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輕,就好像下一步稍微走的快一點樓就會垮掉一樣,那些人最後出現的地方只是在樓下的空地,以後也就沒有見過他們人影了。
這棟樓頂多也就那麼大,藏下那麼多人也不可能不露出馬腳。還有,經常做這種事都有一個通病。就是一個人做一件壞人,起初是很謹慎的,幾乎不會留下一些讓人覺得愚蠢的線索,但是在多次犯案並且都沒有被繩之以法後,就會有一種優越自大的心理迫使他做事越來越不謹慎,最後終會付出代價。這種心理人人都有,毫無例外。也就是說做的越多,被發現抓住把柄的可能性越大,做的越多,自己也就越不謹慎。
所以昨天楊晨纔會在無意間發現了那麼多吸毒後的殘留證據。他刻意沒有帶走,或者是清理掉,這樣做會打草驚蛇,楊晨還指望逮兩個人回去問問有關線索呢。
楊晨按照昨天的路線很快就進到了爛尾樓中央,他環顧了下四周,黑漆漆一片,但在這極度安靜的環境下他能聽到那一羣人急促的呼吸和凌亂的腳步,以及針頭刺進皮膚,藥液注入血液後那種飛天似的快感。
轉過閣樓,若隱若現的燈光下,三五個人正坐在屋子裡,幻覺和長久的眩暈讓他們癱倒在座位上,無力地笑着。
媽的,真頹廢。
微弱的燈光下,兩個男生正吮吸着手中寥寥無幾的白色粉末,他們高昂着頭,陶醉其中,盡情享受着傷害大腦帶來的快感,好像飛去了天邊,又迅速落下的那種失重,刺激。
楊晨默默觀察着,給他的感覺自己更像是偷窺。
之後一個男生牽着一個女生走了過去,聊些什麼他聽不清,但是能夠肯定的是女生不太願意接收那些毒品,反倒是男生在慫恿別人。女生無奈之下攤着手,拿着水瓶猛灌一口,結果嗆地直咳嗽,上氣不接下氣。之後那個女生直捂着腦袋,支支吾吾的。肯定很疼吧,一次性搞那麼多。果不其然,女生沒過一會就癱倒在一邊,沒了動作。
“沒事,就是暈了一下,我第一次的時候也這樣。”其中一個男生笑笑。
“嘿,你可真是的,她怎麼會有你這種男朋友。”
“哈哈,來來來,咱們繼續飛,今晚嗨夠。”
……
楊晨從心底鄙視了他們。不過他正準備找機會gank一波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低級的錯誤。
他能夠看見那些人身邊桌上擺了一些藥品,針劑以及幾把明晃晃的匕首。論拳腳功夫,這些人來十個都可以打,但是有武器的話那就不是一個概念了,兩個人就夠嗆,更別提五六個了。恐怕貿然闖進去非但沒有逮住人,自己也恐怕會折在裡面。
看來只能報警了。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打電話給就近派出所,總局分局出警都沒有那麼快,很可能到了過後他們都已經溜了,而且也不知道怎麼說,報警也不可能在他們的隔壁講電話。
之後他想到了李冥洋,給李冥洋發短信是惟一的選擇,也許他的速度會靠譜一點。
楊晨掏出手機,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顯得刺眼,他利索地翻出通訊錄,剛剛點開李冥洋的號碼,手機便莫名卡頓了一下。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的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叮叮叮叮叮……
屏幕一閃,蘋果手機特有的響鈴聲從他的手機裡發出,迴響在整個樓層大廳。聲音其實不大,但在此刻卻猶如天崩地裂的震耳欲聾。
操!
