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成道的隕落,無疑於平地一道驚雷,震動人世間,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人,但凡是明白姬成道的身份,都清楚,天要變了。
無他。
實在是姬成道的重要性太高了。
高到甚至比龍椅上的皇帝都還要重要。
沒有姬文豪,大周王朝還可以推舉新君,可沒有姬成道,無論怎麼找,普天之下,都找不出第二個姬成道。
正是因爲有他在,天下雖然亂象已現,可仍舊是維持着大致的安寧。
縱然是之前南疆大戰,雙方調集幾十萬兵馬,數十位神相大宗師,可自始至終都沒有爆發過真正的聖境之戰。
爲何?
不是因爲曾經的武聖盟約約束。
事實上,所謂的武聖盟約在所有人看來,都算不了什麼,只是因爲有姬成道在,這個盟約,才能夠有效的約束着巫神殿。
因爲很多年前,就在南疆蠢蠢欲動之際,姬成道親自去了一趟南疆,自那之後,巫神殿才明白了姬成道處於什麼位置。
多年來,都不敢違背盟約的約束。
同樣的還有青天教和北蠻王庭。
青天教頻頻在中原挑起動亂,但若是仔細看的話就能夠發現,根本沒有大規模的直接暴動,敢於討伐朝廷。
青天教教主這位位列至尊聖榜前幾的存在,更是一次都不敢主動的現身,也是因爲姬成道的原因。
北蠻王庭之前叩關,在青天教的幫助之下,連吞中原數千裡疆土,眼看着即將打破北地邊關,也是因爲姬成道在。
才迫使了北蠻王庭不得不暫避鋒芒。
而最爲顯著的,便是佛門了。
當今天下,大雷音寺作爲天下第一仙門,其實力底蘊,遠超尋常之人的想象,連菩薩境的強者都不止一尊,爲何江徹冒着大不韙覆滅了天隆寺後安然無恙?
這不是因爲佛門慈悲爲懷,寬容待人。
事實上,曾經就有過此等的案例,最後的結果,卻是大雷音寺直接出動菩薩,將膽敢與佛門作對之人,全部誅殺。
這才保證瞭如此多年來,佛門的無上威嚴。
但即便是如此,佛門也不敢與姬成道正面撕破臉,只能暫時隱忍佈局,將姬成道逼到天淵。
中原之內。
六大世家,數十個頂尖勢力。
所忌憚的也從來不僅僅只是朝廷,更是那個深不可測的靠山神王姬成道。
現如今,姬成道隕落。
但凡是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知道天下動亂在即。
可以說,姬成道的死,震動的不止是朝廷,還有整個中原,整個靈域,乃至整個天下,他的隕落,也會影響到天下動亂的局勢。
消息愈演愈烈,天下的震動,也愈發的明顯。
也正是因爲明白這一點,所以元康帝姬文豪在聽聞姬成道的死訊之後,纔會那麼的魂不守舍,一切都是因爲,沒有姬成道,他掌控不了當今的天下局勢。
一旦如此。
烽煙四起的局面,便會迅速開啓。
西北州域。
大雷音寺。
一座閃爍着光芒的金山矗立於天地之間,是方圓數千裡內,最高的山嶽,更是西北州域無數百姓心目中的佛門聖地。
金山之上,梵音陣陣。
聞者,無不生出慈悲之心,若是自高空俯瞰的話,便能夠看到,在金山腳下,無數虔誠的信徒,向着金山上的佛門聖地叩首祈求。
但金山之上,卻是一副極樂風光。
甚至可以看到,有些俸祿,戲謔的看着下方的信徒,宛若在看一羣被掌握了命運的螻蟻,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態度。
金山之頂。
身着古樸僧袍,身形枯瘦的大雷音寺菩薩之首燃塵和尚,與穿着錦繡袈裟的須彌勒菩薩,仍舊是在棋盤上對弈着。
而此刻的局面,則是徹底明瞭。
燃塵菩薩佔據上風,以大勢相壓,已然將須彌勒菩薩逼入到了絕境之上。
沉吟許久,須彌勒菩薩苦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菩薩一舉一動,都調動着大勢,將貧僧圍剿,如今已然走到了絕路,即便是再繼續博弈,縱然或許可以吃掉菩薩的幾個棋子。
也改變不了大勢,是貧僧輸了。”
須彌勒菩薩低聲說着,似乎也像是在比喻着當今的大勢。
“天下如棋盤,人人皆棋子,只要能夠找到其中的漏洞,自然便能無往而不勝。”燃塵菩薩淡然一笑,笑眯眯的眼中,似乎蘊藏着什麼深意。
“是貧僧輸了。”
須彌勒菩薩微微頷首。
“天淵傳來了消息,姬成道借用大周國運,斬殺妖聖十尊,妖皇三尊,最終力竭而死,以身獻祭於天淵之內。”
須彌勒菩薩擡起頭,有些驚愕。
雖然他知道姬成道很強,但也沒想到會如此之強。
十位妖聖,三位妖皇!
