,也不是把物資運走,而是在於如何保證物資的安全。說白了,就是既要讓對方以爲後手沒被發現而刻意安全交接,又要保證在交接後能讓兩個師同時對周邊那些埋伏起來,想打這些物資和押運人員注意的敵人實施打擊,而確保物資的安全。中間這個時間段和這個度,必須要掌握好。
而按原計劃,這個度就掌握在張青山和劉兵的配合之間。而田景山雖然指揮才能上絕對比劉兵強,可問題是,他畢竟沒有全程親身參與,要是中途強行接受,難免就會影響到部署的配合。現在好了,有劉兵留下配合田景山,加上田景山豐富的指揮經驗,張青山相信,這個配合的掌握上,一定會更加完美。
而這,也讓張青山更加確定,他要執行與本地同志商量的那個事。
當然,至於田景山這個堂堂團長,不跟團裡的同志一起去打敵人,卻大老遠的跑到這裡來搶功勞,張青山想不明白,卻也很聰明的不想去弄明白,畢竟,他知道,自己只是個連長,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打聽的……不久,趁着田景山高興的時候,張青山才知道這裡面的原委:紅二方面軍對於這批物資實在是太重視,或者說太急需了,所以,原本由十七師師長劉永江擔任此次總指揮,結果,由某位首長親自上陣。然而,劉永江經過這麼久的長征,也是好久沒親自帶兵了,手裡有點癢,就搶了田景山的位子。田景山不敢反對,可他也想打仗啊!一想,得!我惹不起你們這些手癢癢地大人物,可我去搶我下面人的指揮權總沒問題吧?於是,他就到了最前沿,搶了劉兵的位置。但他也知道臨陣換將的缺點,爲確保完美,劉兵也就被他點了名,成了他的助手了。
看着張青山集合隊伍後,帶頭把腦袋埋進早就準備好,裝滿泥漿的大缸裡,擡起頭來後,已是滿頭滿臉的泥漿,根本就認不出來了。
田景山好奇之下,問身邊的劉兵:“他們這是做什麼?”
“報告團長,張隊長說,大家最好不要暴露身份,只能繼續當馬匪流寇。”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這樣?”
“這是張大隊長堅持的。”劉兵沉吟了一下,道:“他說,這種事,我們這邊不好宣傳,齊家那邊羞於宣傳,所以,只要我們不暴露真實身份,齊家就肯定會吞下這個啞巴虧,一口咬定,我們就是馬匪流寇……還說,哪怕就是齊家人發現了我們是紅軍,也一定會死不承認的。”
齊家吃了大虧,自然無臉宣傳給自己摸黑,更重要的是,齊家要是敢公開宣傳,就等於跟紅軍撕破臉。一個地方上的家族勢力再大,又如何能跟紅軍抗衡。雖然他們早已跟紅軍撕破臉了,可他們卻自欺欺人帶着僥倖的心裡而不願意承認罷了。
經驗豐富的田景山稍稍一想,就想通了這裡面的門道。鼓掌笑道:“這個小張,還真機靈,考慮的確實很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