他下意識手一抖,往下一拉,掛掉了電話。哪個天殺的這種時候有事沒事打電話!他剛剛恍惚間似乎看到來電顯示“文非”。
一片靜默。
完了。
楊晨內心咯噔一下,本能探出半個腦袋望去。
那些人顯然被這聲聲響嚇得不輕,一下子被他從夢中拉回現實,清醒了過來。
那些人先是慌亂了神,後穩了穩身子,伸手去拿過桌上的匕首,防範着什麼。
楊晨連忙把手機調成靜音,但是立即拍了腦門,都被發現了還調有個卵用。
“誰……誰……誰在那?出來!”其中一個人有點怯懦着聲音朝他這邊吼着。
看來對方還是有所防備的,也不是那種社會人的人,頭不鐵,不敢和別人硬碰硬。頂多頂多也就是半夜逃課出來的學生罷了。
下意識間,楊晨想到了警察,說實話他特別想立即跳出來大聲叫道“警察,放下武器!”但是自己這樣未免也太可笑了。
“誰在那!給老子出來!弄不死你!”對方見楊晨沒有動作,似乎心裡也有了底氣,連忙大聲叫道。
怎麼辦,似乎現在處於被動的是他自己。
楊晨握緊了手中的摺疊刀,有腳步正輕輕地向他靠攏,但是隻有一個人。
一瞬間,楊晨在黑暗中閃了出去,憑藉記憶飛快地從那人身邊跑過,側身朝那人腿上來了一腳,而且那一腳剛剛踢在小腿前測。匡威帆布鞋硬質鞋底重重敲擊在小腿腿骨上,一陣劇痛瞬間傳入那人全身,那人表情在黑暗中扭曲,一聲嚎叫,摔在地上抱着腿打滾。那羣人被這一聲嚎叫嚇得打了一顫,這莫名其妙的爛尾樓就像是鬼宅一樣。如果不是楊晨蘋果手機那滑稽的鈴聲,他們可能真的要被嚇得屁滾尿流。
他們集體望着瞬間倒地的同伴。 着實愣了一秒。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那羣學生不知所措,你個個藉着微弱的燈光朝楊晨襲來。手中的匕首反而在僅存的光線下格外引人注目。
衝在最前面的那個人可能是過於自信,一揮刀,結果已被楊晨躲過。楊晨側過身,刀刃呼嘯着從他的面前刷地揮下去,打了空。楊晨這時可以反手一刀,剛剛能夠捅到他的心臟。可不能這樣。
楊晨握拳後一記勾拳打在他肚子上,力道極大,腹部的痙攣讓他胃裡苦水一翻,一口酸水吐了出來。接下來一秒這個人的戰鬥力全失,以同樣的姿勢跪在地上捂着腹部,不聽抽搐。
幾乎是同時,後面的兩個人也充了上來,朝着楊晨揮刀。在他看來,只要不一起上,兩個人和一個人沒多大的區別。
刀子落空,楊晨捏住一個人的手腕順勢向前壓下,那人的行動軌跡就改變了,等他緩過來時,他的同伴的刀已經差不多要戳進他的身體了。他大叫一聲,另外一個人才意識到自己面對的不是楊晨。那人被楊晨反手擒拿着,關節被壓住幾乎快要折斷,楊晨一壓,那人忍不住痛,立即跪了下去。還有一個人見狀慌了,居然直接把刀子扔了過來。當然,那技術肯定不含有任何水準,楊晨沒有閃避,匕首就不偏不倚地砸在後面的牆壁上,打下一些碎屑。
哐當,刀子落地的聲音讓他更加慌亂。
那人索性也不衝上來了,就算是來了也打不贏。何必再吃這些沒必要的痛苦呢?
跑!
那人扔下東西也不管在地上**的三個同伴,撒腿就跑。順着燈光,憑藉自己老道的經驗和對這棟樓的熟悉程度,五十米衝刺似得向樓下飛奔而去。
啪嗒!一聲悶響。雖然看不清,但是楊晨可以肯定那個是踩在來時擺在樓梯口藥瓶上面,連滾帶爬地飛下了樓梯。楊晨突然覺得很可笑,居然會如此的慫,看來當初是自己高估他們了。這結局和他想的有點不太一樣。
跑就跑吧,跑一個慫鬼不咋礙事,這不是還有三個嘛,帶回去交給李叔慢慢審,我就不信還問不出點什麼了。
“喂!叫喚什麼!”
“哎喲喂,哥們,誰叫你來的?是樽哥嗎?錢都給你們了啊!”
楊晨覺得莫名其妙,也許是他們把他當做是什麼社會人來找他們討債的打手了。真沒想到這些壞小子做的事情還不少。這讓他哭笑不得,真行。
“還什麼還,我不是你說的什麼人,我只是看你們很不爽而已,我只需要你們回答我我問題,如實回答,就免受皮肉之苦。”楊晨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腳。
那人哭嚎一聲,疼得躺在地下,連忙道:“英雄,英雄,饒命啊,我們只是普通學生啊,我們不知道什麼秘密啊!”
