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殺(短篇武俠)
早春二月的第一天。
濟南府,大明湖畔,霸王山莊。
此刻,霸王山莊的主人雷霸天,正攥着一張薄薄的信箋,滿臉又驚又怒地觀看着。如果再細緻觀察一下,就可以發現他拿着信箋的手,在微微的顫抖着。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盛怒所致。
當然,站在他身邊的總管雷順,心中早已肯定是信上的內容惹火了主人。這絕不是想當然,雷霸天是怎樣的人物,他心裡最清楚。當年。雷霸天憑藉着三十六路霸天掌,縱橫黑道,罕有敵手。再加上他心狠手辣,行事歹毒,所以,這十幾年來,雷霸天一直是黑道的霸主,不負他“霸天”之名。一直到三年前,雷霸天才金盆洗手,秘密地隱居在霸王山莊。這樣的人會害怕,鬼才相信!
然而,出乎雷順預料的是,在看了半晌之後,一向無所畏懼,霸氣十足的主人,卻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胖大的身軀險些將那把梨木椅子壓得散架。原本禿鷲一般銳利的兩眼,現在空洞地望着棚頂,兩隻整個人似乎一瞬間就蒼老了十歲。而他手裡那張潔白的信箋,則飄飄蕩蕩地落在了地上,如同一片落葉一樣。
雷順也對那張有如此威力的信箋產生了好奇,於是,就俯身拾起,然後偷偷瞟了一眼。這張主人看了半個時辰的信箋上,竟然一字未有。上面只有一枝十分刺眼的紅梅,彷彿是用鮮血揮灑而成,紅豔無比。
雷順不由驚呼起來:“紅梅盜!”
雷霸天陰沉着臉點點頭,自語道:“紅梅盜終於找上我啦,我還以爲他不敢來碰我呢,想不到他竟然有如此膽色!不過,他出道的時候,我已經退隱江湖,應該惹不着他呀?他殺的,可都是那些至今依然活躍在江湖上的黑道人物啊!”
令雷霸天這樣的梟雄也感到畏懼的紅梅盜,可是最近幾年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有人說是玉樹臨風的年青男子,也有人傳說她是一位千嬌百媚的美嬋娟。但是,絕沒有人看過他的真面目,那些見過他廬山真面目的人,都已經成了他的劍下亡魂。
原來,這個紅梅盜雖然被稱之爲“盜”,但是,他從來不盜取財物,他“盜”的,都是那些惡貫滿盈之輩的人頭!
在每次行動之前,他都要客客氣氣地給盜取人頭的對象送上一紙信箋,上面,就是一枝血染的梅花。所以,人們稱之爲“紅梅箋”,雖然這個名字很優美,但卻是如同地府發出的死亡通知單一般,凡是接到過它的人,如今都無一例外地和牛頭馬面聊天去了。
到目前爲止,紅梅箋一共發出了三十五次,無論對手武藝多麼高強,身份如何顯貴,都在收到紅梅箋之後的半個月到一個月內,被紅梅盜擊殺,從未失手。
彷彿是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一般都要給對手留下半個月的準備時間。但是無論那些人如何精心準備,周密策劃,最後,也難逃長劍斬首的命運。所以,在江湖上傳揚:紅梅俠盜,一劍飄香,從你接到紅梅箋的時候,你就已經是一個死人!
今天,雷霸天十分榮幸地成爲了第三十六位接到紅梅箋的人。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送信的家人又說道:“老爺,剛纔的投書的那個人讓我轉告老爺:他姓藍!”
雷霸天一聽,心中這才豁然開朗,不由想起了十八年前的一段往事:當時,中原武林有一位大俠藍如玉,最是嫉惡如仇,殺得黑道人物聞風喪膽。雷霸天於是就改頭換面,潛入藍家爲僕。終於覓得良機,投毒殺害了藍如玉。然後,又殘忍地將藍大俠全家滅門。記得藍如玉的幼子當時僅僅三歲,也被自己一劍穿心,送上了西天。在自己斬草除根的策略之下,藍家應該沒有後人。可是,自己的仇人雖多,但是姓藍的卻只此一家。
雷霸天沉思了一會,在經過了最初的驚慌之後,他終於恢復了曾經黑道霸主的本色,口中狂笑道:“哈哈哈——紅梅盜,你要是真敢來,我就叫你有來無還!我雷霸天就一定會讓霸王山莊成爲你的墳墓!”
雷順從主人的狂笑之中,還是感覺道了一絲色厲內荏,於是就提醒道:“老爺,要不要召集江湖上的朋友?”
雷霸天用陰沉的目光掃視了雷順一眼,然後恨恨地說出了三個字:“四屠戶!”
雷順也不由一喜,心中暗道:“要是有這四個惡人坐鎮,再加上山莊裡裡外外的近二百名打手護院,紅梅盜恐怕就真的有來無還啦!”
從接到了紅梅箋開始,霸王山莊附近就開始戒嚴,十步一崗,五步一哨,幾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濟南城裡的百姓也漸漸聽到了紅梅盜要光臨霸王山莊的消息,而且,也知道了霸王山莊的主人就是曾經作惡多端的雷霸天,都不禁欣喜若狂。再一看山莊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更加確認了消息的準確性。於是,有些性急的人就事先買好了鞭炮,等着慶賀雷霸天這尊瘟神的滅亡。一時間,濟南城的鞭炮竟被搶購一空,蔚爲奇觀。
在雷霸天收到紅梅箋的第七天,從大明湖的岸邊,通往霸王山莊的道路上,大搖大擺地走來了四個人。
自從戒嚴之後,大明湖一帶就很少能看到行人。所以,這一行四人很快就引起了崗哨的注意。當然,就算在平時,這四個十分古怪的人也頗能吸引人們的眼球。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始終笑眯眯的胖和尚。他的禿頭油光鋥亮,臉上的肥肉耷拉下來,隨着腳下的步伐,有節奏地顫動着。肚子也大得驚人,如同一口鍋倒扣在肚皮上。整個人,頗有幾分廟裡大肚彌勒佛的風采。
在他身邊的,是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身穿一件大紅紗衣,胸口開得很低,隱隱露出裡面包裹的隱秘之物。再往臉上看,卻已經是徐娘半老,厚厚的脂粉也難掩眼角的皺紋,以及眉梢中流動出的yindang之色。
第三位是一個鐵塔一般的漢子,臉上現出一團煞氣,在料峭的春風之中,竟然赤着上身,顯露一身鋼筋鐵骨。
在這個有暴露狂傾向的大漢旁邊,則一步三搖地走着一副書生模樣的人。只是在臉頰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雖然還未到夏天,手裡卻已經搖起了摺扇,還搖頭晃腦地喃喃自語,似乎已經沉醉在周圍的大好春光之中。
這樣四個怪模怪樣的人,在這樣一個局勢一點即燃的時候,出現在山莊前面,頗有些不合時宜。於是,很快就有十幾名護院圍攏了上來,攔住了四人的道路。
爲首一個身高馬大的護院,橫眉立目地指着四人道:“四位,意欲何往?”
