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聲巨響,穿透夜雨!
光芒閃爍,劃破雨夜!
遠遠看去,祭神臺的邊緣處,一朵小而亮的蘑菇雲轟然閃起,可張青山等人的心卻隨着它的出現而迅速沉淪:這絕對不是一兩顆手**能造成的威力,就現在的狀況,只能是集束手**。也就是說,孫志平等三人到了最後的關頭,用集束手**結束了他們光輝的一生。
同時還說明一點:馬匪的人數比他們想象的要多,或者說,馬匪早已察覺到突圍而出的張青山等人的人數絕對不多。否則,馬匪絕不可能分兵之餘,還公然敢打着火把,明火執仗的來追擊。
雖然衆多馬匪已經來到山下,雖然他們正在集合上馬,雖然大家依然身處險境,可張青山等四人還是忍不住立正,敬禮!
“好了,同志們,現在就看我們的了,走!”別看張青山語氣沉穩,可他內心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
因爲剛纔的槍聲讓馬匪們知道了他們所去的方向,此時,大股馬匪突然兵分三路:馬匪騎並沒有直接追來,而是兵兩路,一看就知道這兩路騎兵是打算利用馬匹的速度,大範圍包抄。第三路則是步行,一字排開的壓來,相互間的距離約三米,在火把的照射下,等張青山四人被馬匪騎兵包圍後,絕對無路可走。
都是老兵,一看這情況就知道結果會如何。
向福利一把推開身邊的周寶玉和周平,轉身對殿後的張青山沉聲道:“隊長,把輕機槍給我,我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們找機會突圍。”
周寶玉和周平以爲向福利是要摔倒,趕緊過來抓住他,可聽到他的話,兩人同時怔住了,同時看向張青山,等待着。
張青山幾步走到三人面前,一個一個地看過去,最終,嘆了口氣,道:“你們覺得還有機會嗎?”
三人皆沉默。一股蕭瑟的氣氛陡然間升起,在每個人的心頭流動。
張青山擡頭看了看天,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三人苦笑了一下,把輕機槍遞給向福利:“等下,你就用這個給我們壓陣。”
隨即,從背上抽出大刀,摸了下刀刃,對三人淡然一笑,淡淡地說:“既然走不了了,那就只能是啥一個夠本,殺一雙賺了。”
“好!”周平被張青山的決死勇氣感染,一把抽出刺刀,邊上刺刀邊笑道:“正好讓這幫馬匪見識一下紅軍的骨氣。”
張青山點點頭,看向周寶玉。
“寶玉,怕嗎?”
“不怕。”周寶玉昂首挺胸的答了一句後,又小聲的說:“有你們陪着,不管到哪,我都不會孤單,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哈!哈!說的好!不愧是我們的革命戰士……”張青山拍了下週寶玉的肩膀,笑道:“來,給槍裝上子彈。”
等幾人都做把槍裝滿子彈後,張青山卻向周平伸手:“老周,把你那個裝紅星的袋子給我。”
接過袋子,把自己軍帽上的五角紅星扯下來,放進去,又等周平和向福利把各自軍帽上的五角紅星裝進袋子後,見周寶玉也要這麼做,張青山卻制止了他,轉而對周平兩人吩咐:“老周,福利,麻煩你倆去周圍看看,有沒有大點的大石頭。找到後,馬上來告訴我。”
等兩人離開,張青山把手裡的袋子遞給周寶玉:“寶玉,你把這袋子拿好。”
周寶玉雖然接過袋子,卻皺起眉頭,問道:“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怕死,真的。我就是死也要跟你們死在一起。”
“你可不能死,你還得把這帶寄託着我們長征一隊所有人的希望的袋子交給組織了。”
“可是如今這情況……”話還沒說完,周寶玉眼睛陡然睜圓,怒道:“大哥,我絕不當俘虜,絕不苟且偷生。”
“說什麼傻話了?誰要你當俘虜了。”
“可現在這情況,我怎麼衝的出去?”
“放心,我自有辦法。不過,我要你記住,等你離開這裡後,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把這袋五角紅星交給組織,並把我們長征一隊的情況,如實向組織上彙報。記住了嗎?”
“記住了,大哥,你放心,我知道這一袋五角紅星的分量,比我的命還重要。”
張青山點點頭,拍了下他的肩膀,正要交代幾句別的話,卻見周平快速跑來。
“老張,那邊找到塊大石頭……這個時候你還要找大石頭做什麼?”
