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時聞言,手中刀叉靜止,眼眸微垂,片刻纔看向丁士磊,問:“你知道些什麼?”
丁士磊說:“知道的不多,假如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幫你。”他見趙有時靜靜看着他,又說,“翟閔既然曾經找人調查,我可以直接去找他的人。”
趙有時想了想,點頭說:“那好,我先謝過。”
兩人又聊一會兒,桌上手機震動起來,趙有時看一眼屏幕,拿起手機說:“我先接個電話。”慢慢走到餐廳角落。
“有事?”
翟閔說:“有事,我查到一些東西,需要跟你見面,你現在在哪裡?”
趙有時搭着胳膊,望向遠處的丁士磊,丁士磊招來服務員不知在說什麼,趙有時說:“電話裡說吧。”
“必須當面說,你在哪裡,我來接你。”
趙有時說:“翟閔,藉口有些拙劣,再見。”
她不假思索掛斷電話,一時卻又不想走回去,今晚七夕,來時她竟然沒發現這裡都是情侶。
丁士磊終於等到她打完電話回來,搖着頭說:“我都快吃甜點了,你這個電話打得夠久。”又擠眉弄眼,“是男人?”
“猜對了!”
丁士磊笑了笑,突然看向趙有時身後,趙有時奇怪地轉過頭,一束鮮花隨即擋住她的視線。
“怎麼說今天也是情人節,約女士吃飯,連花都不送,顯得我太沒紳士風度了。”
趙有時似笑非笑:“你還跟我說紳士風度?誰失戀的時候不洗頭不刷牙,還砸電腦玩?醜態早被看完了,還紳士風度!”
丁士磊尷尬:“喂,好漢不提當年勇,誰年輕的時候不失點戀。”
趙有時從服務生手中接過花,全無任何嬌羞和感動,反而大大方方,絲毫不扭捏,還說那樣的話,丁士磊想說點什麼,也被她的言行舉止塞了回去。
那頭翟閔被趙有時掛斷電話,只能漫無目的開車在街上游蕩,周圍商鋪全都打着七夕情人節的廣告,隨處都可以見到玫瑰花,大家都成雙結對,只有他孤家寡人。等紅燈的時候他轉頭看向後座,鮮花和禮物都已備齊,可惜無人來收,趙有時說他的藉口有些拙劣,擺明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翟閔越想越不甘,索性繞去她家小區守株待兔,打方向時見到街邊有人捧着一大束花,他立刻拿來和自己買的花做比較。打完方向他動作一滯,倏地又看向街邊。
趙有時正對丁士磊說:“不用你送我,我想再到處逛一逛。”
“你想去哪裡逛,我陪你?”
“她不需要你陪。”
有人突然插話,趙有時和丁士磊不由自主地看向來人,翟閔笑着走過來:“我以爲你下班約了女朋友,怎麼,今天七夕,不用陪她?”
丁士磊聳肩:“你看到了,還用說嗎?”
翟閔轉向趙有時:“你想去哪裡逛,我送你。”
趙有時還沒開口,丁士磊已經說:“不用,我送她就行,你忙你的吧。”
趙有時被那兩人無視,無奈道:“喂,我都說了我想自己逛,再見。”
話畢轉身,翟閔和丁士磊想追上去,趙有時背對他們又加一句:“我想一個人。”
手中那束花太刺眼,翟閔看向丁士磊,冷笑一聲,隨即回到街邊上車,慢慢跟在趙有時身後,護送她到達小區,翟閔才驅車返回。
第二天,翟閔和丁士磊在公司停車場相遇,兩人的車位恰好面對面,下車後雙方一齊停下腳步。
翟閔率先開口:“什麼時候跟女朋友分的手,我怎麼不知道?”
“分手快半年了。”
翟閔點點頭,說:“我以爲你上個月才分手。”
上個月剛好是趙有時回來的時間,丁士磊一笑:“翟閔,不用繞來繞去,我們兄弟十年,有話可以直說。”
“那好,你離趙有時遠點。”
丁士磊嗤笑:“我有沒有聽錯?”
翟閔走到兩車中央,偌大的停車場,只有他們二人。“我和她之間,永遠不會出現第三人。”
丁士磊被翟閔狂妄自大的話激怒,冷笑說:“永遠不會?她出走三年,這三年裡你就肯定她沒愛上別人?翟閔——”丁士磊朝他走近,“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三年前你對她冷暴力,三年間你對她不聞不問,三年後她回來了,你又想死纏爛打,你把趙有時當什麼,嗯?”
“這麼多年纔敢承認,丁士磊,憋得辛苦嗎?”
丁士磊說:“你以爲我不敢承認,不敢跟兄弟搶女人?對,我喜歡她,從前就喜歡她,我喜歡她的時間沒比你少多少,我是因爲趙有時,趙有時她只愛你!”
