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美玉出世,焉知禍福
要說這會兒誰心裡最窩火憋悶,當然是留香八少爺白芷。他成了這次斷玉節最大的冤大頭標王,花最高的價,拍了一塊最垃圾的玉料,這談資,夠大家笑到下次斷玉節了。
而讓八少爺窩火翻倍的是,留香薇薇居然拍到了羊脂白,毋庸置疑成了本屆斷玉節的魁首。
讓他窩火更翻倍的是,留香薇薇拍羊脂白還不是親自出手,而是指示她的小丫鬟拍的,她在旁邊還裝模作樣的要阻止似的。這居然把自認爲最有心機的留香白芷給騙了。
花錢當冤大頭他能忍,但是別人玩心機玩過他,是他最不能忍的。
他不能容忍,叔可忍、嬸兒不能忍,怎麼都忍不下去!
留香四爺走到八少爺身旁拍拍兒子的肩膀道:“還是太嫩了,這麼點事兒就寫在臉上,怎麼堪當大任?”
“父親,我……”留香白芷尷尬委屈地一臉雲彩。
“好了,去吧,和大家一樣,看羊脂白,還要表現出豁達的樣子。”四爺揮揮手。
留香七爺風流倜儻、招搖過市地走到留香薇薇身邊搖搖摺扇道:“十七侄女兒,這塊羊脂白賣我可好?”
留香薇薇忙起身施禮道:“見過七伯父,很抱歉,這塊羊脂白我是不賣的,嗯,七伯父若是看得上另外兩塊,我願意轉讓給七伯父。”這塊羊脂白當然不能賣,她已經送給原葉了,就是原葉的,原葉要怎麼處置,只有原葉才能做決定。
自己拍的那兩塊玉雖然自己也很喜歡,但七伯父的面子不能徹底回絕。忍痛割愛就讓自己忍。
她心中千迴百轉,怎麼都沒想到,這次奪魁居然完全是原葉的功勞,她越來越感覺,原葉是她的福星,自從原葉到來,她的世界開始柳暗花明起來。或許。原葉真是女媧大神派給她的福星也說不準呢。
留香七爺摺扇一揮不屑道:“那種貨色誰要?我哪裡一大堆呢。十七侄女兒若是將羊脂白轉手與我,你可去我哪裡任挑任撿,要多少都行。”
若是其他家族子弟。早就點頭答應了,二品香玉師的收藏,其豐厚程度不是想象就能勾勒出來的,何況還能賣留香七爺一個面子。這在家族是多大的好處啊。
但是。留香薇薇還是果斷的搖搖頭謝絕了。
有人不禁出聲罵傻逼。
大起大落之後,真正得到了預想的東西。留香薇薇覺得沒有絲毫興奮,心中想的只是原葉匆匆離開的樣子,真的是餓的嗎?一個人會餓成那個樣子,實在不可想象。以前她也會常常嚷餓。但從沒有像那麼餓得倉惶,對,就是倉惶。
所以留香薇薇決定即刻回去。連頒獎儀式都不參加,這也是斷玉節歷史上第一次沒有魁首參加的頒獎儀式。雖然三位族長和在場長輩們很不滿意,但也毫無辦法,沒有人能夠把留香薇薇綁在大殿不是?
留香園派了很嚴密的安保系統護送留香薇薇回留香園。
回到野草齋,打發走護送的保安人員,留香薇薇匆忙去尋原葉,奈何找遍了她的小樓和原葉的小樓,也不見人影,打手機已經無法接通。
“莫非在外面吃夜市還沒回來?”留香薇薇坐在自己樓前臺階上各種猜測,“她走得那麼匆忙,樣子又不單單像餓的,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不願意告訴我……”
留香薇薇就這樣坐在自己樓前臺階上,一邊擔心、一邊猜測、一邊隔一會兒打一次原葉的手機。
夜淺、夜深、夜未央、夜將盡,空氣變得溼潤,山谷中的霧化水打溼她的頭髮,她渾然不覺。
“她是不是不辭而別?因爲害怕我是腐種,又怕傷害我,幫我拿到魁首,然後才悄悄離開?”
哐當——哐當——哐當——……
靜謐的後夜突然傳來由遠及近的沉重的重物砸地聲,留香薇薇聽得毛骨悚然。留香園一直是很安全的,這……這是什麼?
