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於火獸們來說,是很不理解他們的天敵爲何能殺到老巢來的。
因爲烘爐山這座偌大的火山,內裡崎嶇蜿蜒,通往山腹的的道路雖然成百上千,可卻沒有一條是食火獸龐大的體型能夠通過的。它們最多也就是在外圍山上獵取一些零散的火獸,不可能直接開闢出一條道路。
在失去地形的阻隔之後,火獸們徹底沒有了阻擋天敵的屏障,這是它們如此慌亂的一個主要原因。
樑嶽和圓生倒是不理解這種驚詫,大蛤蟆殺進來了,打它就完事兒了!
有了主心骨的大羣火獸,也由此暫時穩定住了,就一股腦跟着樑嶽衝了出來,這反倒打了食火獸一個措手不及。
山腹外的洞窟一片片崩塌破碎,變得十分開闊,鑽進來足有六七隻體型龐大的食火獸。它們本以爲衝進來以後,會是一個火獸驚慌逃竄,自己只需快樂覓食的場面。
卻沒想到這羣火獸如此團結,一起衝殺了上來。
幾千只羊衝上來也能嚇老虎一跳,何況是戰力不算很弱的火獸,山呼海嘯般衝殺上前,將幾隻紅皮大蛤蟆都看得一愣。
不過也沒關係,按照以往的經驗,只要殺上幾隻前面的火獸,它們自然就會作鳥獸散。
最前方一隻大蛤蟆已然張開巨口,彈出紅色匹練,啪地纏繞上面前的火獸。很可惜,衝在最前面的兩隻火獸,一個是樑嶽,一個是圓生。
這隻食火獸纏上的就是圓生和尚,他學着之前樑嶽的操作,也讓食火獸將自己吞入口中,之後在其中猛地發力,一拳轟擊在食火獸的上顎。
嘭!
這一拳將那大蛤蟆打得仰面栽倒,轟隆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後面立刻有大批火獸過來將其淹沒,數不清的攻擊就落了下來。
那邊樑嶽故技重施,同樣打倒了一隻食火獸,之後率領着火獸大軍繼續衝殺,將剩下幾隻大蛤蟆嚇得驚惶逃離。
原來大家都差不多,在火獸取得先頭優勢的情況下,看似強大的食火獸一樣貪生怕死。
只是火獸大軍還沒有趕上敵人,前方就忽地生出一陣寒氣,樑嶽莫名覺得有些熟悉,腳步立馬停住。後面那些跟隨他前衝的火獸立刻也站在原地,不知首領在看什麼。
下一瞬,就見漫天劍影升起,一襲白衣遠遠飛掠而來,伴隨着鋪天蓋地的萬劍之芒!
沒錯,就是聞師姐!
樑嶽方纔之所以止步,就是因爲感應到前方的劍氣,聞師姐的劍氣他可太熟悉了。
面對着衆多食火獸他敢帶頭衝鋒,但是面對聞師姐的劍芒,他轉頭就跑!
哪個能碰、哪個不能碰,他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身後那些火獸比樑嶽更會觀察局勢,一見先前勇猛無比的“首領”突然帶頭逃遁,立刻就反應過來,這過來的是個比食火獸還要可怕的東西,霎時間後隊變前隊,全都轉身撒丫子奔逃起來。
樑嶽都險些追不上它們。
眼看身後的劍芒越來越近,他看大部隊都已經沿着洞窟鑽回了中央腹地,縱身一躍,將通道上的石頂踢碎,轟隆隆墜落下來,堵住了洞口。
但是他知道這最多能阻擋聞師姐一時,她的劍氣鑿開這段通道也用不了多久。
“聞姑娘可太恐怖了。”剛逃進來的圓生和尚也氣喘吁吁道。
他上一次與聞師姐同隊,完全感受到了在聞一凡庇護下的安全感。這一次作爲對立面,那股壓迫感也同樣可怕。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快走。”樑嶽道。
“你說的是我們兩個走,還是……”圓生和尚看了看周圍的火獸。
所有火獸都十分殷切地看向他們,好像樑嶽現在就是他們唯一的支柱。
“當然不能把它們留在這,不然聞師姐衝進來,那不是虎入羊羣?”樑嶽道,“我們帶着它們一起轉移!”