這是什麼概念?
那可是十餘位聖境強者。
姬成道以一敵衆,竟然還有此等神威,怪不得燃塵菩薩對其無比忌憚,姬成道不死,其根本就不踏出佛國半步。
“不愧是靠山神王。”
沉默良久,須彌勒菩薩沉聲感嘆。
“此人已死,接下來,便按照之前的謀劃去準備吧。”
燃塵菩薩繼續道。
須彌勒菩薩點了點頭:
“菩薩放心,貧僧定然收服江徹,入主朝廷。”
佛門一直以來,都以傳道天下爲己任,雖然如今也將道統,遍佈中原十二州,可因爲姬成道的緣故,導致佛門被壓制。
近百年來,都幾乎沒有任何進展。
現在姬成道死了,雖然朝廷還有些底蘊實力,可佛門已然不再畏懼。
至於江徹。
確實是個麻煩。
可終究還沒有成長起來,須彌勒覺得自己出手,幾乎不會有任何的變數,畢竟,他也是位列菩薩第三境堪比人仙的存在。
雖然遠遠比不了姬成道,但也絕對是傲立於天地之間的存在。
“善。”
燃塵菩薩面含笑意微微頷首。
“貧僧告退。”
須彌勒菩薩站起身,雙手合十,而後轉身,便欲離開此地,但他剛剛一動,正準備自虛空中遁走,卻忽然間頓住了腳步。
宛若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一般。
同樣的,方纔還含笑的燃塵菩薩,此刻則是臉色微變,猛然擡起頭,看向大雷音寺之外。
虛空之上。
原本晴空萬里的天地,驟然間,響起了一道似龍吟般的劍鳴,緊接着,虛空直接撕裂,一柄金色的古樸長劍在天地之間浮現。
上面刻畫着天地神紋,擁有着一股無上神聖的威嚴。
天子劍!
一瞬間,大雷音寺僧侶,都看到了天地之間的變化,無不駭然變色。
燃塵和尚失去了之前的從容,臉色變得無比凝重,目光緊緊的盯在虛空中的那柄天子劍之上,而一旁的須彌勒菩薩則是失聲驚呼:
“這是.天子劍?它.它怎麼會在此處?”
他萬萬不曾想到,本該在天淵城的天子劍,居然會出現在大雷音寺之外,似乎已經等候了多時,且氣機將他和燃塵和尚鎖定。
只要他們敢踏出大雷音寺半步,懸在天地之間的天子劍,便會瞬間落下。
這也是他方纔爲何駐足的原因。
就是因爲在踏出大雷音寺的一剎那,感覺到了一股隱晦的鋒芒。
“看來,這位靠山神王並未無視佛門,還留了一劍爲吾等化界爲禁。”燃塵和尚一眼便看出了姬成道的想法。
顯然就是在防備着他們大雷音寺在其坐化之後動手。
“好膽!”
原本笑眯眯的須彌勒菩薩一臉肅容,感覺到了極大的壓迫感。
雖然他與姬成道同屬武聖第三境的存在,可雙方的實力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之上,甚至於,就連菩薩之首的燃塵菩薩都對其忌憚不已。
燃塵和尚雙目透過虛空,落在天子劍之上,恍惚之間,看到了一道模糊身影,與姬成道極爲相似,似乎也在與他對視。
“菩薩,你我聯手,可能擋下此劍?”
須彌勒菩薩沉聲道。
如果被一柄劍嚇的不敢出大雷音寺,那絕對是一樁無比恥辱的事情。
“能擋住,但沒有必要。”
“嗯?”
