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開壇做法,而張無名則需要靈魂出竅,去把小女孩的魂魄搶回來。張無名盤坐在門口,默默調息。師兄又讓人打開門,免得待會張無名的魂魄回不來。
“去!”
師兄的手指一點張無名眉心,頓時張無名的靈魂化爲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飛到了村子外的一個山坳中。
這山坳中遍地毒蟲,蛇、蜈蚣、蟾蜍、蠍子之類的五毒之物。
山坳中有一個黑咕隆咚的山洞,張無名的靈魂光球鑽了進去,釋放出淡淡的白光,驅散了黑暗。靈魂光球是什麼樣子的呢,圓的,還有一條小尾巴,感覺跟蝌蚪一樣。張無名幼年時,曾經在山上積水成窪的小水窪中養蝌蚪,希望蝌蚪能長大成青蛙,張無名比較喜歡吃青蛙腿。於是這靈魂修到最後,也變成這蝌蚪樣子了。
師傅這些年來,不論是燒雪水還是背冰塊,都是一種磨練張無名的方式。
如果不是這些,張無名也不會這麼快就能靈魂出竅。能夠靈魂出竅,這份道行已經很高了!
……
山洞的深處飄蕩着絲絲的血霧,這裡竟然有一個兩米見方的血池,裡面的血水粘稠,翻涌,咕嘟咕嘟冒着氣泡。血池中插着一面血帆,這帆上畫着八條金色異蛇,金色異蛇在帆面上遊走,像是活的一樣。這帆幟吸納着血氣,漸漸蛻變成一件非常厲害的法器。這是招魂幡!
張無名掃了一眼,頓時吃了一驚。
這招魂幡中有着十三個生魂,這生魂撲出,可以把虎豹撕裂,吞吃血肉,十分厲害。
其中一個生魂就是那小女孩的魂魄。
八條金色異蛇則封鎖住這些生魂的出路,是這招魂幡很重要的東西。招魂幡一搖,陰風陣陣,鬼哭狼嚎,威力十分的強。只是這等法器是邪器,師傅告訴張無名,要煉製招魂幡,那是得殺很多人的,以人的身軀爲原料,慘不忍睹。
這血池中的血就是人血!
這招魂幡的帆面是人皮,這帆杆是人的脊椎骨!而帆幟裡面更是十三個人的生魂!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成爲生魂的,首先是出生年月,必須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人,方能成爲招魂幡的生魂。
血池旁有一個全身裹着黑袍的骨架高大的老者,看這老者的穿着打扮,顯然是蠻荒夷族。他的手腕、腳腕上都戴着大銅鐲子,眼睛綠油油的,像是一隻惡鬼。他舔了舔猩紅的嘴脣,咯咯冷笑。
這老傢伙就是煉製招魂幡的人。
“好傢伙,這靈魂不錯,可以成爲張無名招魂幡的主魂!”黑袍老者咯咯的冷笑,聲音讓人起雞皮疙瘩。他伸手一抓,握住招魂幡,搖動帆面,頓時八條金色異蛇撲了出來,向張無名抓來。
“媽媽呀~~”
張無名可沒經過這陣仗,撒腿就跑。不,是搖尾巴逃跑。
張無名的靈魂小蝌蚪在前面跑,黑袍老者搖着招魂幡在後面追趕。不出片刻就來到了村子裡。這老傢伙的體力驚人,跑了這麼遠的路,臉不紅氣不喘,一看就是有道行的人,不是江湖上賣狗皮膏藥的騙人的傢伙。
來到小女孩的家,師兄把早已準備好的黑狗血潑在黑袍老者身上。
嗤嗤~~
黑袍老者全身冒出黑色的氣流,發出嗤嗤的聲響,像是燒紅的烙鐵放入冰水中一樣。黑狗血與童子尿,是最破法術的東西。這黑袍老者追張無名追的急,被師兄潑了一身黑狗血,那滋味是很難受的。
黑袍老者氣的嘴脣發青:“奶奶的,兩個小崽子,張無名非得把你們抽筋剝皮,熬出一鍋屍油”。
黑袍老者名爲鐵三,乃是嶺南十萬大山的養鬼人,道行高深,道法出神入化。這次來中原,就是爲了尋個洞天福地,把這件招魂幡給煉製出來。有了這招魂幡當主武器,他才能橫行無忌,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提起鐵三,道上的人都清楚,大名鼎鼎,是個厲害人物。
可是如今鐵三竟然被兩個小孩給弄的狼狽不堪,這要是傳出去,他的這張老臉啃真丟盡了。所以說,必須宰了這兩個小崽子,不然真沒臉見人了。眼看着鐵三就要怒而殺人,這時山腰道觀中的玉虛子睜開雙眼,大袖一揮,袖子中飛出一道扭曲的金色雷霆,足有樹幹那麼粗。
這雷霆剎那間轟擊在鐵三身上,把鐵三劈的外焦裡嫩。
鐵三大駭,沒想到這附近竟然有這等高人,能操控純正的道家雷霆,恐怕對方伸出一根小手指頭就能碾死自己,這還怎麼打?還是趕快跑吧,跑的晚了,連小命都丟了。鐵三也不管自己的招魂幡了,撒腿就跑,很像一隻醜陋的鴨子。
……
……
師兄拿起招魂幡,咬破手指,滴血進去。頓時,招魂幡發出一陣陣紅光,不多時,裡面的十三隻生魂就飛了出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張無名摸了摸招魂幡,只感覺入手粘稠,十分的膈應人。而且這招魂幡冰冷刺骨,讓人很難受。看師兄很輕鬆的拿着這帆,頓時張無名對他的敬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師兄是張無名認爲的除了師傅以外的最厲害的人。
“回道觀吧”。
師兄帶着張無名回道觀。
臨回去前,村民們給了張無名們一籃子雞蛋、一袋地瓜作爲酬勞。那隻用來做法的雞也被師兄提了回去,準備熬一鍋雞湯。張無名們雖然是道士,不過卻吃葷腥。此地處於北方,氣候嚴寒,不食葷腥,肚子裡沒有油水,那是熬不下去的。
回到道觀後,張無名問師傅:“師傅,您爲什麼沒打死那個壞人?”