“普通學生?普通學生就不應該現在出現在這裡!”楊晨罵道,“你們到底在這裡飛了多長時間了,是隻有你們還是有其他人,是飛葉子還是喝fantasy,藥的來源是哪裡……”
“我……”
話音沒落,楊晨就覺得自己身後一陣陰風吹過。他一回頭準備定睛看時有點晚了,閃不過,那把刀擦着他的面孔向下一揮,又反轉向上一斬。楊晨本能用手去擋住,可是哪裡有用呢。
嘩啦一聲,他的衣服被匕首上的倒刺撕開了一條口子。刀刃迅速劃下去,在他暫白皮膚上留下一條鮮紅的裂縫,皮肉向外翻開。一秒鐘後,一陣劇痛從楊晨的手臂上傳入大腦,接着,那深深的刀口就滲出暗紅的鮮血。熱乎乎的液體在黑暗中沿着劇痛的傷口染滿了衣袖,順勢從指尖滴在地板上。
滴答滴答……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楊晨的背部就重重捱了一腳,楊晨捂着手臂重心不穩,向前跌倒,摔進一堆建築垃圾裡。
楊晨感覺喉頭有點炙熱,鐵鏽的甜味傳入他的舌根。這意味着剛剛那一腳也許把自己踢出了內傷。和這點相比,他更關心自己被割斷靜脈的手臂。
但當他搖搖晃晃地從那堆木屑中爬起來時那三個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可惡。
他咬咬牙,盯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默默地罵道:“這幫崽子,跑的快。下手也沒輕沒重,下次別讓我再逮着他。”可能是他們也覺得自己今天出事了,不能再待下去了,索性就跑了。
一溜煙,這間還沒裝修的房屋在昏黃的燈光與血腥味的渲染下,變得格外滲人。
楊晨走到桌子旁。那裡還有他們沒有用完的注射器,藥品自己許多雜亂無比的東西。
他在楊科瑞的單位裡也學會一些緊急的自救方法。
楊晨找了一根細繩先把右手手肘捆緊,然後又找了一個瓶子夾在腋下,夾得緊緊的。因爲人體手部主動脈就在腋下三釐米左右地方,只要在那裡緊夾住一顆東西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小流血量。然後他等血流少了許多,就開始對傷口包紮。
這些傢伙下手可真的不輕。
那道傷口足足有六釐米長,挺嚇人的,等他包紮完後,一條手臂就差不多纏成木乃伊了。除了劇痛和長時間壓住動脈造成的麻木意外,他感覺不到其他任何感受。心裡也是很氣,明明就到手的線索,這一下就涼了。
楊晨默默掏出手機,轉身準備下樓。
突然,他意識到什麼了,轉身又向最初他們待的那間屋子跑去。
果然,那個女孩還如同一攤爛泥一樣癱倒在牆邊。
呵呵。楊晨內心無奈的笑笑。這下怎麼搞。
那羣人想必也是嚇得不輕,直接丟下這女孩跑了,估計他們現在才意識到這裡還有個人被他們遺忘在這裡。那麼現在的問題來了,這傢伙因爲第一次吸食了過多的毒品而導致意識掉線,暈厥,怎麼處理呢?
交給警察,還是就放在這裡?也許她會知道一些關於毒品的事情。
楊晨伸手觸了一下那女孩的鼻息,呼吸很微弱,皮膚冰涼,對大腦的強刺激導致身體大部分機能的臨時癱瘓,整個人處於半休克狀態。這裡晚上氣溫接近於零度,如果不照顧,她很可能半夜在昏迷狀態下猝死在這裡。
這也不能不管。
楊晨坐在馬路邊,街道已經沒了什麼行人。他把脫下的風衣披在女孩身上,然後讓她靠在電線杆旁。如果有人恰好路過此地會發現如此滑稽的一幕,一個男人默默地盯着手機,右手被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血還是染紅了右手,而在一邊,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無力地靠着電線杆斷斷續續地呼吸着。
“喂,你在哪?”楊晨回撥剛剛的電話,打電話的就是文非,文非這小子差點害死他。“行,我在南郊中道那棟爛尾樓樓下等你,你來了就看得見我。哦對了,幫我再帶一件外套吧,隨便什麼都行……好,行,拜拜。”
楊晨默默地放下痠痛的手臂,冷風吹過,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埋怨地將目光從女孩身上移開,投向那沒有路燈的一望無盡深淵似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