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 不好了。”鮑本大叫着不好了衝進雲墨坊,杜媺正在櫃檯邊,聽到了聲音就放下賬本迎了過來。
“老闆娘, 蘇姑娘她……她……”鮑本焦急得滿頭大汗, 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清楚。
蘇凝嫣?她此時不應該在樓上養傷嗎?會怎麼了。
等鮑本喝了口水平靜下來後, 說出來的話, 卻讓杜媺心顫抖了好幾下。
“蘇姑娘她被人亂棍打死在長安街路口, 展公子帶着蘇姑娘的屍首不知去了哪裡。”
明明今早還是活生生的人,不到半日竟然離開了人世!
杜媺心酸了一把,聲音悶悶的, “蘇姑娘怎麼出去的?”
蘇凝嫣爲什麼會跑出去?她身上傷得重,怎麼離開?
而且她本來就是被靳行從皇宮裡救出來的, 不知道出門去很危險嗎?
鮑本支支吾吾老半天擠不出一句話, 看得杜媺心裡堵得慌, 高聲叫了抱劍斜倚在二樓欄杆上的靳行,“靳大人, 請你回相府瞭解一下情況。”
靳行低頭思索了下,衝杜媺抱拳,說了句告辭,從二樓窗口一躍而下,離開了雲墨坊。
靳大人, 門不好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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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行剛一出去, 就碰到了正匆匆趕來的展鳴燁。
雲墨坊裡, 杜媺坐在櫃檯裡, 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算盤上的珠子, 根本沒有心思算的進去賬本。
蘇凝嫣先前事住在雲墨坊二樓客房的,簡睿之交代過要好好照顧她, 現在她出事自己難辭其咎。
而且,她是爲何會出了雲墨坊;何況,她身體還沒有好透。
杜媺越想越亂,手中的宣紙揉成一團,她感到一陣的煩躁,將紙團扔進紙簍裡,準備出去走走。
“展鳴燁!”急匆匆出門的杜媺一個沒注意,跟來人撞了正着,待看清來人的臉,她驚呼出聲,旋即將人拉上二樓。
“你老實交代,爲什麼凝嫣會出雲墨坊!”杜媺關上二樓雅閣的門,就開始疾斥出口。
展鳴燁低着頭,沒有回話。
良久得不到回答,杜媺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差點暴走的情緒,問道,“那你告訴我,她現在在哪裡?”
自始至終,展鳴燁一句話都沒有說,連蘇凝嫣在哪裡,是不是還活着都不肯告訴杜媺。
本來自己心就亂,展鳴燁的沉默讓杜媺火氣登時就上來了。“既然你們住進了雲墨坊,就是我杜媺的朋友了,要離開不應該跟我說一聲嗎?”
“你們今早一聲不響的走,現在還爆出凝嫣在街上被打……”杜媺心頭揪了一下,說不出那個字,“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不知道我也是會傷心的嗎?”
她頓了一下,走過去拉開門,“既然你們嫌棄我,不肯拿我當朋友,那我也無話可說。”
她甩門正想走出房間時,猛然聽到身後一聲巨響,轉頭一看,卻見到展鳴燁跪在地上,卻仍是一語不發。
杜媺咬牙,並不理會,大跨步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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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媺,睿之要出征了。”過了未時,靳行回來請杜媺去了城東西子湖湖畔停着的一艘畫舫上,剛一進入船艙,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他的頭埋在她脖頸處蹭着,癢癢的感覺卻因爲聽到這個消息,全然不察。
杜媺身體有些僵硬,不可置信。“你不是文官嗎?爲什麼要出征?那些個武將是幹什麼吃的!”她的語氣裡滿是怨懟。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簡睿之語氣驟冷,扳着她的肩膀讓她轉過來面對着自己,“保衛國家的安寧是每個臣子的職責,大部分的將軍都在朝鮮戰場,抽不出兵力來支援播州,纔要睿之過去的。”
“可是你不是丞相嗎?你懂得怎麼領兵打仗嗎!”杜媺擡手隔開他的禁錮,直視着他冷冷道。“而且,過幾天就是咱們倆成親的日子,你要是走了,我怎麼辦,找只公雞幫你拜堂嗎?”
這句話讓簡睿之頗爲不悅,他一直以爲杜媺是個善解人意的姑娘,聽到丈夫要去打仗必定不像一般姑娘一樣阻攔着他。
現在她毫不掩飾就說出了口,讓他心頭有一股衝動在翻涌着。
“總之我不要你去。”杜媺偏過頭,“你要去的話,我們就結束了。”
簡睿之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拉着她想去畫舫中的小木桌上坐着,可杜媺犟在原地,不肯挪坑兒。
“戰爭是什麼,我都懂,我看的比你多!”杜媺像木樁一樣釘在原地,不看他,說話的聲音悶悶的,“幾十萬的軍隊出去,死的死傷的傷,你能保證你出去了一定能活着回來的?”