笑面和尚雙手合十,滿臉的肥肉堆積成看似無比慈愛的笑容:“阿彌陀佛,我們要去霸王山莊,請施主方便方便?我們出家人以慈悲爲懷,還望施主不要如此聲色俱厲纔好,施主不如給貧僧笑一笑如何?”
那個小頭目哪裡肯聽他的費話,剛要張口罵人,卻忽然嗅到了一股清香,然後,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和尚臉上的笑意更濃:“如此一團和氣,高高興興,豈不妙哉!”
但是,那個小頭目卻說什麼也高興不起來。他口中雖然大笑着,臉上的肌肉卻痛苦地扭曲着,眼淚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最後,乾脆躺倒在地,一邊打滾,口中還一邊哈哈哈地發出笑聲,只不過,笑聲聽起來實在有些恐怖。
和尚雙手合十,滿是同情地說道:“施主,千萬不要樂極生悲啊!”
剩下的那些護院也看出了一些門道,同伴肯定是在不知不覺間着了和尚的道。於是,紛紛拔出腰間的佩刀,就要衝殺上前。
猛聽和尚後面的鐵塔漢子怒吼了一聲,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然後,只見他邁開了大步,狀如雄師猛虎,向路邊衝去。
衆護院不由長出了一口氣:這個黑大漢看起來氣勢驚人,要是衝過來,還真不容易抵擋!
然而,很快他們就被驚得目瞪口呆。只見那黑大漢衝到了路邊的一排柳樹旁,然後揮起了拳頭,向大腿粗細的柳樹擊去。只聽咔嚓一聲,柳樹竟然應聲而斷!
大漢一連放倒了三棵大樹,這才高舉着鐵拳,仰天嚎叫了起來,此刻的他,真如一隻猛獸相仿。
大漢的怒吼聲不禁驚人,連周圍樹上的鳥兒也被驚得紛紛飛到空中。這時,只見那個豔婦忽然嬌喝道:“着!”
隨後,只聽一陣破空之聲響起,天上的飛鳥全都栽落下來,噼裡啪啦地掉在地上,有幾隻,竟然砸在了那些已經看傻了的護院的頭上。
這時,那個書生模樣的人把手裡的摺扇啪地一抖,扇面上竟然畫着一個碩大的骷髏,兩隻黑洞洞地眼眶,叫那些護院從腳底產生一股寒意。
就在這時,猛聽得遠處傳來了一聲高喊:“四位,手下留情!”隨後,一個人影飛馳而來,走到了近前一看,正是總管雷順。
他先向四人抱拳行禮,口中說道:“風塵四俠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然後,又轉向那些護院道:“你們都瞎了狗眼,竟然連風塵四俠也不識得,還不趕快請罪!”
那些護院聽了,頓時齊刷刷地跪在地上,磕頭不已,心中暗呼倒黴,怎麼遇到了這四個殺人不眨眼的屠戶啦!
這四個人,正是江湖上久負兇名的“四屠戶”。他們雖然名爲屠戶,卻並非是殺牛宰羊,而是專門幹殺人越貨的勾當。那個笑面和尚善使各種毒藥,殺人於無形,名叫“毒手佛屠”、使暗器的豔婦名叫“千手人屠”、黑塔漢子一身金鐘罩的橫練功夫,名爲“鐵手獸屠”、最後的書生,年紀最輕,卻是四人的首腦,最善謀劃,名爲“辣手妙屠”。而“風塵四俠”的名號,則是他們嫌四屠戶的名字難聽,自己取的。
辣手妙屠看了一眼地上磕頭如搗蒜的衆人,口中說道:“起來吧,以後把招子放亮點,要是再這樣,也就不必留着啦!”
他說得輕描淡寫,那些護院卻後背全被冷汗浸溼,七嘴八舌地謝恩之後,這才爬起,規規矩矩地立在了一旁,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然而,凡是都有例外,那個小頭目依然在地上哈哈的慘笑着。他嗓子早就啞了,所以笑聲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毒手佛屠笑眯眯地說道:“行了,看你笑得那麼辛苦,就歇歇吧。不過,你剛纔向我指了一下,你那根手指就說不得要留給我做個紀念!”
然後,就走到了那個小頭目的面前,袖子輕輕從他臉上一拂,笑聲立止。但隨後又傳出了一聲慘叫,只見毒手佛屠抓住他的右手,硬生生將他的食指掰了下來,笑呵呵地裝在了胸前一個化緣袋裡。而那人,則早就疼得昏迷了過去。
旁邊的雷順也不由看得心驚,連忙催促道:“莊主飛鴿傳書,將四位英雄請來,現在正在莊中恭候風塵四俠的大駕!”
於是,在雷順的引領下,四禽獸就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霸王山莊。那些護衛見送走了瘟神,這才都長出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忽聽不遠處有人讚道:“妙啊,實在是太妙啦!”
衆人放眼望去,只見一個年輕書生,正騎在一頭毛驢上,手舞足蹈地大叫着。
護院們一見,不由心頭氣惱,真是牆倒衆人推啊,連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書生也敢嗤笑我們!於是就一擁而上,將那頭毛驢圍在了當中。
由於有了剛纔的前車之鑑,所以這些護院也不由謹慎了起來,將這個書生仔細打量了了一番:頭上一定方巾,身上一襲藍衫,臉上倒也眉清目秀,只是多了一絲酸腐之氣。驢背上還馱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口袋,看樣子裝滿了書卷。
衆人在確定了他是一個外來的書生之後,這才喝道:“你這個書呆子,剛纔是在嘲笑我們不成?”
那書生臉上露出了癡迷的神色,搖頭晃腦地說道:“小生初來濟南,特此到大明湖一遊。果然是‘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實在是妙哉!”
衆人這才明白,原來這書呆子說得是山水風景之妙。又見他說到得意處,掉起書袋,酸氣四溢,爲之牙倒,於是就連連擺手道:“此地不許停留,速速離開!”