“用它來保護寶玉同志的安全。”
很快,幾人來到一塊高約一米,厚約一米五的大石頭前。
“寶玉,你和福利一起,到周圍去找照,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能當管子用的。如果沒找到,就多找些碎石頭過來。”
張青山圍着大石頭走了一圈,然後指着石頭邊的一角落,對周平笑道:“就是這兒了,來,老周,你用刺刀,我用大刀,咱們來挖個坑。”
周平不清楚張青山這是要做什麼,可是見張青山面色冷峻,他又只能忍着,不好問。但他經驗豐富,這不,一聽張青山這話,再想想張青山爲什麼要把袋子遞給周寶玉,頓時就猜出張青山要做什麼。
來到張青山身邊,用力的踩了踩有些鬆軟,卻又滿是碎石的地面,笑道:“不錯,這兒土質鬆軟,適合挖坑,周圍又都是碎石頭,容易隱蔽。”
說着,他從槍口上解下刺刀,把槍往身邊一放,就開始用刺刀挖坑。嘴裡卻繼續說:“不過,老張,這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來不及都得試試,要不然,就永遠來不及了。再說了,馬匪們既然想先大範圍的圍住我們,再往裡收縮包圓,肯定得花不少時間,我估計,應該能行。”
“有道理!寶玉同志還小,今後的路還很長,不過,等下你得好好叮囑他一下,讓他看見什麼,聽見什麼,哪怕沒聲了,都不許出來,一定要等到馬匪離開一段時間後再出來。還有,等下得給他多留點糧食和水,對了,還得多給他留點子彈,尤其是你那盒子炮的子彈,他帶着方便,也使用慣了……”
“打住!打住!老周,你這是怎麼了?”
張青山好懸沒有直說:老周,你要怕死,我可以讓周寶玉和你換,或者把你倆都藏在這裡也行。都是這麼大的人了,還是個老黨員,老戰士,這麼怕死,像什麼話?別到了最後時刻軟蛋了,那樣,到了陰曹地府,老子也會看不起你!
“我就是覺得寶玉同志有些可憐。”
“可憐?”張青山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唉~!一想到在這荒野平原上,我們都不在了,卻留下他這麼一個半大的娃娃,我就覺得有些對不住他。唉~!都怪這幫該死的馬匪……算了,不說這些了。我說老張,你這大刀就別往下戳了,還是當鐵鏟,用腳踩着往下挖吧。”
兩人一起動手,很快就挖了個半米深,近兩米長的坑。見周寶玉兩人還沒回來,又在幾十米外來來回回地搬些碎石頭過來。眼看就要完工時,周寶玉兩人及時回來:向福利用衣服抱着一堆碎石頭,周寶玉則拿着幾根枯枝。
張青山選了選,選中一根空心的細草棍。試了一下,通氣。又在剛挖的,現在已經積滿了雨水的小坑邊比了比,最終,將細草棍遞給周寶玉,指着水坑,道:“寶玉,躺進去試試……頭朝着大石頭這邊,免得萬一被馬匹踩到。”
周寶玉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得到的都是鼓勵的眼神。他嘆了口氣,無奈的躺進水坑。
張青山對比這細草棍和水面的平行度,再估算了一下埋藏的高度,將細草棍截斷一節,遞給周寶玉。
隨後,又把自己那個防水的帆布包打開,將周平和向福利遞來的食物和多餘的彈藥統統裝進去,放在周寶玉的腳邊,細心囑咐:“寶玉,你記住,等下無論聽見什麼,都不要出來,更不許出聲。哪怕周圍沒有聲音了,也要儘量多等一會兒……你腳邊的這些東西都是你接下來的路上用得着的,雖然不多,但好歹能夠支撐你一段時間……”
周寶玉一開始還點頭,應聲,漸漸地,頭不點了,聲也沒了,然後,就開始抽噎,最後,抹淚,卻不敢哭出來。
“好了,別哭了。”
“可是,大哥,我想跟你們並肩戰鬥,不想一個人躺在這裡當逃兵。”
“誰說你在當逃兵?”張青山一口接過話:“寶玉,你要明白,死!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何活下去。所以,你必須要想盡辦法的活下去。”
“但我不想讓別人看不起我,說我是懦夫。”
“傻傢伙,你怎麼是懦夫?你的這種行爲是勇敢的男子漢纔會做到的。”見周寶玉不解的看過來,張青山含笑道:“大家在一起這麼久了,我們都知道,寶玉同志是個勇敢的男子漢,是個值得大家信任並予以重託的好同志,要不然,大家也不會選你來完成這任務……你別這麼看我,不信的話,你問他倆。”
見周寶玉看過來,向福利趕緊點頭,周平還笑着點頭道:“老張說的對,寶玉,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在我心裡,你是個勇敢的好同志,也知道,這次你很想跟我們一起戰鬥,可是寶玉同志啊!你要明白,現在,你身上肩負的膽子比我們重得多,所以,你一定要勇敢堅強的去完成你的任務。”
以周寶玉的機靈,又如何聽不出他們這是在怕自己吵鬧着要跟他們一起去犧牲,才如此耐心的哄騙自己。可正是因爲如此,他反而不忍心去揭穿,只是一個勁的感動着,哭着。最終,卻也只能是點頭。
含着淚,一個一個地看過去……他知道,這一躺下,就是永別。
他很是不捨,張青山等人又何嘗捨得,那些犧牲的戰友又何嘗捨得?但!有時候,爲了解救天下勞苦大衆的願望,爲了紅軍的信念,爲了革命的勝利,該犧牲時就得勇敢的去面對!這——就是犧牲精神。
“好了,你躺好,我們要開始往你身上澆泥巴和碎石頭了,你要是感到難受就說一聲,我們好立即做出調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