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聽她這樣說,母子倆才雙雙注意到,院子裡確實多了一樣突兀的東西。
按理說院子裡有一棵小樹並不出奇,很多家裡都有,樑家院落裡也曾經有過,所以他們第一時間纔沒注意到。
可是自從樑嶽開始練武以後,夜夜在院中修習,但凡是露點頭的雜草都被削平了,何況是一棵樹?
漸漸的,樑家院子裡就變得十分空曠了。
可現在還真就有一棵小樹立在那裡。
此樹一看就生長不久,比樑嶽高個半頭的樣子,比逄春可能還要矮點。樹冠蒼翠、樹幹深青,每一片葉子都是碧綠顏色。
仔細看過去,不論是葉片還是樹身都帶着隱隱的光澤,看起來不似凡物。
而且下方一點鬆散泥土都沒有,也不像是別處移植的,貌似就是自己鑽出來的。
樑嶽可以確定,在自己三天前離家的時候是沒有的。
而從母親與妹妹的話裡也可以得知,就在下午還沒有呢。也就是李彩雲出去罵人的這一兩個時辰之間,突然從自家地裡竄了出來。
好奇怪。
“是不是方纔誰偷偷來栽下的?”李彩雲皺着眉道,“咱們家院子就這麼大,誰給送來這麼個礙事的東西?我這就給它拔了。”
“誒——”樑嶽與樑小芸一同擡手阻止。
樑小芸道:“我隱約感覺這棵樹好像有些……靈性?說不定是什麼寶物,孃親還是先別動它吧。”
“不錯。”樑嶽道:“反正它突然出現在咱們家,應該也是與我們有緣,就再觀察兩天。”
“該不會是什麼樹妖吧?”李彩雲又道,“我之前聽說書,有那個樹妖姥姥壞得很,盡抓一些女鬼讓她們去吸路過人的陽氣。”
“呵,放心吧娘。”樑嶽拱了拱胳膊的肌肉,“要是有妖孽,我可以保護你們的。”
他臉上雲淡風輕,其實內心波瀾不小。
因爲他在樹下深吸一口氣,能感覺到神宮霍然清明,劍心合道都格外的雀躍,周遭道韻無比鮮活似的。
在這樹下感悟道韻,貌似能事半功十倍百倍。
感覺極像傳說中的一樁仙物。
上古十大仙種之首的那一棵……悟道樹?
想到這個名字,樑嶽心臟的跳動都略有加速。
此前就聽聞失蹤已久的悟道樹即將出世,而恰好城南地下有神秘至寶隨地脈遊走,引得各方注意。
當時他就曾猜測那寶物會不會就是悟道樹。
可萬萬沒想到,自家院子裡竟然會冒出這麼一個東西。
當然,到底是不是悟道樹,還需要一番求證。
他提醒道:“孃親、小芸,咱們家突然出現的這棵樹,先不要與任何人提起。萬一這是什麼寶物,引來別人的覬覦就不好了。”
“我知道的。”樑小芸道。
李彩雲也道,“放心吧,不管這樹是不是寶物,長在咱們家就是咱們家的,旁人一片葉子也甭想惦記!”
樑嶽凝視着院中的小樹,想了想,道:“我明天寫封信給小鵬,讓他查一查書院典籍。不……寫信容易留下證據,我親自去跟他說。”
這段時間他看到了幾封密信,很多信息都是從信上得來,也讓他長了一個記性。
但凡是留在紙面上的東西,都有被人留作證據的可能。
……
翌日清早,天光明亮。
沒等樑嶽出門,就先聽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鑼打鼓聲,大爲聒噪。
本以爲是誰家嫁娶迎親,一直到有人敲響屋門,樑家的幾口人才意識到是自家來了客人。
樑嶽頓時緊張起來。
院子裡這棵樹還沒確定來歷,這時候若是讓人看見,說不定就要壞事。
他連忙打開門,然後一閃身鑽了出去,不讓外面的人有看見院內場景的機會。
“這位就是昨日立功的樑都衛吧?”
一出門,就看見家門口圍了一票人馬,領頭是一名身着宮人服飾的瘦削老者,聽嗓音應該是一名太監,身後跟着幾名捧着托盤的小太監。
再往後則是一條長長的隊伍,數十名壯漢列隊扛着一個個大箱子,將半條平安巷子都堵住了。
兩邊巷子口都圍了許多人看熱鬧,周圍的鄰居們也紛紛從家門口探出頭來,看發生了什麼。
“是我。”樑嶽點點頭道:“諸位是?”
“老奴是東宮太監吳懷禮,到此是爲樑都衛送封賞的。”年老宮人笑吟吟地說道,“樑都衛可得請我們進去坐坐,沾沾喜氣。”
“啊……”樑嶽一臉爲難道:“家中貧困髒亂,不堪入目,只恐玷污御賜之物。宮中有什麼賞賜,就請先放在這吧。”
吳懷禮露出一絲迷茫的神色,不過馬上還是保持笑容,高聲宣禮道:“樑都衛救太子性命,立下大功,聖上御賜龍符三枚、賞千金!而後還有太子殿下的謝禮,明珠八顆、寶玉四對、玉如意一支!”
