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她只是閉着眼,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或許,是因爲睡夢中會有壞人的殘害,也或許,是因爲睡夢中有她母親的柔情。
窗外,秋雨正在淅淅瀝瀝的下着。
是因爲自己的母親終要永永遠遠的離開了,這場秋雨,是老天爺對自己母親最後的憐憫嗎?
沫凝微微擡頭,今天她不會再哭,她要很平靜的送着自己母親離開。
一身的黑裙,就連腳下的鞋子,都是黑色的。
很可笑對不對?
歐陽澈明明是害死她母親的儈子手之一,但此時,站在她身旁的身份卻是她的老公,她母親的女婿。
她望着他,安靜的笑着。
那笑顏,看起來,似乎比窗外的秋雨還要清冷。
“該出發了。”
是啊!時間不早了,該送她母親上路了。縱使她有再多的不捨,也不能耽擱自己的母親去找自己的父親吧!
走出病房,便換成是依蝶和寧萱陪在她的左右。
這樣,倒讓她莫名的多了幾分安心。
來到醫院門口,沫凝的母親已經安靜的躺在水晶棺裡。
仍舊,像她昨晚所見的一樣,一臉的安詳,她淡淡的撇了一眼,然後狠下心,頭也不回的上了車。
人死不能復生的道理,她還是懂的,縱然有再多的不捨,終究還是會再也不見?
車子緩緩開動,排場很大,有好幾輛車子護送,看來,歐陽澈很給足她面子嘛!也或許是,良心終於感受到了一絲一毫的不安。
但,再多的彌補,也換不回她母親的一條命。
車窗外的細雨,看在沫凝的眼裡,逐漸變得飄渺起來。
不,她沒有哭,只是思想有了些許的混亂而已。
緊捏着自己的粉拳,她再次在心裡提醒自己,今天絕對不哭。
那個叫火葬場的地方,一直都離她很遠,不是嗎?
爲何又突然?要讓她越離越近。
似乎,車子每行駛一米的距離,她的心便又多痛了一分。
痛吧!盡情的痛吧!最好讓她痛到沒知覺,或許便不會再痛了。
上車的時候,依蝶和寧萱沒有坐在她身旁,然,坐在她身旁的人是歐陽澈。
看在很多外人的眼裡,這本就是理所當然。
但卻無人知曉,看在她心裡,會恨到骨髓裡。
人,很多時候都是矛盾的,她既希望,這段路可以永遠走下去,沒有盡頭。但又希望,她身旁的男人可以早點離開,似乎,歐陽澈已經成了她恨的導火線。看着他,她便會在心裡提醒着自己,那份恨,該要有多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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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的沉默,他沒有說話,她更是萬般的沉默。
終究還是到了,那個,叫做火葬場的地方。
一片莊嚴肅穆,還有,永無休止的哭聲。
母親的水晶棺被擡出,片刻後,便是緩緩的進入萬丈巨火中,母親的一生,便就如此走完了。
原來,一個人,走了很長很長的路,吃了很多很多的苦,最後剩下的,便是一堆白灰而已。
她緊緊的捧着手裡的精緻瓷罐
,就像,她小時候,母親便是這般將她捧在手心裡一樣。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
人死了,就該入土爲安。
只是一個小小的瓷罐,所以埋起來很快,她呆呆的看着,看着自己母親的墓碑,看着別人替她將自己母親的瓷罐埋好。
深深的,埋入土裡。
依蝶和寧萱一直站在她身後,寧萱終究是忍不住了,她輕挽着沫凝的手臂說道。
“沫沫,想哭就哭吧!我的肩膀借你靠着。”
依蝶倒是很能體諒沫凝此時這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感覺。
她輕輕上前,挽着沫凝的另一隻胳膊,依蝶只是想讓沫凝知曉,在這個坎上,作爲好友,她願意陪她一起走過。
擡眼,她一臉的平靜,就連淺褐色的眼眸裡,也只見一潭的無波無瀾。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的淚,昨晚已經流光,不會再流了。”
這樣的沫凝,更讓寧萱和依蝶感到心疼。
她們不知該如何去安慰,便只能悄悄鬆開自己的手,往後輕退了一步。
突然,沫凝落入一個很溫暖的懷抱裡。
是那熟悉的,淡淡的梨花芳香,她沒有掙扎,任由男人擁着。
那個,屬於她母親的瓷罐,被完美無瑕的埋好了。
地上是溼的,但她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開始給自己的母親燒紙錢。
今天,她的世界真的很安靜,安靜到,只剩下她自己,和眼前的母親。
有誰來?有誰沒來?她一點都不在乎,更不會去介意。
人死了,就是永遠不見了。生前如何便是如何?死後再來假惺惺,純粹都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就像,她的那位大伯母,哭聲真的很響亮,淚水也嘩啦啦的往下流,但卻讓她聽起來,格外的刺耳。
也許,有很多人在背後議論紛紛,說她冷酷無情,母親死了,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掉,那又如何?她就是要平靜的送自己母親離開。
她相信,她母親在天上看着,是希望她過得好,而絕不是哭哭啼啼的。
一張一張的燒着紙錢,並不理身後的人,直到,某個既熟悉卻又變得有點陌生的人兒到來。
那個人兒一來,便直奔歐陽澈身旁而去,且滿臉的氣勢洶洶。
如果不是歐陽澈身手敏捷,躲閃得快,估計他的臉上早已經開花。
沫凝起身,轉頭望着所發生的一幕幕。
那個來勢洶洶,要將歐陽澈往死裡打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哥哥,景漠黎。
她的哥哥不是該在外國嗎?怎麼會突然出現?沫凝的心,瞬間漏跳了好幾拍。
當她不經意間將視線遺留在清悠的臉上時,便總算是明白了,原來,這都是她堂姐搞的鬼。
她的堂姐清悠正在對她笑着,那種笑顏裡,隱約間在綻放着勝利的光環。
真的勝利了嗎?沫凝在心裡冷笑一聲,估計她堂姐離勝利的距離,比她還更遠吧!