“啊?”圓生和尚撓撓光頭,“那會不會很慢。”
“不會,你沒發現這幫火獸逃起命來一個比一個快嗎?”樑嶽指了指山壁上的那些洞窟,“這烘爐山內四通八達,咱們跟他們打游擊!”
“他們是誰?”圓生和尚又問道。
“自然是其他人。”樑嶽虛空一握拳,“讓他們好好看一看,咱們火獸也絕非任人屠戮之輩!讓那些來烘爐山取火的人,都曉得我們的厲害!”
火獸們雖然聽不懂他們的交談,可是從樑嶽的肢體動作能看得出他躊躇滿志,頓時也跟着呼喊起來,“嗷!嗷!嗷!”
“不是……”圓生和尚一時眉頭緊皺,“你不會真的代入了吧?”
……
烘爐山內側的一個山坡上,鄢神兵與吳撼鼎正站在路口處,遙望着遠處的深山,靜靜等待着。
半晌,吳撼鼎問道:“已經很久了,怎麼沒動靜啊?”
“不要急。”鄢神兵淡定道:“我的計策應該不會有問題。”
“按理說是這樣……”吳撼鼎喃喃道:“我們把通往火獸老巢的路打開了,又把食火獸引了過去,那些火獸應該早就出來逃命了纔對……”
原來他們三兄弟在烘爐山外圍恰好匯合,一路前進的十分順利。也是到達了火獸老巢附近,發現那裡聚集的火獸太多,並不好對付,即使能殺死一些火獸,也沒有空暇去收取玄陽火。
鄢神兵直接擡手我有一計,帶領兩兄弟將道路開拓,之後將食火獸引了進去。
這樣一來,裡面的大量火獸就會慌亂逃竄,他們在外面路口等待,混亂中可以輕易獵殺大量火獸。
這個計劃聽起來沒什麼問題,可是等了一陣子卻不見火獸逃出來。
再等了一陣子,居然看到那幾只火紅紋路的大蛤蟆一路騰躍,飛跳出來。
“嗯?”鄢神兵看着逃竄的食火獸,有些意外,“它們被火獸打敗了?”
“這倒屬實有些奇怪,火獸居然能打破天敵的壓制。”吳撼鼎也有些疑惑。
正在此時,一邊樹上的林風禾說道,“那邊有劍氣光影,應該是聞師姐出手了。”
“難怪!”鄢神兵道:“肯定是混亂中聞姑娘出現,將那些慌亂的火獸截胡了。”
“那怎麼辦?”吳撼鼎凝眉道:“聞姑娘已經殺了進去,我們還等在這裡?”
“她能單槍匹馬做的事,咱們三人合力都不好辦,這也沒辦法。”林風禾在上面建議道,“但她一個人應該也殺不完那麼多火獸,咱們現在過去,說不定還能搶到一些。”
“好!”吳撼鼎頷首同意。
“沒錯,裡面那麼多的火獸,她肯定殺不完。”鄢神兵道:“咱們就撿一些剩的,她吃肉,咱們吃骨頭就行。”
“我還是想吃點正常東西……”吳撼鼎小聲道。
若是正常人說這話,可能就是個比喻。但是鄢神兵這種疑似異食癖的人說出來,他擔心大哥是真饞骨頭了。
以爲是去跟聞姑娘搶食,其實是要去跟狗搶食。
三兄弟正要動身,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疾跑聲響,轟隆隆大片腳步就衝了過來。
“怎麼回事?”鄢神兵一回身,就見到大批的火獸從背後山路上衝出來,而且分爲兩批,前後包夾,轉眼就將三兄弟所在地點圍住。
這羣火獸怎麼還會主動出擊了?
三人都疑惑了一下,不過也沒有很驚慌,因爲之前和火獸打鬥的經驗是,即使有很多火獸,只要死上幾隻它們就會逃跑。
可是這一次不知怎麼了,這羣火獸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不管不顧地向前衝。
鄢神兵在連番擊殺火獸之後,銜接得密不透風的撞擊終於讓他有些經受不住,開始向後退避,而吳撼鼎也同樣且戰且退。林風禾高來高走,雖然不好對付,可依舊有火獸高高躍起去對他進行撞擊。
轟轟轟——
一時間,戰場分爲三處,三兄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無奈之下只能轉身飛奔逃竄。
而剛纔在與他們戰鬥中陣亡的火獸,都剩下一縷玄陽火漂浮在空中,若是一段時間沒人收取,就會化爲火氣消散在空中。
將三人擊退之後,剩餘的火獸聚在一團,開始歡呼叫喊。
它們在山中歷來都是爲人獵殺的目標,現在卻接二連三的迎來勝利,這一切都是新首領帶給他們的!