那書生聽了,臉上竟然露出了不悅之色:“各位兄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這大明湖是個例外,賣給了你們不成?”
一名護院見他實在囉嗦,於是就擺出了一副兇相,口中惡狠狠地說道:“書呆子,識相的就快滾,不然,先把驢腿打折,在將你的狗腿打斷!”
那書生臉上露出了驚慌之色,但仍然不肯退步,一本正經地說道:“聖人云‘威武不能屈’,我雖然是一介書生,也絕不能向你們這些強人低頭!”
那名護院見他着實太酸,於是也就不再費話,抽出了腰刀,就要先向驢腿斬去。
書生不由驚慌失措,以手拍着驢屁股,口中大叫道:“毛驢啊毛驢,你隨我跋山涉水,立下了汗馬功勞。不料今日好不容易你們親人相見,卻又要同室操戈,實在是令人嘆息啊!”
那名護院雖然是個粗人,但還是聽出了書生話中的含義,顯然是將自己和蠢驢歸爲一類,頓時大怒了起來,揮動着腰刀,向書生垂下的大腿斬去。口中吆喝道:“待我先斬下你的狗腿!”
那書生一提繮繩,慌慌張張地閃開了寒光閃閃的刀片,口中猶自說道:“我這腿還留着走路,還是砍你自己的吧,然後再接一隻狗腿,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狗腿子啦!”
這時,旁邊的一株柳樹下忽然傳來一陣響鈴一般的笑聲。衆護院聽了,一齊望去,只見在一棵垂柳之下,立着兩個笑語嫣然的女子,一個穿白,一個着紅,剛纔的笑聲,就是她們發出來的!
那些護院見了,圍攏上前,齊刷刷地施禮道:“見過小姐!見過——王姑娘!”
那個紅衣女子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臉上一派天真爛漫,她正是雷霸天的獨生女兒,閨名喚作雷閃閃。而身邊的白衣女子則比她大了一兩歲,蛾眉淡掃,淡雅如蘭,給人一種飄然出塵之感。只是眉宇之間,似乎隱含着一縷憂思。
雷閃閃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書生,忍不住掩口一笑,然後對這些護院說道:“人家是讀聖賢書的人,你們舞刀弄槍的,別嚇着人家,都散了吧!”
那些護院規規矩矩地答應了一聲,又都忿忿地瞪了那個書生一眼,然後就都走開了。
那書生卻洋洋得意地目送着他們離去,然後拍着毛驢的腦門道:“你看你的那些朋友,雖然學會了站起來走路,但還是和你一個脾氣,欺軟怕硬!”
毛驢被他怎麼一拍,立刻就扯開了嗓門,鳴叫了起來。書生連忙安慰道:“好,好,好,不用抗議,我知道你還是比他們強一點點的!”
二女聽了,又不由相視莞爾。那書生下得驢來,這纔對二女施禮道:“多謝二位小姐,小生這廂有禮啦!”
雷閃閃笑道:“你這個迂腐的酸生,難道你不知道嗎,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這裡乃是是非之地,你還是早早離開吧!”
書生動動嘴脣,似乎還想辯白幾句,但看到那名白衣女子,又忍了下來。然後拱手道:“小生名叫藍尋梅,前來應考,大家以後若是有緣,自能相見,就此告辭。唉!只可惜了這大好春光,更糟蹋了這名勝之地!”
說罷,就連連搖着頭,牽着驢子,漸漸遠去。雷閃閃笑道:“真是個酸生,實在是令人發笑!”
白衣女子卻搖搖頭:“他一介書生,怎能如此無畏,莫非有什麼依仗?”
雷閃閃道:“好了,王姐姐,就不要爲別人操心啦。你的嫁妝都準備得怎麼樣?嘻嘻,等你要是嫁給我的爹爹,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白衣女子聽了,幽幽地望着不遠處的大明湖,不再作聲。
此刻,在霸王山莊的一間寬敞的客廳中,雷霸天正與四禽獸共飲。毒手佛屠將杯裡三十年的杏花村一口倒進自己的大嘴裡,然後又夾了一塊牛肉,扔進嘴裡大嚼。
待嚥下之後,才唸佛道:“阿彌陀佛,貧僧今日喝酒吃肉,罪過罪過。不過,佛祖有靈,也一定會原諒我的,這酒是雷施主家裡的,也不是貧僧買的;那牛也不是貧僧殺得,所以也不算破戒!”
千手人屠膩聲說道:“和尚哥哥,你破的戒還少嗎,要不要今晚再破頗色戒啊?”
毒手佛屠看了看她雪白的胸脯,又看了看她臉上的皺紋,連連擺手道:“你還是找鐵塔吧,他的身體棒,肯定能把你弄上極樂世界,阿彌陀佛!”
鐵塔橫了這兩個屠夫一眼,自顧着往口中夾菜。他練得是童子功,最忌諱女色。
辣手妙屠喝了幾杯酒後,這才切入了正體:“雷莊主,您可是我們黑道的領軍人物,難道還有人活膩了,敢上門找麻煩?”
雷霸天也不作聲,緩緩地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張紙,擺在了四屠戶的面前。
四屠戶見了,臉上也不由自主地變了顏色。辣手妙屠忽然起身,對雷霸天拱手道:“雷莊主,我們叨擾了,告辭!”
其他三人聽他這麼一說,也都紛紛離席,鐵塔還順手抓了盤子裡剩下的半隻燒雞。
雷霸天雖然是黑道的盟主,但是對這四個心狠手辣而且各懷絕技的傢伙也頗有些忌憚。於是就連忙說道:“四位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只要是我雷某能做到的,我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千手人屠格格笑道:“雷莊主,東西再好,也要有命來享受啊;如果命都丟了,再好的東西不也都是別人的嗎?”
雷霸天也不由提高了嗓門:“如果傳揚出去,風塵四俠被一張紅梅箋嚇得望風而逃,只怕對四位的名聲也有影響吧!”
辣手妙屠本來就不想離開,他這樣作勢,只不過是要爲己方增加一些討價還價的本錢罷了。於是,將手一揮,四屠戶又都重新落座,繼續大吃大喝起來。
雷霸天這才心中大定,四屠戶如此做法,就是不準備走了。於是,他也殷勤地勸酒,不斷招呼上菜。
就當賓主雙方越來越融洽的時候,外面蹦蹦跳跳地跑進來一個紅衣女子,來到了雷霸天的面前,脆生生地說道:“爹爹,我已經將王姐姐送回去了。”
雷霸天用虎毒不食子的目光,愛撫地看着自己的女兒:“閃閃,一點規矩也不懂,快見過幾位英雄,這就是我經常給你提起的風塵四俠四位前輩!”