“你就不知道替我想想啊,萬一你要是沒了,讓我守活寡啊,我還沒嫁你就要替你守寡嗎。”
杜媺說的確實無法辯駁,自己在主動請纓去播州支援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這個。他對自己有信心,自信一定能夠平安回來。
況且國家的邊防告急,身爲朝廷重臣,他又豈能高高掛起,不顧百姓的安危。
“可你就忍心看着邊境的那些子民流離失所,妻離子散?”見拉不動她,簡睿之索性放手,站到她面前,低頭看她。
杜媺撇開頭,抿脣不語,一副我的決定就在那兒,選不選隨你的態度。
簡睿之被她的選擇弄得氣結,急躁之下口不擇言,“杜媺,你不能這麼自私!我是大明朝的相爺,得對大明朝負責。”
她也是因爲中午被展鳴燁給逼得心裡焦急,十分想找簡睿之商量。可是他這會再說要走,她一時氣火攻心,說話完全不經大腦,脫口而出。
“對,我就是自私,我不想你去送死!你是男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爺,你有你的抱負,我也有我的追求。我不懂你所要顧及的家國大義,你也不明白我想要的平淡生活。作爲一個普通的女人,我所想要的,只是守護着一個完整的家!”
她這會被怨氣蒙瞎了眼睛,說話也一反平時冷靜的形象,直直的看着他邊說話邊往後退,眼圈紅紅憤憤說道。
“杜媺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簡睿之心頭微動,語氣軟了下來。“乖,別鬧,在家裡等睿之,睿之很快就回來的。我保證毫髮無損的回到你面前,好不好?”
他上前,雙手搭着她的肩膀,話語中滿含哀求和妥協。
杜媺毫不動搖,甩開他的手,表情就像凍着的冰一般散發着寒氣,“我就問你一句,你確定要出征?”
儘管對杜媺的不理解,簡睿之有些無奈和心焦,卻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大丈夫志在四方,如果不能給國家一個安穩,又何以給家帶來安定。
杜媺無力的垂下手,心裡也真切的認識到這是個無法更改的現實,她也放棄了掙扎。
她走出船艙,對站在船尾的船伕打了聲招呼,“船家,靠岸。”
此時船已行到了湖中心,船老頭愣了一下,盡責的調轉方向,往岸邊靠去。
他隱隱聽到兩人在吵架,這會看她悶悶的走出來,坐在船尾就不回去了,他開口喚了她一聲,問道,“小姑娘,和夫婿吵架啦?”
氣歸氣,杜媺並不會把自己的氣撒到別人身上,拍拍胸口平復了情緒纔回答,“嗯,他不聽我勸一意孤行要去戰場送死。”
船老頭大笑了幾聲,手中的撐杆也不停下動作,出於職業道德他並沒有聽到他們對話的內容,只是憑着自己的感覺安慰道,“你怎麼知道他就是去送死呢?”
是啊,她怎麼就不相信他能平安歸來呢?她太害怕了,害怕遇見重要人的離開,關心則亂。
“兩個人在一起,重要的就是寬容和信任。而且,他如果躲着不肯出戰,纔是真的懦夫呢,這樣的男人,小姑娘你會要嗎?早把他一腳踹到天邊抱樹蕩圈去了。”
杜媺不語,面色凝重沉思着。她心有點亂,船靠岸後,她低低的道了聲謝,也不跟簡睿之再說話便匆匆離開了小碼頭。
“相爺,杜姑娘是被午時蘇家小妹的噩耗給擾了心神,纔會這般的,您不會生氣吧?”靳行見杜媺面色複雜,一臉糾結的離開畫舫之後,料到是發生了什麼,便趕緊上船解釋。
簡睿之點頭,此時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招呼靳行坐下後,跟他商量了起來。
“睿之離開京城之後,你務必要保證她的安全,儘量少讓她跟李甲謝月朗那些人接觸。小妹的事,你讓鳴燁找個時間告訴她。另外,如果寧恪來信,務必快馬轉達給我!”
他向靳行交代了一些事後,讓他依舊是去杜媺身邊,自己則走了個反方向回了相府。
雖然這樣做對杜媺不公平,但是這是他的責任,男兒有所爲有所不爲,有所擔當有所放棄。
“所以,請一定等睿之回來。”簡睿之望着杜媺離去的方向,心裡默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