丁士磊怒吼,直視翟閔:“你缺德事做盡她都愛你,你別忘記你當年做過的事情,她到現在還矇在鼓裡!你那樣對待李江,她還能放下所有身段去求李江原諒,而你呢?她在最需要你支持的時候,你和她的仇人合作,別找藉口說你沒用那件事換取利益,沒換取又怎樣,你怎麼有臉和沈朗偉把酒言歡,轉頭再對趙有時說‘我愛你’?翟閔,你只愛你自己,你知不知道她畢業的時候只剩下幾斤?我去看她,她也只能強顏歡笑,她被你硬生生地逼走,可是你呢,找了她幾個月就放棄,這三年你事業有成,趙有時卻背井離鄉,你明明知道她在哪裡,你卻一次都沒去找過她,她走的時候纔多大?她才二十二歲,除了學校和家,她哪裡都沒去過,她沒有爸媽沒了姐姐,是你在她的心頭又加了一刀,現在你又利用她姐姐的死,逼她和你見面,你明知道她姐姐對她多重要,報仇對她來說又有多重要,你怎麼忍心對她隱瞞真相,就爲了你自私的目的?翟閔,你有什麼資格想跟她和好,有什麼資格讓我離她遠一點!”
丁士磊說:“你當年說趙有時是你的,你現在聽清楚,她不是你的,她已經對你心灰意冷,我就算乘虛而入又如何,我愛她,不會再讓她爲你傷心!”
翟閔沒有去辦公室,在停車場呆站片刻,他又重新回到車裡,算算時間,他徑自朝梧桐巷駛去,停在街道辦事處對面的馬路上,點燃一根菸,慢慢抽了起來,不停回想丁士磊剛纔說的話。
冷暴力、不聞不問、死纏爛打,趙有時是不是也覺得他沒有資格死纏爛打?是不是也覺得他在故意拖延時間?不聞不問三年,他如今卻在死纏爛打,翟閔笑了笑,又點燃第二根菸。
趙有時在街道辦事處看協議,王阿姨捅捅她的胳膊,悄聲說:“價錢我們別吭聲,就讓她們去吵,你不知道,這次很多人都反對拆,事情搞不好有點鬧大。”
趙有時問:“爲什麼反對?我看他們的條件也還算合理。”
“要看對象,好像你吧,你如果拿房子,再貼一點錢就行了,可是又不是所有人都出得起那些錢,他們如果不要房子光拿錢,那點錢又能住哪裡?最重要的是——”王阿姨讓趙有時低下頭,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你不記得了,很多店鋪都是違章建築,幾十年前他們自己搭起來的,還有人把住的地方也搭在店鋪後面,我們梧桐巷裡面也有,你陳阿姨王叔叔他們家,本來面積很小,後來自己搭出了一個廚房和半個客廳,佔用的都是公家的土地。”
趙有時隱約有點印象,但她並不知道原來連店鋪都是違建的,王阿姨說:“最初的時候是沒人管,後來政府也來管過,但是他們人多,來硬的他們要拼命的,現在要拆遷了,這裡還是重點,他們不搬不行,可是搬了,他們是得不到一分錢賠償的,本來就是違章建築嘛!”
王阿姨讓趙有時晚點再籤,等鄰居們談到高價再說,趙有時無所謂,能多拿是好,不能多拿也沒關係,反正她不急於回新加坡,多呆一陣也沒問題。
走出街道辦事處,趙有時一眼就見到馬路對面停着的那輛黑色轎車,腳步略遲疑,慢慢朝公交站臺走去,她發現那輛車也緩速跟在她身後,卻自始至終沒有攔下她。
接下去幾天,翟閔竟然沒有再打電話給她,只偶爾發一條短信,問她有沒有吃飯,期間她去過兩次梧桐巷,每次都能見到那輛黑色轎車停在對面,她衝動地想上前質問,可是理智始終佔上風。
這幾天丁士磊倒經常聯絡趙有時,趙有時找藉口不赴約,掛斷電話後她聽華山說:“論劍,你情敵好多。”
趙有時撲哧一笑,把論劍從他的懷裡搶過來,華山咬着筆帽,拿筆在紙上塗掉一點,說:“你說翟總也太三分鐘熱度了吧,現在居然不管我們,害得我又要到處找人幫忙。哎,我後天去趟外地,這個清洗油煙機的人我打聽出來,他早就辭職回了老家,我這次只能去碰碰運氣,如果在他那裡還得不到任何消息,那你這件事就……”
趙有時低頭摁手機,隨即華山的手機傳來短信提示音,他一看,是銀行轉賬信息。
趙有時笑說:“這個月的工錢。”
華山挺胸:“我像是這麼市儈的人?”
華山出差去往外地,羅羅佳整天忙着升職加薪,趙有時無人陪伴,略感冷清,許寧在電話裡模棱兩可的說:“也許我能來陪你了。”
趙有時問:“你要回來?”
許寧不答,趙有時也問不出所以然。沒過幾天,林大姐的電話又打來了,笑說:“這次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打電話了,再不籤,人家可要發飆了啊。”
趙有時笑笑:“那好,我現在過來。”
梧桐巷這邊的拆遷進程最拖沓,其他幾處地方已經拆了大半,她們的價錢還是沒有談攏,趙有時卻覺得差不多了,不能再僵持下去,王阿姨有同感,終於和她一同下筆簽字,簽完後嘆氣:“哎,我還沒結婚的時候就住進了這房子,一眨眼,我孫子都有了。”又問趙有時,“想不想回家去看看?”