就在留香薇薇胡思亂想間,隨着那聲音,一個人影從樓右側小徑出現。留香薇薇捂住自己嘴巴,沒有讓驚恐的尖叫聲劃破長空,嗖的一聲跳進屋子鎖上了門。
呼呼喘氣間,留香薇薇心中一突,不對呀,那人影好生熟悉,那是——原葉!
留香薇薇匆忙打開門,就見一個人影在眼前放大,哐噹一聲撲到在她面前。
留香薇薇忙開了燈,看清眼前撲到之人果然是原葉沒錯,連忙蹲下身扶她:“原葉,你怎麼了?怎麼弄得渾身跟水澇的一般?”
原葉喘着粗氣爬進屋子道:“薇姐,我、我掉進後谷的靈井裡了。我回來打算去打水做飯,可是天太黑,一不小心就給掉進去了。”這顯然不是真相,是原葉早就想好的說辭。
留香薇薇心有餘悸道:“你嚇死我了,沒事就好。井水冷不冷?我去放熱水給你洗澡。”
“謝謝薇姐。”
原葉洗着熱水澡,留香薇薇在廚房忙碌做飯熬湯,外面天空漸漸明亮起來,夜已盡。
陽光照進屋子,落在那塊羊脂白上,玉料細膩緊緻得看不到一絲結構。
留香薇薇輕輕撫摸玉石問原葉:“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塊玉料?”
“我?”原葉茫然。
“這是你的玉料,當然要你處置。只是我很沒用,成不了香玉師,不然可以幫你做成香玉。這麼好的玉料不做香玉實在太可惜了!”留香薇薇無限感慨。將來離開留香園,不要說原葉擁有羊脂白,就算她擁有的那些玉料,若是帶出,兩人的安全都成問題,若是不帶出,她真的捨不得賣掉。那些玉和玉料陪了她這麼多年,每一塊都像老朋友一般。
原葉一時還沒有轉過筋兒來:“薇姐,我還是有點思維混亂,你說那塊羊脂白是我的?”
“那是你拍下來的。我也答應送你了,歸你所有,名至實歸。”留香薇薇笑道。
“會不會太貴?我……這個還從來沒有這麼富有過。”原葉兩眼放光。
留香薇薇搖搖頭道:“我從來不把玉看成財富,她們是我的朋友,每一塊玉都有自己的性格,與她們相處,我能感覺到她們的呼吸、生命、性格、故事……”留香薇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玉世界裡。
原葉看她的癡癡醉醉的樣子。估計還要沉浸大半天。便起身下樓。昨天晚上跳進井裡後,瘋狂吸收靈能,把水中的靈能吸得一乾二淨。原本蘊含濃郁靈能的靈井變成了一口普通井。
若是一週後靈種癲狂再次發作,上哪兒找這麼多的靈能供她吸取?若是解不了飢h渴,她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在留香園大咬四方。到時候……她揉揉太陽穴不敢想下去。
去藏書閣吧,慢慢翻找前人海量手記。或許能找到治癒自己靈種的方法,還有留香薇薇靈種那黑色禁網。
留香薇薇撫摸着羊脂白,自小在留香園長大,見過的玉料自然不計其數。但品質能比得上這塊的幾乎沒有,可謂罕見美玉。
美玉出世,對於發現它的人來說。焉知禍福。
當年和氏璧出世,卞和兩次獻玉。卻分別被斬去雙足,抱玉哭至淚眼乾涸,哭出血淚,美玉始被世人認可。
這塊玉是原葉發現,經留香薇薇手解出,就命名爲葉薇玉吧,就算將來有什麼災禍,她便和原葉一起去承受,就算要斷足,也是一人斷一隻。
這葉薇玉未曾解的時候,與和氏璧的傳說一般,外表太普通,幾經被人當成石頭,葉薇玉的表皮也是十分粗糙,自己甚至都認爲它解不出什麼玉來,沒成想在粗糙的表皮下隱藏的竟是稀世美玉。
留香薇薇癡癡迷迷地撫摸着玉心思飛舞,手邊電話響了,她才魂歸原位,伸手抓起電話接聽,卻是族長的電話:“薇薇,九爺爺想要看看你昨天拍下的那塊羊脂白,可不可以送過來給你九爺爺看看?”