雷閃閃吐了一下舌頭,然後給四禽獸見禮。辣手妙屠看到了花朵一般的雷閃閃,終於知道該向雷霸天提出什麼條件啦!
於是,他就擺出了一副自認爲十分瀟灑的笑容,起身還禮道:“雷小姐不必客氣,我們年齡相仿,也就不用叫什麼前輩,不如就以兄妹相稱吧!我本名叫於懷仁,你就叫我於大哥吧!”
雷閃閃心地純潔,哪裡知道他心裡的齷齪念頭,於是,也就叫了一聲“於大哥。”
這一聲於大哥,叫得辣手妙屠心中飄悠悠的,嗓子眼麻癢癢的,恨不得一口將雷閃閃吞下肚裡。
雷閃閃見了他露出了本色,不由噁心不止,有一種想吐的衝動。
雷霸天這位梟雄和惡人打了半輩子交道,當然很快就領悟了辣手妙屠的那點花花腸子,於是連忙轉移話題:“妙屠老弟,如今收到紅梅箋已經七天。按照紅梅盜一貫作風,大概會在發出信箋的半個月後開始攻擊,我們還有七八天的準備時間來安排防禦!”
辣手妙屠聽他一味以兄弟相稱,也不以爲意,於是說道:“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據我所知,紅梅盜每次出手,一定會事先踩好點。然後再精心佈局,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令人防不勝防,他一定會來這裡觀察瞭解地形的。所以,我們這幾天就張好大網,隨時準備捕捉大魚。呵呵,紅梅盜也忒狂了一些,非要搞出這麼大的聲勢,真將天下的英雄視若無物啦!”
說罷,眼睛在雷閃閃的身上晃來晃去。雷閃閃被他瞧得極不舒服,於是就向衆人告退。大廳之中,只留下了雷霸天和四屠戶在密談。
雷霸天見女兒走了,這才長嘆道:“再過八天,正好是我迎娶新婦的日子,看來一定要延期啦,紅梅盜可真會選時間呀!”
千手人屠又嬌笑起來:“雷莊主可真是豔福不淺,不知是哪家的黃花姑娘,會心甘情願嫁給你這麼成熟的男人,不會是和你這山莊的名字一樣,來個霸王硬上弓吧!”
那個成熟的有些過頭的男人立刻現出了怒色,他也曾是堂堂的黑道霸主,何曾受過如此的調笑。
辣手妙屠一見局勢有些緊張,於是笑道:“這樣的大喜事,一定要如期舉行,我想,紅梅盜也一定看中這個好日子的。我們就用紅梅盜的人頭,來作爲給莊主的賀禮吧!”
屋子裡傳來一陣得意的狂笑,彷彿現在的紅梅盜,已經在他們面前伏誅。
此刻,在濟南城的一家名叫悅來老店的客棧裡,也同樣迴盪着愉快的笑聲。這是一間普通的雙人房間,具客棧的夥計後來回憶說,當年的紅梅盜就是和他的妻子在這裡落腳的。不過在當時,眼光高明的夥計只是把他們當作了一對普通的夫婦罷了,甚至還懷疑過他們是一對偷跑出來的野鴛鴦,因爲那個女的,總是戴着一個綠色的頭罩,顯得遮遮掩掩的。
天剛剛黑,屋中就已經熄燈,這一點,倒是很符合年輕夫婦的身份。要不是太忙,夥計真想趴在窗跟,聽一出好戲。
然而,屋中並沒有出現小夥計腦子裡構思出的畫面,只聽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輕輕地說道:“紅兒,今天的收穫不小。原來在八天之後,就是雷霸天這廝迎娶新婦的日子。這一天,正是我們需要的時刻!”
在對面的另一隻牀上,傳來了一個女子溫柔的聲音:“只怕對方也會猜到我們會選擇這個時間的。梅大哥,那個女子是何人,竟然肯嫁給雷霸天,聽說他今年都四十九歲啦!”
“紅兒,我跟蹤那女子到了她家裡。瞭解到她姓王,名叫王芊芊。家裡也是濟南的一個大戶。以雷霸天那廝的作風,要是想娶誰家的姑娘,大概會有一千種辦法來達到自己的慾望。”
“唉!只怕又是一個身不由己的苦命女子!”
“只要我們擊殺了雷霸天,她不就解脫了嗎?紅兒也不必憂慮!”
“梅大哥,只是我剛纔聽你說,雷霸天請來了四屠戶,那四個人一定不好對付吧,我們選擇那個日子,會不會太危險?”
“我等這一天等了十八年,前幾年師父說是武藝未成,不許出山。等我們下山之後,這個老賊卻又歸隱,做起了縮頭烏龜。如今總算找到了他的蹤跡,我當然不會放過他了。我要在他最高興的時候,叫他面對死亡。這比他當年殺我的全家可輕多了!”
“大哥,可不要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啊!”
“哈哈,紅兒,我這是公私兼顧,也是爲所有受過他迫害的人討還血債!”
“這次行動和以往略有不同,因爲除了誅惡之外,還摻雜了大哥的私人情感,所以更要小心行事!”
“放心吧,我會掌握好尺度的。今天我遇到了雷霸天的女兒,我連一個手指頭都沒動她。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我還是牢記的。不然,豈不是辜負了我的師父、你的爹爹的諄諄教誨。
那個女子一陣輕笑,然後,聲音中充滿了調笑的味道:“是不是雷家的小姐長得太漂亮了,你要當護花使者,捨不得下手啊!”
“好啊,你竟敢胡言亂語取笑我,難道你忘了,當初下山時候立下的誓言:除掉六六三十六個惡人之後,我們就回山完婚!”
說完,就摸到了對面的牀上。那牀上先傳來了一陣驚叫,然後又傳來了那女子的討饒聲:“好了,大哥不要胡鬧啦,晚上還有行動呢!”
黑暗中傳來“叭“得一聲,顯然是那位梅大哥在師妹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然後,只聽他說道:“今晚我要夜探霸王山莊,稱一稱那四個屠戶的斤兩!”
女子柔聲道:“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憑他們還留不住我!”
