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城在城市的東邊。而東方鋼廠則在大學城的正北邊,再過去就是春風重型拖拉機廠,這兩個廠以前都是擁有上萬人的大廠,在八十年代的中期,工廠紅火的不得了,但過了九十年代初期的蕭條之後,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兩個廠子都衰敗了下來,沒過幾年,廠子停產,工人下崗,兩個原來諾大的廠區空曠了一年後成了藏污納垢的地方。
在城市的東邊閒事無聊的小子按地域劃分爲三個大的幫派和數個小團體。其中春風拖拉機廠子弟形成一個大幫派,人數約四十多人。東方鋼廠的子弟原來也是一個幫派,但後來分裂成一大一小兩個團伙,大的二十多人左右,小的十幾個人。在這幾個幫派之外,還遊離着像披頭這樣三、五個人的小團伙。
一般的情況下,大的團伙不會欺負本廠子弟組成的小團伙,畢竟他們很多人從小是同學或者是朋友,還有他們的父母也都相互熟知,並往往有較深的來往,有些相互之間還是親家。而對外,東方鋼廠和春風重型拖拉機廠子弟之間就有很深的矛盾和芥蒂。上一輩的職工子弟在七十年代的時候經常相互打鬥,搶軍帽,拍磚頭的事是家常便飯。兩個鋼廠子弟都上一個中學——市七中,在老一輩學生的印象中,他們的中學時代幾乎是在鬥毆和敵視中度過的,他們無論是一個班還是一個年級,男生幾乎旗幟鮮明地分成兩派,紅派和綠派。紅派爲鋼廠子弟,以燒紅的鋼水和國旗的顏色自居,綠派爲拖拉機廠一派,因爲春風沐浴能給大地披綠裝,所以以軍裝的顏色自居。着裝上紅派喜歡藏藍公安裝,帶藍帽,在褲腰上扎一條紅絲帶,而綠派喜歡穿軍裝,戴綠軍帽,如果兩派約定打架的時候,紅派會把紅絲帶紮在胳膊上,而綠派則憑自己服裝的顏色即可表明身份。
那時候,幾乎每家都有幾輛自行車,每到打架的時候,雙方一招呼就是四五十人,每人一輛自行車,一羣小流氓騎車穿街走巷奔赴戰場的時候也的確有那麼種震撼力。
披頭從小就接受了這種幫派思想,他在小學的時候就被大孩子灌輸誰是自己的敵人,誰是自己的朋友的認識。在鋼廠子弟男孩子幼小的心靈中,那些大哥的英雄事蹟被牢牢地刻劃在腦海裡。在披頭的記憶力,有個叫圍子的大哥是他崇拜不已的人。記得有一天,披頭在同學家寫字的時候,圍子和三個小子進門,在小房子裡,披頭聽圍子講剛纔發生的故事。當時圍子四兄弟騎車路過一處場子,那是西城楊四海哥們的地段,圍子以前與楊四海有過過節,磚拍過楊四海兄弟的腦袋,楊四海一直揚言要剁了圍子的腳脖子,所以當圍子路過的時候就私下和三個哥們商量該如何走。最後商量的結果是闖一下楊四海的地頭,繞過去太丟面子了。
他們四個人穿過一個街口的時候,發現路邊有十幾個小子正在等着他們,手上磚頭、木棍、菜刀都有,那些孩子在馬路邊站成一排就等頭領發令然後向他們四人攻擊。圍子四人騎車快速衝過圍堵後,突然轉身從車上跳下來,然後每人從懷來抽出一尺來長的匕首,立在雪地裡,虎視眈眈地注視向他們四個靠近的一幫小子。他們四個站成一排,擺出的是進攻的架勢,這讓想要攻擊他們的對手大感驚訝。也因爲圍子四兄弟毫不退讓,誓與對方拼殺的樣子把對手嚇住了。他們對峙了十幾分鍾,最後才被聞訊趕來的公安衝散。
