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內,氣氛壓抑、凝固。
蘇亦琛緊繃着下顎看向蘇靜若,眸光冷而靜,只是那麼盯着她看,一直無言。
“亦琛!”譚雨熙拽了拽蘇亦琛的袖子,帶着哭腔喊他。
蘇亦琛低頭,看着懷中委屈的女人,門外突然傳來慕管家的喊聲。
“蘇小姐,菜熱好了,來吃吧。”
蘇靜若嘴角掛着若有似無的笑,下巴朝門口一揚,“抱歉,沒時間跟你拼演技,餓了。”
說完,擦過蘇亦琛的肩膀離開。
“亦琛,亦琛!”譚雨熙又晃了晃蘇亦琛的手臂,後者溫柔一笑,“別理她,你氣壞了身子事大,回頭我教訓她。”
“……”譚雨熙略顯錯愕,他這態度明顯不想深究,聽起來是照顧她的身體,實際真的是嗎?
“走,我送你去休息,看看你,睡晚一會兒臉色都差了。”蘇亦琛抓着她的手腕,帶人上樓。
餐廳內,靜得落針可聞,蘇靜若讓慕管家去休息了,一個人低頭在扒飯,臉上沒什麼表情,吃得也心不在焉。
剛纔發生的事情,讓她有點不爽,手中的筷子無意識的戳着碗裡的米飯,餘光瞥見一道身影斜在餐廳門口的立柱旁,她拿眼角瞅他,沒說什麼,又低下頭若無其事的吃飯。
蘇亦琛手中拿着咖啡杯,看樣子是來煮咖啡的。
他從她身後經過,男人的影子映在餐桌上,一閃而過。
“你真信了?”
聲音輕,卻清晰的灌進蘇亦琛的耳廓內,腳步未做停留,進了廚房。
蘇靜若等了會,她聽到了咖啡壺的燒水聲,等待的心情被磨沒了,她不等了,吃飯。
彼時,雋永的男音飄過來,“你就那麼不信我?”
寂靜的餐廳,碗磕在了餐盤上,發出一聲脆響。
一牆之隔,等咖啡的人低低的笑了,拿着碗的人微微抿了下脣。
他雲淡風輕的答非所問,她心絃猶亂的用餐失態。
她的教養,從小養成,食不言寢不語,用餐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無論是咀嚼還是使用餐具,剛纔算是她有記憶以來爲數不多的一次。
蘇靜若在揣測,他這句話的意思是相信她嗎?
咖啡壺發出‘呼呼’的響聲,他倒咖啡,她收了碗筷。
廚房門口,兩人擦肩而過,她低着頭眉梢微揚,他目視前方笑弧清淺。
她知道他相信她,似乎剛纔心中的鬱結就這麼莫名的散了。
黑暗中,蘇亦琛看着身旁的譚雨熙,她側躺着睡相恬然,還是抱着他的手臂的姿勢。
回到房間,蘇靜若衝了澡,吹乾頭髮躺在牀上睡下,夜半,她夢中驚醒,抱着被去了浴室。
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天,又是一個美麗的清晨。
蘇靜若從浴缸裡坐起,伸了個懶腰,臉上的表情帶着饜足的笑。
洗漱完畢後換了身衣服,下樓時隔壁的兩位還沒到,她喊了慕管家告訴她不吃早飯了,乘車離開。
今天要去醫院做檢查,化驗前不能進食。
當轎車駛離別墅,二樓的窗口窗簾晃動,一道人影消失。
昏暗的房間內,蘇亦琛站在牀腳,看着牀上熟睡的女人,輕吁了一口氣後走出,房門輕手關上。
下樓梯時遇到了慕管家。
“少爺,早。”
“早,慕管家。”
蘇亦琛見她抱着牀單和被罩,還有兩件浴袍,慕管家負責主人房的清掃工作,生活用品也是由她安排,換牀單這種事情屬於生活瑣事,他沒多想下樓吃早餐。
去公司的路上,蘇亦琛接到了崔醫生的電話。
“蘇總,我今天安排蘇小姐做檢查,結果出來還要傳真給你一份嗎?”
“嗯。”
兩人又聊了些關於蘇靜若的事情,閔延生從後視鏡看了眼,正巧對上蘇亦琛冷漠的黑眸,他立刻收回視線。
到了蘇氏集團的地下停車場,閔延生小跑着下車開車門,蘇亦琛邁出車,兩人走進電梯。
“最近你關注的範圍挺廣。”
蘇亦琛清清冷的一句飄進對方的耳朵裡,閔延生心下一驚,低頭不語。
“不該聽的不要聽。”
閔延生擰着眉應:“是,蘇總。”
電梯門開啓,蘇亦琛闊步走出,閔延生後背涼颼颼。
……
盛世私人醫院
寧智推門而進,手中拎着件嶄新的白大褂,崔政浩接過穿在身上。
問寧智:“蘇小姐挺特別的。”
寧智看了崔政浩一眼,但笑不語。
“他們現在什麼關係?”又是一句,這次崔政浩走到寧智桌前,兩人隔着一張桌子,崔政浩居高的看着他的眼睛,帶着醫生和善的笑,意味深長。
寧智突然勾脣,邪魅的弧度撩起,“什麼關係?不就那個樣子嗎,你看不出?”
崔政浩輕笑一聲,點了點下巴,一副看破珠璣的表情,“那他自己看出來沒?”
