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裡的戰鬥,結束得很快。
闖軍在損失達到了一成之後,便徹底崩潰,剩下的九成士兵,全都跪了下來,丟下兵器,投降。
潼關守軍從山坡上下來,很快就在人羣中找到了瑟瑟發抖的黃龍,以及重傷昏迷不醒的闖王。
一名軍校新生問道:“哇,抓到了闖王了,該怎麼辦?”
另一名新生道:“這還用問?若是直接擊斃了也就罷了,一旦戰鬥中沒能當場擊斃,事後就不允許再傷害敵方的傷員和俘虜了,我們必須將他帶回去,經過一番審判之後,才能再決定怎麼處置他。”
先前說話的新生翻了翻白眼:“這人犯的罪可大了,審判之後也會是處死吧?那還不如現在就殺了呢。”
後面發話的新生搖頭:“不審即殺,那可不行。法理就會因爲這樣的獨斷專行而逐漸崩壞,人人都當法官的世界,其實就是強食弱肉,無法無天的世界,你學的思想課裡沒說嗎?”
“我操,你小子的思想課比我學得好。”
這得多虧了俘虜高迎祥的人,是一羣已經學了“天書”的新時代知識分子,若是老南風在這裡,高迎祥鐵定就要去見閻王了,但落在這羣新生的手裡,卻撿回了一條性命。
李道玄看到這一幕,也不禁頗爲感慨。
這些年輕人,學得好啊!不過,他們也早晚有一天,會面對親情、友情與法理之間產生矛盾的時候,希望他們到了那一天,能比我強。
軍校新生們將重傷的高迎祥擡上了擡架,還簡單地給他治了治傷,從肩膀裡起出了鉛彈,止了血,這才擡着他,來到了孫傳庭的面前。
孫傳庭大聲宣佈,這一次山地戰演習完美結束,所有人火速返回——
高家村,本村。
一輛大火車,嗚嗚地駛進了高家村火車東站。
以高一葉爲首的原生四十二小人,已經在火車站急不可耐地等着了,又一次的全員到齊。
火車門開了,一大羣民團士兵,護着一個擔架,從火車上跳了下來,擔架上擡着的,正是高一葉的叔叔高迎祥,他的肩膀包紮着白布,布里還浸出了鮮血。
原生四十二小人立即圍了上去,用複雜的眼光,看着眼前的親人。
高迎祥的眼光也一樣的複雜。
直到他看到眼前這一羣人,才終於明白了,一直打得流寇狼狽不堪的“詭異火銃部隊”,居然來自高家村。
再看看眼前高家村這繁華熱鬧,富裕得不像話的樣子,他才知道,自己離家的這些年裡,高家村已經今非昔比了。
高迎祥用虛弱的聲音嘆道:“原來如此……我……真是沒想到,高家村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二叔……”高一葉站在他的擔架前面,臉上滿是痛惜的模樣:“你的傷……”
“嘿,傷得好,傷得妙。”高迎祥:“不傷怎麼會回來?不回來,怎麼知道高家村現在是這個樣子?當初在孤柏渡,你們爲什麼不告訴我呢?”
老村長從旁邊探出了頭:“告訴你高家村很富裕了,正在爲拯救天下努力,你就肯回來嗎?”
高迎祥認真地想了三秒,搖頭:“我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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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長哼了一聲:“那不就得了。”
高迎祥深深地嘆了口氣。
老村長:“我本想着,把伱抓回來之後先打你二十孤拐,但是你現在已經傷成這鳥樣,我就不打你了,你就等着天尊的審判吧。”
“天尊?是幫高家村變成這樣的大老爺?”高迎祥一臉的茫然。
高一葉:“不,天尊是位神仙。”
高迎祥一時無語。
這時候,火車站已經圍過來無數人了,但是,民團的士兵馬上就擴展開來,將圍觀人羣擋住,不讓他們湊近。
高迎祥可是流寇總頭目,如果他與高家村的關係太多人知道,那高家村可是要誅九族的。上一次電視上播放高迎祥時,消息就險些泄露了出去,好在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馬上就被約談了一下,告戒了他們絕不能說出去,否則會破壞自己來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那之後事情才壓了下去。
而這一次,當然要更好地封鎖消息了。
圍觀人羣只知道民團抓回來了一個人,但卻不知道抓來的是誰,只見民團的人把那個抓回來的人緊緊圍在其中,不讓任何人窺視,轉移到了高家村主堡裡。
主堡的大門很快就緊緊地關了起來,除了原生四十二小人之後,又進去了一批覈心管理層,除此之外,誰也不準進入。
高迎祥被擡上了望樓三樓,擺在了陽臺上。
這裡是距離天尊最近的地方。
高一葉對着坐在牆角的天尊硅膠像呼喚道:“天尊,天尊您在嗎?我們想請您決斷一下要如何處理二叔的事。”
李道玄在,但是他不想說話。
一說話就忍不住要徇私舞弊,幫四十二個小人“法外開恩”,這可不好,乾脆不出面算了,看看高家村用什麼態度來處理此事。
高一葉轉頭:“天尊不在!”
高一一:“敲鐘吧,好久好久沒有敲鐘呼喚過天尊了。”
高一葉有點小難過:“爲了二叔的事,把天尊叫出來合適嗎?天尊只管人間疾苦大事……咱們這點村事,煩勞他老人家,我有點怕。”
高初五:“這……話雖這樣說,但天尊不拿主意的話,這麼大的事,咱們自己怎麼拿主意啊?我是笨蛋,什麼都不懂的啊。”
老村長搖頭:“別叫天尊了,這點小事,我們自己來處理。”
說完,老村長就轉向了坐在旁邊的,一羣沉默的高家村人,以及聞訊而來的管理層們,抱了抱拳頭:“諸位,我沒讀過什麼書,沒什麼文化,懂的東西也沒你們多。我只知道,迎祥這娃子做的錯事多不勝數,給了他自首的機會他又不要,事到如今,諸位若是要判他死刑,我們高家村老村民們,不敢有任何怨言。你們有什麼話,敞開了來說。”
安靜,詭異的安靜,好一會兒。
譚立文才開口道:“咳!在下以爲,高迎祥雖然是闖王,但沒做過什麼大事兒。流寇大軍的決策,基本上都是闖將在做,和高迎祥無關,是可以酌情減輕一些懲罰的……我覺得嘛……判個終身勞改,應該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