這件事給披頭最大的影響是讓他開始萬分崇拜膽氣十足,毫不妥協的男人,這也是他長大後極力所模仿的對象。披頭在鋼廠的混混中是出名的帥氣,上初中就有女孩子給他寫紙條。在初中他懵懵懂懂不懂女孩子給他紙條幹嘛,他對女孩子沒興趣,他的興趣全在跑場子打架上,只要有人喊他,他就像狗一樣屁顛屁顛去助興,由此也讓他成了鋼廠新生代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披頭以前是鋼廠總幫派的小頭目,後來鋼廠幫的兩大哥爲女孩子決裂後,披頭爲了不傷兩邊大哥的面子所以他乾脆哪邊都不參加,自己拉了小時候就玩的順的朋友黑皮和冬瓜成立了自己的小幫派。這樣,披頭雖然不屬於鋼廠的大幫、小幫,但鋼廠的混混都給披頭面子,只要報披頭的名號,一般沒人會找麻煩,這也就是姚蘭爲什麼來鋼廠找披頭的時候沒人敢動她的緣故了。
進入九十年代,新生代的混混不再像他們的前輩那樣喜藍愛綠。大家都不在服裝上把自己標榜爲紅派或者綠派,紅派的也不在褲子上掛紅絲帶,綠派乾脆就沒人再穿軍裝了。於是,紅派和綠派不象過去那麼界限明顯,一般在街上很難看出誰是鋼廠混混,誰是拖拉機廠混混。他們也不再叫自己是紅派或綠派,而改稱鋼派和拖派。還有,新派的價值取向有了變化,不再以好勇鬥狠作爲幫派的主要活動形式。而是收保護費、敲詐勒索、賭博收賬爲內容了,也就是說,這時的黑幫已經開始意識到金錢的地位,並努力效仿向從電影上看到的國外黑幫的經營模式,並逐漸開始向這方面轉化。
披頭就是這種黑幫的重要分子,並自己管理着三個人的小幫派。也因爲他勢單力薄,所以他和三個弟兄的日子過的並不滋潤,不能和大幫派平日裡花天酒地的日子相比。好在各幫派的勢力範圍已經劃定,相互都知道對方管轄的場子,所以一般都不會發生衝突,大幫派也能容忍在自己的地盤上存在披頭這樣的小混混的日常活動。
這年的夏天進入一個炎熱的季節,遇到了十幾年未遇的酷熱天氣。這年商場的電扇、空調銷售異常火暴,很多地方出現了排隊搶購的情形。
一天晚上,位於拖派管轄的一家經營空調的小商店被搶了。四個小子走進商店,拿刀逼店主交錢,把當天的營業款全部捲走。臨走的他們時候留了個破綻,被店主發現是鋼廠的子弟。當時,其中一個小子喊另一個同夥,叫他阿童木,阿童木是八十年代國內流行的一部日本動畫科幻電影中的主角,而這個稱呼無疑讓店主印象深刻。
過了三天,拖派的老大派了手下來見鋼派大幫的老大李實,要李實出面把事情擺平,把阿童木交出來,否則就開戰。
阿童木是鋼廠一個小幫派中的一個,該團伙四個人,平時很少有什麼大動作,也就是那種只敢幹賭博、偷盜的小腳色,這次入店搶錢,而且是搶了拖派的場子,這就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使人令人震驚了。
鋼派大幫的老大李實表面看起來平和,其實內心很狂傲,如果鋼派派來的小子說話語氣好點,也許事情還能商量,但那小子語氣太狂,這讓李實心裡着實不爽,他把使者拽到水池邊,把他的腦袋放在水龍頭下,把水龍頭打開,給那小子澆了滿頭滿臉涼水,然後叫手下把這小子的褲子扒了,幾腳踹出了門。拖派的使者最後只好把上衣脫掉,圍在屁股上,狼狽逃回大本營報喪去了。
李實事後立即叫人把阿童木幾兄弟叫來,對他們說,“禍,你們闖了,事,我做了。這仗是免不了了。你們想要不被砍死,就去求廠子裡的各路兄弟,如果兄弟們能聯合起來一致對外,那幫狗屁就不是對手。”
阿童木和三個兄弟誠惶誠恐去四處打點。第二天,廠子裡的各派全聚集在大幫的一個場子——鋼廠傍邊的一家舞廳。這天舞廳不對外開放,整個舞廳裡只有鋼廠的各路兄弟。
開會的時候各幫派不分等級圍成一圈,類似古時候亞瑟王的圓桌會議。他們討論的議題就只有一個:如何聯合起來打一場人民戰爭。