須彌勒菩薩轉頭看向一旁的燃塵菩薩,愣了片刻。
燃塵和尚沒有解釋什麼。
以他位列天下二,僅次於姬成道的實力,絕對不至於連對方一劍都接不住,只不過,他感知到了那天子劍之上一股非比尋常的力量。
國運!
且是匯聚了差不多兩成國運的力量。
以此與姬成道所遺留的力量結合,足以對他產生極大的威脅,縱然能夠藉助,勢必也會因此而受創,不得不療養傷勢。
而他覺得,這便是姬成道的打算。
就是爲了給他造成創傷。
“靠山王心計非同一般,即便臨死之際,也還在想着貧僧,只可惜,他算錯了一點。”燃塵和尚忽然笑了,似乎胸有成竹。
“哪一點?”
須彌勒菩薩不解。
“天子劍,乃朝廷神器,姬成道能調動,皇帝也能夠調動此劍,只需請皇帝出手,自能消弭這一劍的力量,他想借此阻攔吾等出手的時間。
卻不知,這天下之大,想要江徹隕落之人不知凡幾,你我無需硬抗,只需放出一道法旨,請伽羅菩薩代爲說服皇帝即可。
至於江徹,便由降龍菩薩出手,聯合其餘之人,圍剿江徹。”
燃塵菩薩說罷之後,旋即不再去管大雷音寺外的天子劍。
有佛門大陣在此,那天子劍根本進不來此地,只要他和須彌勒菩薩不出去,那一劍便永遠不會落下,如今姬成道已死。
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磨。
須彌勒菩薩朝着大雷音寺外看了一眼,微微頷首:
“菩薩高見。”
“其實,你現在最好的選擇,還是留在天淵城,即便是聞太師不幫你,有我天劍山在,任由他任何人,都不敢踏入此地半步。
可你若是回去,安危難測。”
天淵之上,兩道身影肅然而立,一道身着錦袍,頭豎玉冠,氣勢非凡,正是江徹,而另一人,則是身着白衣的天淵城聖境之下第一人,劍魔張三。
江徹告別聞太師後,並未急躁的離開天淵城,而是先來了一趟域外戰場,爲靠山王姬成道祭奠。
而劍魔張三則是規勸着江徹。
他知道江徹當下的處境,回去之後,必然遭受壓制,遠不如留在天淵來的要好,他與江徹算是不打不相識,作爲唯一一個令他敬佩的同境之人。
他不希望江徹這樣的絕世天才出什麼意外。
只不過,劍魔張三的好意,江徹確實無法領受,因爲他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看着劍魔張三,江徹緩緩搖頭:
“吾意已決,張兄不必再勸。”
深深的看了江徹一眼,張三輕嘆了一口氣,旋即一揮手,拿出了幾壇靈酒,他不是巧言能辯的性格,也說不出什麼規勸之言。
既然江徹已經做出了決定,他便不會再多說什麼,只是道:
“開戰之前,你我曾有賭約,今日也算是履行的時候了,這靈酒爲爲他取名爲萬煞靈酒,在劍冢藏了很多年。
沾染了無數煞氣,對於尋常武者而言,這酒算是毒藥,可對於你我而言,這酒便只剩下勁兒大了,嚐嚐吧,算是爲你送行了。”
“多謝。”
江徹接過酒罈,與劍魔虛擡了一下,隨後仰起頭,飲了一大口,一瞬間,便感覺體內的氣血在躁動,恍若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
“這酒很烈。”
“哈哈哈,剛纔就說了,這酒被煞氣蘊養,說是天下第一烈都不爲過。”張三聞言大笑,接着也學着江徹的姿態狂飲了一大口。
神情飄忽,恍若十分享受。
談天說地,意氣相投。
劍魔張三帶來的幾壇靈酒,短短不到一個時辰,便被飲了一大半,二人的臉上也都不同程度的泛起了一抹醉意。
雖然他們實力非凡,可萬煞靈酒也不一般,一口下去便可引動氣血沸騰,接連幾壇,足以讓肉身神通境的強者也產生醉意。
“嗝~~”
張三長長的打了個酒嗝,隨後又吐出一口濁氣,目光投向遠方:
“天高路遠,你走的時候,我就不送了,這幾壇萬煞靈酒你留着嚐嚐吧,日後你我各自修行,聖境再見。”
說罷之後,張三擺擺手,身形漸行漸遠。
江徹頷首:
“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