在入夜之後,霸王山莊就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只不過,在這種表象下,卻有無數雙警惕的眼睛,在監視着山莊的動靜,哪怕是有幾隻夜間出來覓食的老鼠,也被數得一清二楚。
時近三更,天空中的彎彎的上弦月早已隱去,無邊的黑暗,籠罩着霸王山莊。在夜幕的籠罩下,一道黑影,如同幽靈一般,飄進了山莊。
他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連頭罩在一起,幾乎要和漆黑的夜色融爲一體。他慢慢地在山莊裡飄來蕩去,似乎他就是這裡的主人,在欣賞着自家美麗的夜景。
最後,他又溜回了山莊大門,乾脆施施然地走出了黑暗,現身在被燈籠照射得如同白晝一般的山莊大門前,如同一個深夜歸家的浪子一般。
只聽他用清朗的聲音說道:“紅梅盜深夜來訪,難道就沒有人出來歡迎一下嗎?”
他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在寂靜的山莊中,卻傳出了很遠,聽起來異常的清晰。
這個驚世駭俗的聲音,並沒有引發慌亂,只有對這一切都掌控在手的人,纔會如此。現在,雷霸天就頗能體會到這種感覺,他早就佈下了天羅地網,等待紅梅盜的大駕!
他慢慢地從黑暗中現身,左右是十幾名護衛,個個都劍拔弩張,神色凝重地盯着這個膽大妄爲的紅梅盜。
雷霸天故作瀟灑的一笑:“大名鼎鼎的紅梅盜,如何也壞了自己的規矩,早早就來動手,莫非是心虛不成?”
黑夜人環顧了一下四周,淡淡地笑道:“雷霸天,周圍隱藏的那些小嘍囉,也都叫他們回去睡覺吧。在下只是見今夜風輕雲淡,所以乘月閒遊到此,沒有興趣殺人。”
雷霸天陰陰一笑:“閣下不想殺人,我卻不敢苟同,我雷霸天的敵人,沒有一個能活着離開這霸王山莊的!”
黑衣人幽幽地說道:“對於你的血腥手法,我三歲的時候就領略到了。至今,在我的胸前,還留有你賜予的疤痕,叫我不敢忘懷!”
雷霸天不由驚叫道:“你是藍如玉的兒子?你不是早就被我利劍穿心而死了嗎?”
“也是我命不該絕,偏偏我的心臟偏向右邊,這才逃脫了你的魔掌。這大概也是老天留下我來向你討還血債吧!”
“哈哈,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紅梅盜,原來也是假公濟私之徒。老夫已經金盆洗手,早就不理江湖紛爭,你卻還要追殺於我,是不是有悖於你紅梅盜行事的準則啊!”
“江湖子弟江湖了,一入江湖難再逃。你犯下的罪惡,難道也能洗刷掉嗎?再說,你名義上雖然隱居在此,卻還是不甘寂寞。這幾年來發生的幾起血案,大概都是閣下所爲吧!”
“血口噴人!這算不算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到時候我會拿出有力的證據的,紅梅盜從來都只殺該死之人,不管爲公也好,爲己也罷!”
“嘿嘿,想要殺我,只怕是沒那麼容易吧!”
黑夜人看了看周圍涌出來的那些護院,搖頭道:“好像少了四個專門殺雞宰鴨的屠戶吧!”
話音剛落,哈哈的大笑聲響起,一個胖和尚突然出現在黑夜人的面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那三個都磨刀霍霍向豬羊去了,只有貧僧從不殺生,所以前來迎接紅梅盜的大駕!”
黑衣人的身影忽然憑空消失,然後又在和尚的身後顯現。而在黑衣人原來停身之處後面的那些護院,忽然都慘叫着倒了下去,然後,就再也沒有了聲息。此刻,如果你有興趣看一下他們的臉,你就會發現,他們的臉上閃現着一種妖冶的綠色。
毒手佛屠見自己無形無色的毒藥被紅梅盜閃開,心中也十分坦然:“如果自己一出手就能將對方放倒,那此人也就不是紅梅盜啦!”
於是,胖和尚又堆出了真誠的笑容:“呵呵呵,這些傢伙倒是真聽話,剛纔你叫他們睡覺,馬上就都倒下。只是希望你們不要長睡不醒纔好,阿彌陀佛!”
黑衣人在他的背後笑道:“他們現在大概最需要大師給念一卷往生咒,也好早入輪迴。”
胖和尚慢慢轉過身來,既然對手不主動進攻,那自己就只有來攻擊他了。只聽他口中說道:“罪過罪過,貧僧只是個半路出家的和尚,不會念經,只會敲敲木魚。”
說罷,就取出了一隻拳頭大小的木魚,輕輕敲擊起來。這個木魚的聲音異常尖銳,聽得周圍的護院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黑衣人的眼中卻閃過了一絲寒芒,忽然手中出現了一把利劍,隨着兩道寒芒閃過之後,寶劍又憑空消失。而空氣之中,卻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腥臭。
在他的身體兩邊,各躺着一隻斷了頭的大蛇,身子猶自在地上扭曲。而被斬斷的蛇頭,則呈三角形,顯然是兩條劇毒之物。
毒手佛屠也只好停下了手裡的木魚,這兩條蛇是他從小親手喂大,能受木魚聲地控制,自己一隻視爲左右手。想不到今天死在紅梅盜的劍下,和尚再也笑不出了,臉上的肥肉也因心中的痛恨而不停地顫抖。
就在這時,一聲嬌笑傳來:“好啊,這兩個該死的傢伙終於死了!老孃我一看到它們就渾身發麻,這位公子,還要多謝你爲奴家除害呀!”
隨後,一個婀娜多姿、滿臉褶皺的婦人,扭扭捏捏地走了出來,一直向黑衣人走去。隨着她身體的每一次扭動,就有一蓬牛毛一般地毒針發射了出去。在黑夜的掩護下,無聲無息地襲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卻彷彿渾然未覺,只是笑吟吟地站在那裡,口中輕輕說道:“青蛇口中刺,黃蜂尾上針,兩般皆未毒,最毒婦人心!”
千手人屠見他在自己的毒針中似乎毫髮未傷,於是也不敢繼續靠前,凝神細看起來。這下,她才發現,自己的毒針,都落在對手的身前,在地上形成了一個由毒針排成的半圓。看來,對手的的內功十分精湛,竟然能在身體周圍形成一個無形的氣罩。而自己的毒針太過細小,所以都被擋下。
想通了這點,她決定使用份量重一些的暗器,如果對方繼續託大,就一定會嚐到她釀製的毒果。
於是,口中假意惡狠狠地說道:“我就不信老孃的繡花針還破不了你的防禦!”