披頭的小團伙也是被邀請之列,披頭和他的兄弟坐在圓桌的西南角,正好與阿童木的四兄弟面對面,在他的左邊是做東的鋼廠大幫,右邊是一個叫馬娃三兄弟,再過去鋼廠小幫,圓桌會議一共邀請了大小七個幫派和一些閒散混混,基本把鋼廠黑幫的弟兄請全了。總共在舞廳裡會聚了八、九十人。
整個會議秩序井然,氣氛非常嚴肅,絕不像警匪電影上看到的那種狂呼爛喊的樣子。開會的時候,有人做會議主持,還有人做紀錄,發言也是按照抽籤的次序進行。如果不瞭解真相的以爲這是在開職工代表大會呢。
參加會議的人着裝也非常莊重,一碼子的黑西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學國外電影裡的黑幫派頭,總之,那樣子真感覺個個都像斯文人一樣,有時候相互不經意碰了一下,還都謙虛地互相道歉,完全是一幫謙謙君子的摸樣。
參加會議的所有人不得帶武器,進門的時候有人專門負責收繳傢伙,然後給每個人一張領牌,用來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把武器返還給對方。
原來舞廳裡僱了不少女職員,但這一天,所有的女人全部被打發回家,因爲黑幫一是爲了避免女人晦氣,二是不想讓這種**的儀式中摻雜女人柔弱的氣氛,尤其是不願意把男人張揚、野蠻的個性被女人消磨了。
“同志們,我們現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主持用詼諧的語氣學模仿從電影上看到的情節開場,“阿童木同志違反了組織紀律,做了一項破壞和平的事情,事情是什麼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昨天拖派,也就是我們永遠的敵人派一個信使來發通牒,要我們大家尊敬的領導人李實同志交人賠錢。李實同志斷然拒絕了,不爲別的,不爲阿童木做的這種下三爛的事情,爲的是我們的尊嚴,爲我們鋼廠全體同志的尊嚴拒絕了他們的無理要求。就這一點來說,我的尊敬的李實同志做的對!我們可以沒有生命,但我們不能沒有尊嚴。如果拖派的小子去公安局告狀,讓公安把阿童木抓了,那我們大家沒什麼意見,他既然敢做就應該敢當。但現在事情不一樣了,我們得到可靠消息,拖派現在招兵買馬,準備入侵我們,被我們保護的人民已經受到他們發出的威脅。大家應該知道,人民養活了我們,我們義不容辭要保護他們的利益不受侵犯。預計很快,拖派的人就會發起進攻,進攻的主要地點就是鋼廠東街直到南大街受我們保護的土地。今天聚會雖然是阿童木請大家來的,但更主要是我們全體都有坐在一起的意願,在這裡拋開我們過去的分歧和不愉快,從此聯合起來,組成統一戰線,擔負起保家衛國的歷史使命。”
讀者看到這裡一定大笑不止吧,的確可笑。這些情節並不是我在這裡胡編,作者小時候曾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黑幫的聚會竟然有這種離奇的情節的確是令人不解的,但大家應該知道黑幫也是人,他們在做重大決定的時候也的確需要組織紀律和激勵手段,在不同的城市裡可能黑幫的形態有所不同,在我居住的城市裡,我幼小的印象中黑幫聚會有那麼幾次也的確是這個摸樣。尤其是人數衆多的聚會,往往大家會裝模做樣,彷彿是爲了拯救民族、國家於危難之中,在開一次動員大會一樣。
這種虛頭把腦的開場白很具有鼓動性,立刻把大家日常低劣的心態淨潔了不少,正義感和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以前像散沙一樣的鋼派子弟立刻都產生了歸屬感,似乎他們的確在做一件正義的事業。