剛剛想過懷璧其罪,事情這麼快來了。
九爺爺是留香家族雲字輩,也就是留香薇薇爺爺輩的、留香家族僅有的兩個三品香玉師之一。
三品香玉師在香玉家族是頂尖的存在,是家族的大主事,平時不問俗事,但真要管事,家族必須聽命,所以這塊羊脂白是必須要借給九爺爺看的,因爲留香薇薇現在還沒有能力脫離家族,還需要家族的庇護。
所以留香薇薇只好答應,也只能答應。香玉師們各個愛玉成癡,怕就怕這位九爺爺一見葉薇玉,再也不肯歸還,以借的名義長期持有下去,而這玉並非自己的,自己怎能這麼做主就給借出去?
“原葉……”留香薇薇叫了聲原葉,才發現原葉並不在屋內。四處尋找,卻是找不到原葉的影子,打手機依然無法接通。
“這丫頭,總是關着機做什麼?她最近好像不太對勁兒。哪裡不對勁兒呢?”
留香薇薇認真思索,想到了好幾點。
首先,不在留香薇薇的小樓留宿了。以前,隨便哪裡,沙發、地毯、甚至侵佔留香薇薇的牀,躺下就睡。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沒有,不,完全沒有在她小樓裡睡過。
第二,總是莫名其妙找不到她,哪裡都找不到,然後過一段時間又突然出現。
第三,有時候特別怕留香薇薇靠近她。
第四,有時候餓得非常突然,餓起來的眼睛要想要吃人的樣子。
第五,昨天等待解石的時候,她眼睛裡那抹絢爛美麗的黃色是什麼?
原葉這種現象從什麼時候開始呢?留香薇薇仔細搜索,終於想到了,是從小叔叔留香聽雨來吃烤肉的那個晚上。
“從小叔叔出現,原葉開始有了奇怪的變化,莫非,原葉喜歡上小叔叔了?”
“不對,也不像。”
留香薇薇千絲萬縷地整理思緒,卻找不到頭緒。而眼下最迫在眉睫的是,用什麼託詞不借給九爺爺看葉薇玉?
被盜?
留香薇薇自己先搖搖頭,留香園的安保強悍,這個藉口說了就等於直接說我不肯借給你看。
弄丟?
如此珍貴的東西,誰會弄丟?顯然更可笑。
怎麼辦?
留香薇薇焦急地揉着長髮,如果原葉在,一定會看到,長髮中的靈能在到處亂竄、惶恐不安、如臨大敵。
族長的電話再一次打來,說他十分鐘後就到野草谷,親自接留香薇薇去內園見九爺爺。
想什麼辦法都顯得多餘,留香薇薇值得梳理頭髮,換了衣服,帶着那塊稀世美玉下樓,在門口剛好遇到趕來的族長。
“薇薇,”族長露出慈祥的笑容,“你這山谷好生幽靜,真是個靜修的好地方。”
留香薇薇也乖巧笑笑:“我倒是很歡迎大家來做客,讓山谷熱鬧起來的,可是大家都不肯來。”
“哦,呵呵,呵呵。”族長掩飾地笑笑,“我們走吧,九老爺還在等着你呢。”
留香薇薇點點頭就向前走。
族長卻不放心地追問道:“薇薇,那塊玉呢?”
留香薇薇提了提手裡的手編軟袋道:“在這裡,族長要不要親自檢驗一下?”
“哦,那倒不用,不用,我們走。”說着走向自己的車,前去給留香薇薇開了車門。
族長的車子駛出野草谷,駛過外園,進入留香家族的核心所在——內園。
內園更加廣闊幽深,幽靜的山谷、兀立的座座山峰,蜿蜒挺拔的主峰——月光峰……
若說外園是世外桃源,那內園便是世外仙境。
留香薇薇很小的時候隨爸爸來過一次內園,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未經准許,內園是不準進的。那時候她認爲自己遲早會搬進內園居住的,可世事變幻,爸爸早逝,自己的靈種遲遲不發芽,眼看就要被驅逐出外園。
外園都沒得住了,內園,恐怕只能成爲她留香薇薇的記憶中一個過去的點。
留香九老爺居住在月光峰南邊一座小山上,山上種有成片的杏子林,老爺子就稱自己的居所爲杏林。
平常留香族長是不敢開車進入杏子林範圍的,都要提前下車步行。今天老爺子格外開恩,准許他開車進入杏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