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 反了。”小皇帝生氣的將幾份文書砸到了地上,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被小皇帝的模樣嚇了一跳。“祝無雙這婦人真的是好手段,竟然能讓人爲她上萬民書。這當歸城莫不是隻認祝無雙不認我這個皇帝了麼, 來人, 將祝無雙處刑, 殺頭, 五馬分屍。”
連承兌的頭低着, 嘴脣已經被自己咬破,他不知道爲什麼一夜之間就發生了這麼多變故,明明那日下朝後還是風平浪靜。他不敢站出來爲祝無雙說話, 因爲他害怕他在繼續說,皇上會越來越憤怒, 那麼無雙的日子就越來越近, 他就不能去謀劃救出她了。
但是他能看清, 有的人卻看不清。
“皇上萬萬不可啊,陛下如此做, 會讓天下人寒心的。”
“祝相爺之前在位是一直勤勤懇懇,爲君爲民,雖然說她身份有假,但是功大於過啊,陛下切不可如此行事啊。”
連承兌看着周遭大臣所說的, 知道這些大臣有些是真心想要幫祝無雙有一些則是火上澆油, 但是無論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
“夠了, 你們都是朕的臣子, 朕的, 不是祝無雙的。如果在有爲祝無雙求情者,同罪。”
連承兌有些絕望的閉上雙眼, 腦子裡呈現的是天牢的構造,他在腦子裡想着最快能衝進去的辦法。
“陛下,不可啊。”
小皇帝聽着聲音剛想開口反駁的時候,但是看到來人的時候,表情立馬就變得恭敬了起來。
而周圍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
“這不是呂老相爺麼,他不是得癡呆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這。”
“陛下,請聽老臣一言。老臣聽說了這無雙小輩入獄,便差人打聽。打聽了才知道,這無雙小輩是個女兒身,而且現在已經身懷六甲。”
當老太爺說出身懷六甲的時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就連小皇帝的眼中都有錯愕,除了已經被嚇懵了的連承兌和有些驚慌的林安葉。
“這無雙小輩雖然犯了錯,但是也不能這般草率的定罪,畢竟她肚子裡還有一個沒有什麼罪的孩子。而且就當朝律法,並沒有明說無雙小輩的錯誤,這律法中雖然寫着男子可入朝爲官參加科考,但是沒有一條寫着女子不可。老臣認爲無雙小輩的錯誤,是屬於道德上的,自古以來道德上的問題,都是需要聽民意,聽道德高望重之人的闡述,不可魯莽行事。”
皇上雖然心中不願意,但還是緩了緩祝無雙的判決。但是小皇帝的內心卻十分的確定,祝無雙一定會死,他是皇上,他緩刑是因爲民意,但是他若想要一個人死,怎麼會有不死的道理呢。如今他的羽翼已經豐滿,就不需要在此之前爲他遮風擋雨的器具了。
連承兌在下朝之後,快步的返回了將軍府之中,在將軍府晃了一圈之後,他便向府中的後山走去。當他到了一個小院落的時候,祝谷阮便焦急的把他往屋子裡引去。
一間小小的茅草屋裡卻滿滿的都是人,祝家姐妹,無妄山的師兄弟都在此。
“連將軍如何了?”
“時間緩下來了,這幾天皇上應該會請一些大儒來判定無雙的對錯,最多應該是三天。但是皇上除無雙的決心已定。”
坐在上位上的祝無雙的師父臉色變了變,轉身便對大弟子說:“你去找呂老太爺,讓他告訴皇帝,我也要去。五天之內到達京都。同時滿城散佈,就說無妄山第十一代弟子,先帝的師父要親臨這次論辯。”
“可是師父,我們不是隻需要救出無雙就可以了麼,可以劫獄劫法場啊,爲何要拖這些時間。”
“這是下下策。”
在幾人商量了幾個營救方案之後,連承兌便率先出了茅草屋,但是他沒有離開,他在等祝谷笙出來。
“無雙,懷孕了麼?”
“已經四個多月了,你的種。”
看着如此直接的祝谷笙,連承兌的眼角不禁抽了抽,虧了他剛纔還在腦子裡過了那麼多遍,該怎麼將這件事情說出來。
“連將軍,你願意放棄將軍之位,願意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去和無雙浪跡天涯麼。”
“我願意。這將軍本來是應該帶兵打仗去馳騁邊疆的,你看我有什麼將軍的樣子麼,分明就是一個擺設,不過就是徒有虛名罷了,有什麼放棄不得的。”
“這次如果要真走了下下策,你和無雙估計就會成爲真正的罪人,你也不在意。”
“這又如何,不過是需要躲躲藏藏,而且以無雙的性子,太過平淡的生活,她也過不下去吧,正好這些人可以添點樂子。但是,大舅哥啊,你又如何確定無雙會和我走呢?”
祝谷笙沒有說話,只是轉身走了,有些事情還是需要靠當事人來拆穿的好,他和祝無雙即是同胞,兩個人的心靈相通,祝無雙的想法他又怎麼會看不破呢。
小皇帝礙於悠悠衆口,不得不將祝無雙之事延後了幾天,但是這京中沸沸揚揚說的都是祝無雙之事,甚至這原來九安鎮的居民,在聽說祝無雙出事之後,都也涌到了京城來,四處說着這祝無雙如何如何的公正,如何善良,如何愛民。
但是即使祝無雙的師父親自出陣也沒有壓住小皇帝那顆想要治祝無雙罪的心,而且祝無雙的行爲在那些儒學大家的眼裡看來確實是有失體統。這說好了辯論倒有了幾分幾個老人一起過來閒聊的姿勢。
最終,在師父的力爭下,祝無雙被判在次日斬首。他們的計劃按照規定的方向走着,因爲這劫法場比劫獄來的容易多了。
在暴風雨來的前一夜,往往都是十分寧靜的。在黑夜籠罩下的京都,十分的安靜,卻又有暗流涌動。
祝無雙透過天牢的小窗看向了外面的夜空,她知道一切快要結束了。今天白天的時候,她還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今天至少就被移到了這地上的牢獄之中了。也許是害怕有人劫獄,也許是可憐她就剩最後一個晚上了。
她四處打量着這間牢房,或者說她打量的是周圍牢房裡的犯人,也許是苦中作樂,她想要在這些人中找出來自己熟悉的臉,但是這裡的人都是蓬頭垢面,哪還看得出來本來的模樣。
“姑娘,你年紀輕輕怎麼被關進來了呢。”
一個蒼老的聲音讓祝無雙轉過了頭,看向旁邊披頭散髮的老人。
“大爺,您如此年邁,不是照樣也被抓進來了麼。”
“世事無常啊,老朽就是相幫女兒討一個公道但是不知怎麼就落得如此下場了。”
大爺可能是許久沒有遇到過可以說話的人,就在這牢獄之中一股腦的和祝無雙傾訴,說她的女兒是如何的乖巧懂事,但是命運待她不公平,竟然被惡人玷污,最後自盡,她想要爲女兒討回公道,但是卻被關在了這大牢之中,一關就是五六年。
祝無雙也聽得很認真,因爲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在聽別人講自己的故事了。兩人就這樣斷斷續續的講了一夜,當清晨的陽光照進來的時候,祝無雙和大爺告了辭,大爺滿心驚愕,明明才找到了一個說話人,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