會議開了整整一個下午,在會上確定了聯合陣線的組織構成、組織章程和管理架構,選舉出領導班子,李實任總指揮,白建軍任副總指揮,另外加其他小幫派的頭領組成一個七人委員會,披頭是這個委員會委員。聯合陣線的重大決定由七人委員會討論決定,具體由總指揮領導,副總指揮協助,總之,會議開的很圓滿,各派都很滿意。會議開完後,由阿童木買單,大家放開肚皮喝酒,期間把舞廳的音樂打開,幾十個年輕人瘋狂蹦迪直到了晚上一點多才算散了。
披頭在整個會議上也很狂熱,他在衆人面前激動熱情地發表自己的看法時背誦車爾尼雪夫斯基的名言:“一個沒有受到獻身熱情鼓舞的人,永遠不會做出偉大的事情來。”他這句話立刻被鋼廠參加聚會的公民們所接受,大家決定把他的話寫進章程裡。
最後,會議臨解散的時候,大家都用這句話相互鼓勵:“一個沒有受到獻身熱情鼓舞的人,永遠不會做出偉大的事情來。”
這天晚上,披頭回到住處後開始冷靜下來,開始分析事情發展走向及最後的結局。他雖然知道一場與拖派的火併不可避免,但卻對自己是否很坦然地面對這樣一場拼殺感到懷疑,他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像過去那樣毫無顧及地把刀劈到別人身上,把磚頭扔到別人頭上。
他最近開始狂熱地閱讀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他發現自己的某些方面與鄧蒂斯有相似之處,尤其是當鄧蒂斯從伊夫堡監獄逃出,走向自由新世界的時候,他就激動不已。他感覺自己猶如找到了生活的目標,尤其是找到了可以真正效仿的對象。
“對!我應該像鄧蒂斯從法利亞神甫那裡學習知識一樣,我也要學習更多更廣博的知識,至少法利亞神甫提到的數學、物理、歷史和語言,當然還應該有哲學和政治。”他這樣自言自語說。
有一點應當是令人敬佩的,當我們故事中的主人公腦子裡有了某種狂熱後,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執行,他把以前散落在房間書架上的雜誌全部當垃圾扔了,然後把買的或是借的書全擺在上面,他模仿法利亞神甫給鄧蒂斯的做法爲自己制定了個學習計劃,然後開始按部就班地去執行。
有一天,他單獨與姚蘭在一起的時候告訴姚蘭他要精通一門外語,希望姚蘭給他提建議,姚蘭吃驚極了,她沒想到披頭有這種妄想。
“外語很難學的。”姚蘭鄭重地說。
“我知道!”
“你爲什麼要學一門外語?”
“我相信法利亞神甫的做法自有他的道理。”
“什麼法利亞神甫?”
“你沒看《基督山伯爵》嗎?”
“看了!”
“那就該知道法利亞神甫。”
“哦——,我明白了,你說的是鄧蒂斯的在監獄的老師吧。”
“是!我要像鄧蒂斯那樣成爲一個學識淵博的人,成爲基督山伯爵那樣的男人。”
“男人好像都想成爲這樣的。”姚蘭感嘆道。“你準備向誰復仇?”
“我可沒什麼仇人,假如誰傷害了你,那可能我就有仇人了。”
“你真會爲我什麼都不顧嗎?”姚蘭微笑着說,臉上盪漾着少女因爲受寵而自然流露出的天真爛漫的神情。
“那當然,我就你這麼一個親人。”披頭認真地說。
“說也怪哦!”姚蘭抓住披頭的胳膊嬉笑着說,“我怎麼和你就沒距離感呢?在你面前我怎麼就那麼自在呢?”
披頭笑着不支聲。
“王謙!你說如果哪天我沒人要,嫁不出去,你會要我嗎?”姚蘭目光炯炯地問。
“會!我肯定會。但我想我肯定等不到那一天,你沒有嫁不出去的那一天。”
“那難講!你看我長的一點都不好看。誰會要我?”