“另外……”吳懷禮又從托盤上取出一封金貼,“殿下誠邀樑都衛入東宮任太子伴讀,特地叫老奴詢問樑都衛意下如何?”
一連串的賞賜,砸得樑嶽露出難以抑制的笑容。
龍符他之前聽說過,乃是常見的御賜之物,是皇家特製的上品符籙,一般有驅邪正氣、回春養顏、提振氣血、禦寒保暖等等諸多功效。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象徵意義,再小的官員腰上懸着一枚龍符,也說明他是進入過聖上視野之人,旁人就不敢輕易招惹。
一次性的賞賜三枚,可能是對於此功極爲看重,可在官職上又不能給得太大,才這樣找補一下。
賞千金之類通常不是真的千兩黃金,一般是朝廷特質的混合金錠。可專門打造的御賜金錠,拿出去賣一樣遠超本身價值,很多人都願意回收。
太子給送的那些明珠寶玉更不用說,都是宮中之物,肯定價值不菲。
沒時間再爲二百兩銀子被沒收而感到悲傷了,從此自己也要成爲富一代了!
當然最有分量的還是那封金貼,太子伴讀。
這可是七品官!
而且不是直接賜官,還詢問自己的態度,尊重直接拉滿。
此前陳素就說過,太子不會有什麼壞心眼兒,他給官職自己大可以收下。
太子伴讀是個清閒官職,與誅邪司行走也不會衝突。
於是樑嶽接過金貼,頓聲道:“太子賞識,卑職豈敢不從?”
……
因爲樑嶽沒有讓他們進院子,這一幕都是當着所有街坊的面進行的,周遭圍攏的人越來越多,看向樑家的眼神中都帶着熾熱的羨慕與嫉妒。
都是平安巷子的窮街坊,大家還在這犯愁去哪找新房的時候,樑家這就要一躍成爲官家富戶了。
簡直羨煞旁人。
有心人則是想得更多一些。
樑家都不讓宮裡的人進院子,直接讓他們在外面宣禮,這是要做什麼?
這是在示威啊!
和李彩雲有過矛盾的紛紛暗道不好,希望她將來不要讓兒子幫忙清算舊怨——唯一慶幸的是那麼多人,她應該也清算不過來。
隔壁姓李的老頭兒則是眼前一黑。
壞了壞了,昨天才跟李彩雲有過爭執,今天人家就起飛了。
自己這不是造了孽了嘛!
宣禮的隊伍將諸般禮品都放下以後,便就回轉東宮了。
吳懷禮年老體弱,自有一駕轎子給他乘坐,回到城北又花了不少時間。
等回到東宮時,太子正在殿外迎着。
他白淨的胖臉已經恢復過來,看不出那一腳的影子,帶着笑容頗爲喜慶。
“怎麼樣?”太子笑問道:“他答應來做伴讀了嘛?”
“殿下有意,他又怎麼可能不答應?”吳懷禮笑眯眯說道,“要老奴說,殿下都沒必要問,直接賜官即可嘛。他一個小小的御都衛,能有機會升任七品,陪伴在殿下左右,這不是天大的好事。”
“嘿嘿,你哪知道。”太子搖搖頭,說道:“他可是玄門弟子,陳公都很賞識的師侄,搭上他也算搭上些許誅邪司。而且他智計過人,來當伴讀,對我是很大的助力。”
昨日陳素與樑嶽同行策馬,這一消息已經與通天塔下發生的大案一同傳遍了朝野。
此舉自然是在聲明,這個嶄露頭角的年輕人,早就是誅邪衙門的人了。
無論是想要招攬他還是報復他,都得顧及到他陳素的存在。
“殿下真是識人善任。”老太監習慣性地拍着馬屁。
太子又問道:“這位新伴讀的行事作風如何?有沒有給你們塞錢、行賄或者讓伱們在我面前美言的行爲?”
“沒有,絕對沒有!”吳懷禮斬釘截鐵地回答道:“這個樑嶽雖然講話禮貌客氣,可辦事一點也不討好人。平日裡奴婢們出去頒旨意送賞,人家若有所求,塞個幾百兩銀子;若無所求,也給個十兩八兩的彩頭,再不濟請些吃食酒水嘛。他可倒好,不僅什麼都沒送,乾脆連大門都沒讓我們進!這可真是頭一遭!”
“好啊!”太子一聽此言,頓時喜笑顏開,高興地說道:“看來是完全不在乎你們的評價,也不懂諂媚討好他人,這不就是徐師所說的正臣嘛!”
“這就是我需要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