她口中雖然這樣說着,手中卻發出了兩枚梭鏢,如同流星一般,襲向了黑衣人。她的梭鏢長約三寸,乃是精鋼所制,兩端尖,中間重,最利於破防。
黑衣人聽到了風聲不對,就知道這個毒婦使詐。於是也將雙手一揚,只見兩枚飛鏢從袖裡射出,迎擊在梭鏢的中央,然後一起掉在地上。
千手人屠見妙計被對方識破,也連忙向地上望去。只見擊落自己暗器的是兩枚梅花狀的紅色飛鏢,份量並不是太重,由此可見對方的內力確實高出自己許多。
於是,她又擺出了一副令人作嘔的媚態,膩聲說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紅梅盜也是暗器高手,今天老孃終於遇到知音了!”
說罷,就扭動着腰肢,向黑衣人走去。她腳下走着,手裡也沒閒着,各種暗器層出不窮,如飛蝗一般,射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也抽出了背後的寶劍,站立在那裡,如同山嶽一般一動不動。他隨意地揮灑着手中的寶劍,將千手人屠的暗器一件件擊落。而且,他的寶劍十分鋒利,又貫注了渾厚的內力。所以被他擊落的暗器,大都被削爲兩斷。
千手人屠不由心疼不已,這些暗器,都是自己平時精心打造的,很多暗器製作起來都非常勞神,於是,她也停下手來,準備發射自己最爲歹毒的“子午七星針”。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一個虎吼一般的聲音:“都閃開,看我來收拾這個什麼鳥紅梅盜!”
隨後,一個鐵塔般的身影就衝了過來,正是鐵手獸屠。只見他揮起鉢盂大小的拳頭,向黑衣人搗去。黑衣人見了,閃身躲過,然後一個轉身,閃電般地飄到了他的身後,在他的脊背上踹了一腳。
鐵手獸屠並沒有如願倒下,只是身子晃了兩下,然後就轉過身來,咧開大嘴,獰笑道:“哈哈哈,老子是一身鋼筋鐵骨,你要是想給老子搔癢,就儘管攻過來吧!”
黑衣人也不搭話,和他戰在一處。鐵手獸屠的拳腳重如山嶽,帶動起呼呼的風聲,口中還發出一陣陣怒吼,十分勇猛駭人。而黑衣人則如同一葉扁舟,出沒於拳濤腿海之中,往來飄忽。鐵手獸屠的拳腳雖重,卻也連他的衣角也不曾沾到。
鬥着鬥着,黑衣人拳法一變,變掌爲指,在鐵手獸屠身上開始指指點點。鐵手獸屠的武功以進攻爲主,他皮糙肉厚,對方的拳腳打在身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傷害,所以很少防禦。
但是,黑衣人看似纖細的手指,卻使他吃了不少苦頭。沒被點中一下,就如同針刺一般,雖然造不成大的傷害,但是也弄得他十分惱怒,口中的吼聲更加暴躁起來。
終於,四屠戶的老大——辣手妙屠也現身出來,站在一邊掠陣。黑衣人的手指在四禽獸的身上幾乎點了一個遍之後,忽然又凌空飛起,雙腳連環,踢向鐵手獸屠。
鐵手獸屠被對手“指點”了半天,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忽見對方又開始用腳來攻擊,不由心中暗喜。於是就憋足了勁,一拳擊向對方踢來的大腿。
黑衣人的右腳忽然一轉,然後yongli地蹬在鐵手獸屠的拳頭上。藉着這股大力,身子遠遠地飄了出去。猶如騰雲駕霧一般,直接飄出了包圍圈。然後,他抱拳道:“各位,今晚到此爲止,咱們改日再戰。就不勞諸位遠送啦,哈哈哈——”
然後,身影很快消失在霸王山莊的大門外。下面的護院吵嚷着要追趕上去,卻被雷霸天喝住。憑他們這些蝦兵蟹將,跟在後面吃灰都不趕趟。此時,在黑衣人原來停身的地上,落着一張銀白色的大網。辣手妙屠正無奈地將輕若無物的大網收起,口中也不無惋惜地說道:“可惜他見機太快,要是被我這張天蠶絲網罩住,可就真的是cha翅難逃啦!”
這時,雷霸天走了上來:“四位果然是身懷絕技,將紅梅盜驚跑,今後,我可以無憂矣!”
辣手妙屠搖頭道:“這廝今夜只是來試探我們的身前,根本就未盡全力。莊主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爲好!”
雷霸天豪邁地笑道:“今後,就要仰仗四位,走,咱們回去再暢飲一番!”
辣手妙屠也要和他繼續商談那筆沒有確定的交易,於是也就帶着另外三人,隨着回莊去了。衆護院一見,也紛紛隨着撤回了莊子,整座霸王山莊,又重新恢復了平靜,彷彿什麼事情也未曾發生一般。
就在這時,從山莊大門外的不遠處,輕飄飄地蕩下了一個黑影。卻是黑衣人剛纔並未走遠,看到山莊的人都撤了,這才溜了下來,然後,又閃進了山莊。剛纔,只不過是虛張聲勢,試探一下對手的虛實,現在,該是好好來了解一下山莊裡面的佈局了。
果然不出黑衣人所料,山莊裡的大部分崗哨都已經撤掉,剩下的那些,也只不過是站在那裡擺擺樣子,發揮一下“稻草人”的作用罷了。
黑衣人將山莊走了一遍,看看天色將明,於是,就決定結束這次收穫很大的夜訪。可是,在最後關頭,卻還是出了一點小意外。
當他即將邁出山莊大門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輕微的呼吸聲,於是他連忙停住了腳步。這時,一蓬煙霧撲面而來,黑衣人凝神閉氣,向旁邊掠去。然後,背後的長劍已經出鞘,架在了偷襲者的脖子上。
黑衣人看到的是一張掛滿了驚恐的俏臉,她的主人正是雷霸天的女兒雷閃閃。黑衣人也察覺到了,剛纔襲向自己的煙霧,並不是什麼毒粉之類。於是,他的眼中露出了笑意:“我要殺的是你的父親,不是你!”
說完之後,就收回了寶劍,然後融入了漆黑的夜幕之中。雷閃閃望着望着黑衣人消失的背影,口中喃喃道:“老天啊,你叫我該怎麼辦?”
原來,霸王山莊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雷閃閃。等她趕過來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於是,他就前往父親的密室去探望。
不料,在密室外,卻聽到了一見駭人聽聞的大事。只聽裡面一個得意地聲音說道:“雷莊主,在下別無所求,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不知莊主能否應允!”
聽聲音,是四屠戶之中最年輕、最討厭的那個。雷閃閃心中不由強烈地鄙視了起來:“趁人之爲的小人!”