師傅說:“沒有人有權利隨意剝奪他人的生命,生命在張無名看來是最珍貴的東西,因而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切忌不可殺人。殺人太多,容易折壽。咱們雖然有道法,可這道法是用來救濟世人,扶危濟貧,不是恃強凌弱”。
張無名聽了師傅的話,沉默了很長時間。
這是第一次,張無名覺得師傅做錯了。師傅太過迂腐了,壞人就應該被殺死,難道不對嗎?不殺死壞人,壞人就會害死更多的好人。就像鐵三,爲了煉製一件法器,殺死了好多無辜的人。讓這樣的人活着,是對好人的不負責。
張無名沒有多說什麼,因爲張無名知道師傅生性善良,不是張無名能勸的動的。過了一會兒,張無名就不想這些事情了,拿了柿子餅和核桃,去找師兄玩去了。師兄總是面帶微笑,不管遇到困難還是悲傷地事情,張無名一度以爲這是一種病。不過後來張無名知道,師兄的笑容也是分很多種變化的,有高興的笑,也有哀傷的笑……
張無名從未見過師兄的家人,想來他也是一個孤兒。
……
……
山上的生活枯燥無聊,不過去也有樂趣。
張無名喜歡捉蛇,就在山中捉了很多蛇,把它們養在洞中。常吃蛇膽可以明目,張無名是獨眼,所以就得多吃些蛇膽。吃啥補啥,吃多了蛇膽,眼神纔好。
後來張無名又用蛇膽汁炒瓜子,這種瓜子吃起來有些苦,不過可以去火、明目。
師傅這些年來總是告誡張無名要做好人,要多做好事,不過張無名卻不以爲然,人生活的自在逍遙就好,並沒有好壞之分。
後來張無名覺得張無名有些害怕師傅了,因爲張無名漸漸感覺到師傅有些不正常。師傅時而一個人坐在那裡,嘴中唸叨着什麼,像是個神經病。張無名以爲他年紀大了,腦子出現問題。可是後來張無名終於發現了師傅的秘密!
師傅是一個殺人狂魔。
師傅有一種怪病,犯病的時候,會殺很多很多的人。那一天,師傅又犯病了,去山下的村子裡,殺光了整個村子裡的人,無論是花甲之齡的老人還是襁褓中的孩子,都被師傅殺掉了。
之後師傅又吃掉了這些人。
他雙眼瘋狂,眼中瀰漫着血絲。他撕開屍體,把肚子裡的心肝腸胃都掏了出來,吃掉,滿嘴鮮血。張無名嚇呆了!整個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時張無名感覺有人在拍張無名的肩膀,是師兄。他笑的很苦!師兄把張無名抱在懷中,保護着張無名。
他很從容,顯然早就清楚師傅的怪病。
只是沒有辦法!
師兄就是這麼一個人,總是把秘密封鎖在自己的內心,不會讓別人擔心,總是一個人默默地承擔。張無名不知道他是如何與這樣的師傅度過這漫長歲月的。如果張無名知道師傅是這種怪物,張無名絕對無法與他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師傅的怪病越來越重,到最後,他病的重要要殺掉張無名和師兄,要吃掉張無名們。
……
……
張無名躲在角落中哭泣,無能爲力。
師傅太強大了,張無名們打不過他。可張無名不想被他吃掉,那種被人一點點吃掉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想想就讓人脊樑骨冒冷汗。
師兄擋在師傅面前,眼神執着。
然後張無名看到了一片光,那是師兄體內的光芒。張無名從未見過師兄真正出手的樣子,不過師傅跟張無名說過好多次,師兄是他見過的天賦最厲害的人,甚至比他自己都厲害的多。光芒只是一瞬間,等到光芒消失後,師傅已經軟倒在地面上,全身骨骼盡碎。
師傅在那裡幽幽的哭泣,像是一隻懺悔的惡鬼。
張無名拉着師兄的手,全身哆嗦,感覺這一切都好陌生。這時師傅笑了笑:“死亡也是一種解脫,張無名被這怪病纏繞了大半輩子,這下終於可以歇一歇了。張無名死後,你們把張無名的骨灰撒在這山野間,張無名還要繼續守着咱們的道觀。還有,老二,你的天賦雖好,可心性不夠堅定,早把張無名殺死就好,何必等到今天。以後記住把老大也殺死,讓他下來陪張無名。至於老三,他這一生註定坎坷,爲師也幫不了他,一切都隨緣吧”。
師傅笑着流淚,全身燃燒起熊熊火焰。
他的骨灰中有很硬的骨頭,那是烈火都無法焚燒掉的遺骨!張無名和師兄默默的收起師傅的骨灰,按照他的遺願,把他的骨灰撒在了山野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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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