“你班上的男同學裡面沒人追你嗎?”
“沒有!”姚蘭懊喪地嘆息道。
“那他們真是沒眼光,都是一羣蠢驢。”
“恩!你說的對!”姚蘭解氣地附和道,“他們根本看不到我的精彩之處。”
“那你看上了誰了嗎?”
“以前看上過一個,可被我的好朋友搶跑了。”
“你好朋友?她很漂亮?”
“不!我覺得她也很普通。”
“那爲何會把你的心上人搶跑。”
“唉!怎麼說呢,可能是我太被動了,太矜持了。”
“是!我看出來了。你是不太放的開。”
“那怎麼辦啊!我這性格誰會要我啊。”
“別灰心!要想練膽量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裡?”
“夜總會!”
“不去,我纔不去那種地方。”
“你放心吧,有我保護,你不會任何問題。”
“我聽說那裡很亂,人都很複雜。”姚蘭用好奇的語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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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裡什麼人都有。但你想讓自己成熟起來就要在那種地方歷練歷練。你不是想了解人嗎?那裡可是一個好課堂。”
姚蘭有了興趣,覺得這是一個絕妙的主意。“好吧!你什麼時候帶我去?”
“你什麼時候晚上有時間?”
“今晚就有!”姚蘭急不可耐地說。
“那我們今晚就去。”
傍晚披頭帶姚蘭去一家小飯館吃了便飯,在街上消磨到晚上七點左右。他們來到一家夜總會。這是鋼廠子弟的地頭,裡面的老闆和職員對披頭很熟悉。當披頭領姚蘭進去的時候,大家都熱情地給他打招呼。
“這裡的人你都認識啊?”姚蘭驚奇地問?
“差不多吧!”
“你是不是經常到這裡來?”
“以前經常,現在因爲看書很忙,所以很少來了。”
披頭讓夜總會的服務生找一個不太顯眼的座位,於是他們被帶到一個角落裡,那裡可以很方便地看清整個大廳的情況,但卻不容易被別人注意。
“來一紮啤酒,兩盤水果。”披頭對服務生說。
服務生走後,姚蘭在昏暗的光線中問披頭:“這裡一般都什麼人來?”
“男的生意場上的人多,還有一些是閒急無聊找刺激的人。女的就不好說了。”
“爲什麼女的不好說?”
“不好說就是不好說。”
“讓我猜猜!是不是來的都是那種女人。”
“也不全是,有些是學生,也有些是良家婦女。”
“那怎麼分辨她們呢?”姚蘭好奇地問。
“看到沒有?”披頭指了指遠處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說,“那些就是來這裡掙錢的。你仔細注意她們表情,她們的目光經常游來游去,那是她們在尋找獵物。”
“那哪些是良家婦女呢?”
“那裡你看,看見那兩個沒有?那兩個坐姿很普通,不拿腔拿勢。說明她們不想引人注意,還有她們說話的神態很隨便,就能看出她們其實是到這裡消磨時間來的。”
“那邊那個呢?我看她很像學生,應該是良家婦女吧。”
披頭看了一眼然後低頭嘿嘿笑起來。
“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嗎?”
“你怎麼就認爲她是良家婦女?憑什麼說呢?”
“你看她不東張西望,很文靜的樣子。穿的也很得體,很像我們學校的學生。”
“學生到有可能是,但也不是什麼好鳥。”
“爲什麼這麼說?我看她一定不是幹那個的。”姚蘭堅持自己的看法。
“那我們打賭吧。”
“好!”
“賭什麼?”
“你說!”