“哥哥,住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哥哥定不會是歐陽澈的對手,如果不是歐陽澈只躲閃,而沒還手的話,景漠黎應該早就被打趴
在地上了吧!
在衆人的幫助下,景漠黎總算是被拉開,但仍是一臉的不服氣,似乎硬要把歐陽澈打一頓才肯罷休。
沫凝緊緊的拽住了漠黎,且在他身旁輕聲說道。
“哥哥,住手,你先冷靜下來,要知道,你現在鐵定不是歐陽澈的對手,如果硬碰硬,吃虧的肯定是哥哥你。”
逐漸的,景漠黎用一臉的黯淡,代替了剛剛的一臉怒氣衝衝。
他揮開了沫凝的手,然後,在沉荷晴的墓前緩緩跪了下去。
沫凝可以讓自己堅決不哭,但他景漠黎沒有辦法。
這是他的母親,兩年多未見,沒想到,再一次碰面,竟然便是天上人間兩相隔。
一個鐵錚錚男兒的淚,讓站在他身後看着的寧萱和依蝶,竟也跟着一起飆淚。
景漠黎此時心裡的痛,定不會比沫凝心裡的痛少絲毫。
他的拳頭,一下又一下的深陷在溼潤的泥土裡。都怪他不好,心裡只有自己的學業,竟然兩年多都未曾回過一趟家,且還跟自己的父親鬧脾氣,現在倒好,連自己父親的屍體都難以見着。
真的是,千金難買後悔藥,萬金難買早知道啊!
看着自己哥哥這幅摸樣,沫凝的心,徹底亂了。
這兩年多來的一切,她該怎麼來跟自己的哥哥交代,就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的哥哥好,但不所難免的,他哥哥就會諒解她的所作所爲?
如果不是清悠告訴自己的哥哥,估計她哥哥還會被蒙在鼓勵,然而,連她母親的最後一面都見不着。
景漠黎接下來對沈荷晴所說的一番話語,又一次,深深刺痛了沫凝的心。
“媽,是兒子不孝,竟然連你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上。是兒子不孝,竟然連你發生車禍,住了兩年多的院都還不知情。是兒子無能,讓你不明不白的死去,卻連爲你出一口惡氣的本事都沒有。媽,兒子不怕你怪,但媽你請放心,兒子一定會爲你討回公道,該讓誰爲你償命就讓誰償命啊!”
景漠黎的話語,竟讓老天爺開始打起了雷,下起了大雨。宛若,是在爲沈荷晴不明不白的死而咆哮。
假惺惺的人兒都跑去躲雨了,只有依蝶,寧萱,季肖瀲,路子軒,歐陽澈,還有漠黎和沫凝依舊在。
似乎大雨的洗涮,能讓他們越發的清醒。
當淚水與雨水交織在一起時,那味道,既苦又鹹。
沫凝在自己哥哥的身旁,重重的跪了下去。
她也一樣,不僅無能,還特別的不孝。
是她有眼無珠,竟然喜歡上了害死自己母親之人。
如果她母親一做完手術,她便帶着自己母親離開,那現在的生活,該過得有多和睦啊!
這一切的一切,歸咎到底,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至少,也算是她給別人機會一手造成的。
有一把黑色的傘遮蓋在了她的頭上,就如同她的心,也是黑壓壓一片,興許,還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纔會照進陽光來。
也或許,是一輩子都不會照進陽光來?
突然站起,她奪過男人手中的傘,直接丟棄掉,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