寧智搖頭。
“是看不出,還是不想承認?”
寧智豎起拇指,給了崔政浩那句話點了個贊。
兩人對視,剛纔問題的答案已經瞭然於心。
房門此時被敲響,寧智應門,“進來。”
推開門,蘇靜若走進來,看到兩人隔着桌好像剛纔在談什麼秘密的事情,她走過去,“不好意思,打攪你們敘舊了。”
崔政浩與寧智是大學同窗,這是蘇靜若上次來看望蘇亦琛時發現的,她來寧智辦公室問蘇亦琛的病情,看到他辦公室裡的一張畢業照片,一羣穿着學士服的醫學院學生滿臉的朝氣對着鏡頭笑,她看到了崔政浩的身影。
“沒有,我們在探討病情。”崔政浩說。
寧智隨口接了句,油腔滑調的說:“醫學上很難攻克的病種,單相思。”
蘇靜若看着寧智,嫌棄的表情:“……”神經病又犯了。
崔政浩被無奈的笑了下,手指點了點寧智,無聲的在說:多嘴的傢伙。
寧智聳肩,無所謂的表情,拿起內線叫了一個小護士來帶蘇靜若去做血檢。
等人的功夫,崔政浩問了蘇靜若一些關於身體上有沒有異樣的問題,蘇靜若先是搖頭,又點頭。
“怎麼了?”崔政浩問。
“我最近失眠挺嚴重的,而且每天都有夜半驚厥。”蘇靜若儘可能壓低着聲音說,對面的寧智在低頭寫病志,似乎並沒有注意兩人的談話。
崔政浩皺眉,“有多久了?”
蘇靜若回憶,很認真的回答,“不到一個月。”
崔政浩盯着她的眼底看,有淡淡的陰影,這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
他問:“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很大?或是遇到棘手的問題。”
蘇靜若沒否認,從進入蘇氏那天起,各種無形的壓力都在向她襲來,或者說是她自己給自己的壓力,想做好每一件事,贏得認可,贏得更多的機會,她想加快奪回莫氏的腳步。
莫氏百分之二十的股權讓她心潮澎湃,算算日子好像從那天開始,她的精神狀態就開始異常緊繃了,也許真的是心太急。
片刻後,蘇靜若點頭,“有。”
簡單的一個字,表明她現在亞歷山大。
崔政浩說:“等檢查完,我給你開點助眠的藥,你試下。”
“好。”蘇靜若沒拒絕,甚至有些渴望,她想起每晚夜半驚厥醒來,一身溼汗的鑽進浴室就夠了。
只不過,蘇靜若有所保留,她其實一直都被夢魘纏住,只是最近特別嚴重!特別嚴重!!
護士敲門進來,蘇靜若看了眼,是樸秀妍,她也跟來了?
“蘇小姐,你好啊。”一口軟糯糯的韓語,再加上甜蜜可人的微笑,蘇靜若淺笑迴應,“你好,秀妍。”
樸秀妍穿着一身粉色的護士服,頭髮梳理的整齊,在髮根出盤了一個團髻,乾乾淨淨的。
“崔醫生,我帶蘇小姐去做檢查。”
“好,辛苦樸護士了。”崔政浩說。
兩人之間相敬如賓的對話,蘇靜若的視線在崔政浩的脣角處掃過,他剛纔無意識的對樸秀妍揚了揚嘴角,那是男女朋友間調戲的小動作,不張揚的曖昧,她垂眸低低的笑了下。
跟着樸秀妍出了辦公室,兩人並肩而行,樸秀妍有着韓國女孩溫婉的性情,與蘇靜若聊起天來也是輕聲漫語,蘇靜若只簡短的回答是與哦,對方也不覺得她悶,還是聊着,在清苑的地下手術室那段時間,樸秀妍就習慣了蘇靜若的冷情,她陽光如暖陽,她冰冷如冰川,卻也相處的自在,身後幾步外是卓軼亦步亦趨的隨行。
到了採血室,蘇靜若同樸秀妍進去,卓軼揹着手站在門口等候。
十多分鐘出來了,樸秀妍手中拿着採血管,蘇靜若壓着手臂,兩人朝着走廊的盡頭走去。
一上午的時間,蘇靜若大大小小做了n多檢查,隨着每項檢查的結束,化驗結果、片子等,都在第一時間傳送到寧智的電腦,崔政浩盯着屏幕上的數據看,仔細且認真,寧智去早上的例行巡視病房,辦公室內只有他一人。
響了,崔政浩看了眼號碼,電話放在耳邊。
“蘇總。”
“結果怎樣?”
“暫時出來的這些化驗單是沒問題,還有一些正在等結果。”
對方似乎沉默了下,繼續說:“她晚上可能還會做惡夢。”
這個‘還’字很微妙,他怎麼知道的?崔政浩看着電腦屏幕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
“她說了。”
這麼關心一個人,他真的混不自知嗎?
冷冷的“嗯”了聲,“別讓她出問題,影響計劃。”他將詢問的理由推向這個冠冕堂皇的方向。
“放心吧,蘇總。”一語雙關,崔政浩故意的。
“我沒擔心她。”
蘇亦琛中圈套了,崔政浩得意。
“我是說你放心我的醫術,蘇總。”
蘇亦琛繃住脣線,“……”頓了頓,“有事及時向我彙報。”
“是,蘇總。”
蘇亦琛掛了電話,盯着屏幕上‘結束通話’四個字,眼眸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