“賭你教我外語,如果你輸了你教我外語。”
“好!這個好辦。”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看我的。”披頭說着站起來,整理整理衣服,用手梳理了一下頭髮,然後離開座位,帶着自信的神態大步走過去。
姚蘭看披頭徑直走向目標。披頭故意轉到面對姚蘭的方向,然後向坐在座位上的女孩打招呼。披頭低頭說了什麼,隨即坐在女孩對面,面帶微笑與那個女孩聊了起來。沒過多久,姚蘭驚訝地發現女孩用手推了批頭一把,身子也隨之晃動,像是在笑。這時候批頭故意朝姚蘭的方向望了過來,像是很得意的樣子。這可着實讓姚蘭氣的只咬牙。
過了一會,女孩坐到披頭身邊,把披頭的胳膊摟住,要和披頭碰杯,披頭拿起酒杯,故意把杯子朝姚蘭的方向舉了起來,很明顯,披頭在向姚蘭示威,表明自己贏了。
姚蘭知道自己輸了,她向披頭輕輕地擺擺手,然後做了個鬼臉,偏頭不理他了。
一會,披頭捂着肚子笑着走了過來,他坐下後還笑個不停。
“笑什麼笑?去去去,別理我。”姚蘭嗔怪的眼神看着披頭,不理他,看臺上的表演。
“你嫉妒了?吃醋了?”披頭笑盈盈地問。
“誰嫉妒啊!看你追女孩的水平不低,是不是常這樣幹?”
“什麼叫追啊?誰去都能搞定,她就是吃這碗飯的。你要給錢,她也爲你服務。”
“哎!我問你。”姚蘭恢復了常態,笑嘻嘻地問披頭:“你和她都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我問她是不是一個人,她說是啊,於是我就是坐下了。”
“這麼簡單?”姚蘭驚訝地問。
“就這麼簡單,她是幹這個的。我在她眼裡就是生意。”
姚蘭感嘆起來,“沒想到這麼清純的女孩也做這個。”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有些男人就是喜歡這種清純的女孩,所以就有女孩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
“是這樣。那要是我也一個人去坐那裡會有沒有男人找我。”
披頭微笑起來,故意仔細打量姚蘭,說:“你嘛——,我看就算了,你吃不了這碗飯。還是好好唸書吧。”
“我真有那麼難看嗎?”姚蘭沮喪地問。
“你心美就行了,幹嘛要比長相。”
“你這是在罵我!你真狠毒。”
披頭大笑起來,一把把姚蘭拉到自己身邊,摟着姚蘭的肩膀,像哄小孩一樣指着遠處黑壓壓的人羣說:“他們沒有一個比得上你的,你在我心目中是最美的,沒人比得上你。”
姚蘭在披頭寬闊堅實的臂膀中感覺異常溫暖,她眼睛定定地看着摟着自己肩膀的年輕英俊的男子,心裡感覺異常幸福。如果我是他的妻子該多好,姚蘭腦海中忽然閃現這個念頭,隨即這個念頭把她着實嚇了一跳,她打了個冷戰,被自己有這樣卑鄙齷齪的念頭嚇壞了。她搖搖頭,立刻把這個危險的念頭從腦海中打發掉,一點都沒有猶豫。
披頭沒有察覺姚蘭在他臂膀中內心所閃現的複雜的變動,他也沒有看到姚蘭曾用異樣的眼神定定地看過他。他還在哄身邊天真的女孩,讓女孩不再爲自己的容貌而感到沮喪。
披頭和姚蘭在夜總會待了兩個小時,九點的時候,披頭就帶姚蘭出來了。然後送姚蘭回學校。在姚蘭的宿舍樓下,披頭還沒忘姚蘭和他打的賭,叮囑姚蘭不要食言。
本來披頭要姚蘭上樓,然後他再回去,但姚蘭堅持要披頭先走,她要目送披頭離開。披頭雖然覺得姚蘭今天很特別,但也沒去多想,他在姚蘭的堅持下轉身離開。
姚蘭一直目送披頭走遠,直到在另一棟宿舍樓的拐角處消失才悻悻地上樓了。
晚上,姚蘭第一次因爲披頭而失眠,她感覺自己對披頭有了牽掛,那種牽掛雖然是淡淡的,影影綽綽的,但卻是那麼溫馨。這與她前一次的單相思有截然不同的感覺,那次是焦躁和苦惱,而這一次卻是溫暖和甜蜜,讓她覺得特別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