火獸們都轉身看向高處,在一塊大石上,站着樑嶽僞裝的火獸。
他稍稍擡起雙手下壓,示意火獸們安靜。
之後對着空中懸浮的那一縷縷玄陽火,雙掌合十,俯下身來,似乎是在對犧牲的火獸進行哀悼。
下方的火獸們有樣學樣,也都俯下身形,表示哀痛。
樑嶽悄咪咪擡眼,看見所有的火獸都俯身了,和圓生二人趕緊掏出葫蘆,將空中的玄陽火吸了進來。
這相當於讓鄢神兵兄弟三人替自己打工,獲得的玄陽火數量自然不少。
等吸收結束,樑嶽才重新站直身子,喊了兩聲。
“嗷嗷!”其餘火獸也跟着喊了起來。
剛纔的突襲,正是樑嶽帶它們打的第一場游擊戰。烘爐山中的道路四通八達,沒有比火獸更熟悉這些路途的了。在火獸們的引領下,他們可以隨時出現在烘爐山的任意一個地方。
樑嶽派出了“哨兵”四處查探,看到人影就回來通報,之後大隊火獸再衝上去圍攻。
如此施爲,果然成功。
此戰大大提振了火獸們的士氣。
就在他在想下一步轉移到哪裡時,突然有一隻看上去修爲比周圍同類高的大火獸站了起來。
它的形態像是一隻巨猿,體型有一丈多高,轟通通走過來,頗具威勢。
樑嶽謹慎地打量着它,不知這大火獸過來的目的是什麼,是要示好還是向自己挑戰?
就在他納悶的時刻,那火獸突然半跪在他身前,從自己胸口的火核中拔出一枚紅色菱塊狀的玉晶,看得出來拔這玉晶時它還很痛苦,齜牙咧嘴了一陣。
最後它將這紅玉捧在手上,遞給樑嶽。
“這是……”樑嶽心中暗自遲疑了下,不知這是什麼東西。
可是周遭的火獸都發出殷切的呼喊,嗷嗷怪叫,好像很期待他拿到這東西似的。
樑嶽左右看看,還是選擇順應他們的意思,接下了這枚紅玉。
只覺其中有一股十分精純的熾熱火力,無法感知清楚其量級,握在手中沒有溫度,可是一旦將神識探進去,就好似是一片火海一般。
隨着樑嶽接下這枚紅玉,周遭的火獸都開始發出高昂的呼喊:“吼——”
彷彿在慶祝新王登基!
……
在秘境之外,楊無歧以手掩面,似乎完全接受不了這個場面。
事實上,從樑嶽混進火獸老巢被當成首領開始,他就已經相當難受了。
“這是什麼?”雲禪師好奇問道,“似乎是火獸拿到的某種寶物?”
“似乎是玄陽火的結晶?”風道人思忖道,“感覺其中的火之靈力異常精純。”
“不錯,那是烘爐山中千載萬載才能蘊養出的玄陽火玉,是玄陽火最爲精華的所在。火獸們在烘爐山上下探查岩漿,就是在尋找火玉。一旦得到火玉,它們就有能夠超脫火獸之身的可能性。”
“所以火獸尋到火玉,就會想盡辦法將其藏起來。而我們陰陽派將靈蛤一族放進去當食火獸,就是爲了持續地查找這些火獸身上有沒有偷藏的火玉。食火獸一旦吃到火玉,就會將其交給我們,換取自身的修行資源。”
“那看似巴掌大的一塊火玉,頂得上烘爐山百來年的收穫了。”楊無歧道:“那火獸居然將如此珍貴的東西,交給了那僞裝的小子,當真是……愚蠢之極。”
“我倒覺得這說明樑嶽領導有方,頗得人心……獸心。”徐佔鰲笑呵呵說道:“想必陰陽派對自己玄門子弟也不吝嗇,不會將這火玉收回吧?”
楊無歧當然想要回來,若是別人也就算了,可是樑嶽這個糟糕的傢伙,哪怕吃他陰陽派一口土都讓人難受。
可是試煉中有所收穫,若是再強行討回,難免又顯得玄門祖庭不夠大氣。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給他也可以,但此物珍稀,他也不能白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