趙有時點頭:“想。”
梧桐巷的路牌已經破舊不堪,路燈倒是早已換成嶄新的,梧桐樹依舊茂密,一路走去,場景熟悉,納涼的老爺老太還是會和她打招呼,倒是蹦來蹦去的幾個兩三歲的小孩很陌生,趙有時離開的這三年,又有新生命誕生在這裡。
她走進樓道,踩着木質樓梯一步一步上去,打開大門,吱呀一聲,姐姐坐在那裡看電視,說:“回來了?洗手來吃西瓜。”一旁放着柺杖,電視裡在播放高考新聞。
翟閔把車停在梧桐巷口,看到趙有時走進去,他才摸出香菸,抽完一根又一根,菸蒂全都被扔去車外,烈日當空,熱氣和空調冷氣撞擊,他胸口發悶。
正當他要掏出第四根香菸時,突然見到一大羣人出現在街道上,隊伍從北面延伸過來,人羣瞬間變得密密麻麻。
翟閔眉頭一蹙,拿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餘光見到有人朝這裡跑,他立刻喊住對方:“林大姐!”
林大姐慌慌張張,轉頭見到翟閔從車中探出頭,她連忙停下腳步上前說:“翟……翟總,不好了,我剛剛收到消息,這幫釘子戶要鬧事,那邊剛纔正在拆呢,一羣人衝上去把拆遷工人給打了,現在他們說要示威!”
翟閔說:“報警了嗎?”
“十幾分鍾前就報警了,這不,警察還沒趕到!”
正說着,突然傳來車輛呼嘯聲,翟閔和林大姐一齊看向前方,只見打頭一輛黑色車,車身上寫着碩大的“武警”二字,後方還跟着數量同樣的車,轉眼車停好,下來一羣頭戴盔甲的黑衣特警。
翟閔猛地推開車門,迅速朝梧桐巷跑去。
趙有時輕輕關上門,下樓朝梧桐巷口走去,纔剛走出巷口,突然見到一大羣人涌了過來,她驚詫不過一會兒,就已被人|流包圍,轉眼被淹沒。
特警手拿盾牌,舉起警棍,將鬧事羣衆層層包圍,不停地說着警告語,羣衆早已被煽風點火,此刻羣情激憤,拿着各種武器上前抗議。
趙有時被嚇住,起先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來纔想起拆遷問題,可是她已經逃不出人|流,反而被人擠來擠去,幾次跌倒在地。
她爬起來,又被撞倒,有人踩住她的手往前衝去,趙有時痛得大喊,聲音卻被淹沒在人羣中,她再一次爬起來,原本已經見到特警的身影,可是下一秒,前方的人突然大叫,捂住臉,各個不要命的朝特警衝去。
是催淚彈,被攻擊的羣衆發了狂,趙有時差點就能衝出人羣,轉眼又被激憤的羣衆撞得跌倒在地,她見到好幾人滿頭是血,瘋魔亂衝,這場景似曾相識,那天她在小印度,有人滿身鮮血撲向她的車,兩手朝她伸來求救,她嚇得尖叫,那人轉眼就被警察給拖走,她的前車玻璃已滿是鮮血。
那天她如墜冰窖,耳畔是數百人的咆哮抗議,車子無法前進後退,不斷有人撞過來,還有人想強行打開她的車門,她不管不顧地發動車子,衝出兩米後車子卻突然熄火,她滿眼都是血,身處在那個暴|動突發之地,沒人會幫她,沒人會找她,她也許會死在那裡,可是誰都不會知道。
“趙有時!趙有時!”
趙有時哆嗦着擡起頭,又有人朝她腿上踩了一腳,翟閔瘋狂擠進來,大喊:“趙有時,別怕,趙有時!”他擠開憤怒的人羣,不管不顧衝向她,一把將她從地上抱起來,將她的頭扣向自己胸口,用自己的後背去擠開人羣,緊緊護住她,每走一步都似千難萬險,羣衆咆哮,特警厲喝,不斷有人倒下,也不斷有人朝前衝去,翟閔破開一條路,衝至街道邊,把趙有時摁在緊闔的店鋪大門前,兩米之外就是憤怒的羣人,他們沒有前路也沒有後路。
翟閔雙眼猩紅,狠狠吻住她,將她嘴脣也咬破。
“小印度暴|動那天,我護不住你,今天我在你身邊。趙有時,我錯了,我該早點把你騙回來。”
趙有時淚眼朦朧,翟閔在顫抖:“趙有時,我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的評論我還沒有回覆呀,積分也還沒送,我這兩天都有事外出,現在也要出門,晚上回來再跟大家麼麼噠(╯3╰)~
謝謝大家的地雷和手榴彈,我發現最近每天都要感謝,太破費啦,謝謝(╯3╰)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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