隨後,就聽到了父親爽朗的笑聲:“哈哈哈,當然沒問題,只要是我這霸王山莊裡的東西,隨便挑選!”
“嘿嘿,雷莊主果然仗義。在下一直在江湖闖蕩,至今尚未婚配。只是一直未曾找到門當戶對的,今日見了令愛,十分中意,不知雷莊主肯割愛否?”
雷閃閃一聽,不由十分惱怒:“這廝着實無禮,竟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於是,就想推門而入,當面斥責這個不知羞恥的淫賊。不過,她畢竟不是小孩子,她相信,一向疼愛自己的爹爹一定會狠狠痛罵這個傢伙的。
果然,屋中傳來了父親不悅的聲音:“這個有些不妥吧,小女今年未滿十八,而你已經年過三十,只怕不是十分般配!”
隨後,又聽到那個屠戶賤笑道:“雷莊主,在下也都是效仿於你啊,您老今年已近半百,卻要娶十八九歲的大姑娘,這個差距,恐怕比我還大吧。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咱們是大哥莫笑二哥,彼此彼此!”
“能不能換換別的條件,我這霸王山莊,還是有一些奇珍異寶的!”
“有什麼寶貝能和美人相比,雷莊主要是不滿足在下的這個小小的要求,那我們也就只好告辭,請莊主再另請高明吧!”
這時,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應該是四屠戶中唯一的那個女子:“雷莊主,姑娘大了不能留,留來留去留出愁!奴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十六歲的時候,父母還不將我嫁人,結果就和一個浪子好上了,被他搞大了肚子,好吧尷尬。嘻嘻,雷莊主,反正你女兒總是要嫁人的,你想開就好了!”
隨後,屋中就是一陣沉默,顯然,雷霸天也在艱難地思考着。外面的雷閃閃心情更是緊張到了極點,爹爹到底會怎麼決定呢?
過了半晌,只聽雷霸天長嘆一聲:“好吧,我答應你的請求。不過,一切都要等到消滅了紅梅盜之後再談!”
雷閃閃被這個驚人的消息砸暈了,想不到父親竟然將自己當作籌碼,和別人去討價還價一番,最後竟然同意啦!雷閃閃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是將自己視爲掌上明珠的父親嗎?於是,她失魂落魄地跑出了大門,靠在門旁抽泣了起來。自從母親過世之後,她就將爹爹當作自己的依靠,可是如今,一切都在瞬間崩塌了!
一直到天快亮了,這才準備回莊。而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黑衣人閒庭信步一般,從莊子裡走了出來。於是,她就灑出一蓬煙霧。
這蓬煙霧,無毒,也沒有腐蝕性,但是,卻有一個最大的用途:追蹤。這是當年一位武林異人的獨門秘藥,後來傳給了雷閃閃。這種異香,要是沾上之後,三日不去。只要用平時訓練的狗一嗅,就可在茫茫人海之中,將人辨認出來。所以,雷閃閃就給傳說中的紅梅盜灑上了這種藥粉,它的名字就叫“三日芳蹤散”!
雷閃閃見黑衣人並沒有傷害自己,心中也頗爲意外。又仔細辨別了黑衣人剛纔的聲音,似乎又在哪裡聽過,於是,心中委實是猶豫不覺起來:到底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父親呢?
如果說了,相信一定能查到紅梅盜的下落,將他的計劃破壞,救下父親的性命。可是那樣的話,自己恐怕就要嫁給那個令人生厭的屠戶啦!
可是如果不說,難道就看着親生父親命喪在紅梅盜的手中嗎?自己可就真要成爲一個不孝女啦!
雷閃閃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現在,她終於體會到好友王芊芊那種無奈的感覺了,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奈。
雷閃閃在山莊的大門沉思了一會,也想不出結果,於是,她決定明天去找王芊芊商量一下,現在,兩個好友可真有些同病相憐啦!
對這些渾然未覺的黑衣人回到了客棧裡自己的房間,脫下了身上的夜行衣。這時,只聽那個女子柔聲問道:“梅大哥,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黑衣人雖然覺得她這句話等於是一句費話,但心頭還是一熱:“沒問題,我說過了,他們留不住我的!小紅,你怎麼還沒睡,一點也不聽話,看我不好好懲罰你!”
說罷,就向師妹的牀上撲去。那女子聽了,連忙向牀邊一閃,黑衣人就如同一隻大青蛙一般,趴在了牀上。女子攥起了拳頭,輕輕地在他的後背上敲打了起來。不過,怎麼看都是在給對方按摩。
黑衣人口中發出愉快的呻吟聲,默默地享受着來自對方拳頭上的溫馨。忽然,女子抽動了兩下鼻翼,然後笑道:“大哥,你的身上好香啊,不會是根本就沒去霸王山莊,而是到某個香豔的地方去了吧!”
黑衣人也嗅了幾下,搖頭道:“我怎麼沒感覺?想起來了,回來的時候,在山莊大門那裡,遇到了雷霸天的女兒雷閃閃,她向我灑了一蓬香粉。你剛纔嗅到的,大概就是此物!”
小師妹顯然是有些吃味了,嘴裡叨咕着:“怎麼就這麼巧,半夜三更的好像就在那裡專門等你一樣,是不是你約了人家啊,師兄——”
黑衣人呵呵地笑道:“師妹,你對自己就那麼沒有信心,難道還怕別人把我給搶走不成?”
小師妹嬌嗔地說道:“明天就找一根繩子,把你拴在我的後面!”
“好啊,最好是找一根紅線,這樣,拴得最牢靠!”
在黑暗之中,小師妹的臉也不由紅了起來。她和師兄生活了十多年,當然最瞭解師兄的秉性,他雖然有時候喜歡開一些玩笑,但本性卻最是純良,最讓人放心了。所以,父親纔將自己許配給他。
於是,她也不再取笑師兄,詢問起他探查的結果來。黑衣人說道:“四屠戶的武藝果然是各有特色。我們要在大庭廣衆之下,斬殺雷霸天,難度確實很大!”
那個女子幽幽地說道:“強攻和智取結合起來,事情就容易多了,明天,我去拜會一下那位即將成爲雷霸天妻子的準新娘,希望能有所收穫。”
黑衣人沉思了一下,然後撫掌道:“妙!還是師妹心思巧妙,我們二人智慧力量齊攜手,試看天下誰能敵!”
第二天,也就是雷霸天收到紅梅箋的第八天,神秘黑衣人夜探霸王山莊,然後全身而退的消息就傳遍了濟南城。人們自然就認定黑衣人就是紅梅盜,又道聽途說地知道了紅梅盜絕妙的身手,於是,就更加認定他一定能誅殺雷霸天。
爲此,人們在私下還紛紛在地下賭場下注,據說,買雷霸天和紅梅盜的人數比,現在一驚達到了1:100。而昔日的黑道霸主,如今自顧不暇,也就只好任由他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胡作非爲了。
同時,另一個消息也頗叫人們感到意外:雷霸天竟然要在本月十五,也就是收到紅梅箋半個月之後,如期舉行和王家小姐的婚禮。
即使是那些普通百姓,也認定了紅梅盜會在這一天出手,於是,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就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然而,最不希望那一天到來的,卻是即將成爲雷霸天新婦的王家的芊芊小姐了。王小姐的父親也是濟南商界的一位成功人士,主要是經營酒店和客棧,家底十分殷實。
一個偶然的機會,王芊芊小姐結識了雷閃閃,兩個人性格正好互補,雷閃閃活潑好動,王芊芊寧靜淡雅,所以互相吸引,遂成閨中密友。然而,自從那次,雷閃閃約王芊芊到霸王山莊遊玩,事情卻發生了驚人的轉變。
那一天,雷閃閃和王芊芊在樹下擋着鞦韆,王芊芊身着一件綠衣,在鞦韆上飄蕩,宛如御風而行的仙子一樣。她們愉快的笑聲,竟然引來了一隻大灰狼,或者說是一頭老狼!
雷霸天這日正好在山莊閒來無事,聽到了女兒如此率真的笑聲,心中忽起舔犢之情,於是就過來查看。結果,就發現了王芊芊在表演空中飛人。
雷霸天一時也看得入神,就在這時,變故忽生。那王芊芊是柔弱的女子,而下面的雷閃閃則玩得興起,不斷加大推鞦韆的力度。結果,王芊芊在一次盪到最高點的時候,忽然失手,從半空中掉落了下來。
危急時刻,雷霸天騰空而起,上演了一出老頭救美女的好戲。當看到了懷裡有脫俗之氣的王芊芊,雷霸天立刻驚爲天人。他十年前喪妻,索性不再續絃,反正憑他的身份和手段,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還沒有。
不過,遇到了王芊芊之後,他竟然又真心地喜歡上了這個充滿了恬淡自然之美的女人。於是,在和王芊芊的父親密談了一次之後,就定下了這門親事。
對此,王芊芊也曾極力反抗過,但當父母雙親跪在她的面前哀求時,王芊芊知道,這一切真的不可避免了。她也曾想到過一死了之,但是很快又取消了這個想法,自己可以解脫,但是剩下家人怎麼辦?
於是,她也只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聽到了紅梅盜要誅殺雷霸天之後,王芊芊心中竟然涌起了一種莫名的喜悅。但是今天又聽到了婚事如期舉行的消息,不禁又黯然傷魂。正當她在閨中愁坐的時候,雷閃閃也滿懷心事地來約她逛街。於是,兩個心事重重的美麗女子,就一起來到了街上。
二人正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慢行,後面,跟着兩個小丫環。雖然大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而二女所從事的,又是許多女性最喜愛的工作。但是,壓在她們心頭的石頭,實在是太沉重了,以至二人都打不起精神。
忽然間,一個戴着面紗的女子迎面走來,在二女面前停了下來。然後,口中對王芊芊說道:“芊芊,真的是你嗎,我是紅兒啊,我們倆都十多年沒見了,想不到竟然這麼巧!”
王芊芊聽到這個甜美的聲音,心中也不禁疑惑起來,她有些記不起來,小時候是否有一個叫做紅兒的玩伴。
那個自稱是紅兒的姑娘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旁邊的雷閃閃一番,然後將王芊芊拉到了一邊,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兩句。接着,王芊芊就轉回來對雷閃閃說道:“閃閃,你先自己回去吧,我們好好敘敘舊。”
然後,就拉着那個蒙面的女子,走進路旁的一家自己父親名下的客店。雷閃閃本來還要將昨夜的事情和好友商量一下,叫她幫自己拿拿主意。可是見她們急匆匆地去了,也不好跟着,只好鬱悶地回霸王山莊去了。
王芊芊和那女子進了客棧,掌櫃的一看是自家小姐,連忙殷勤招待。王芊芊說道:“我們在街上走累了,找一間乾淨的屋子,休息一下。”
掌櫃的一聽,哪敢怠慢,於是就親自帶路。王芊芊又吩咐兩名丫環在廳堂中等候,然後就隨着那個面紗女進到了房間裡面。
兩個人確實是多年未見的好友,有說不完的心裡話,一直到了中午,王芊芊才滿臉喜色地出來,和自己的好友道別。面紗女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人流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蒙着面紗的女子出現在了悅來老店的門口。夥計見她今天除去了綠頭罩,轉而戴上了面紗,也不由多打量了兩眼。但是,除了發現她的雙眸如潭水一般清澈外,再也沒有什麼收穫。
那女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輕輕地摘下了面紗,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英氣勃勃的俏臉。她放下了面紗,然後對着從牀上坐起的青年男子嫣然一笑,整個房間裡立刻如沐春風一般。
這個青年男子正是昨日出現在霸王山莊上的那個書生,只不過,現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迂腐之氣,雙眸也如同夜晚的星辰一般燦爛。他就是紅梅盜的一半——藍尋梅,而紅梅盜的另一半,就是剛剛進來的女子,名字叫做白蓮紅。他們本是同門,下山之後,就闖出了“紅梅盜”的名頭,也難怪到現在爲止,人們連紅梅盜的性別也沒有弄清楚啦,誰又能想到,紅梅盜原來是男女搭配的組合呢!
藍尋梅望着笑語嫣然的師妹,笑眯眯地說道:“紅兒,看你喜滋滋的樣子,事情肯定有些眉目!”
白蓮紅微微頷首道:“沒有最後敲定,但是王小姐也頗爲心動。明天我們再次會面,到時候就把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好,我想,她會答應的!”
藍尋梅哈哈大笑道:“如此就成了,我們出去吃飯,然後遊一遊濟南城,我早就想去趵突泉欣賞一番!”
白蓮紅打趣道:“我還看到了另外一位姑娘,大哥你來猜猜是誰?”
藍尋梅從他的口氣之中,已經猜出了大概,但還是搖頭裝糊塗。看來,他是深知難得糊塗的精髓了。
白蓮紅很可愛地白了藍尋梅一眼,然後說道:“當然是那個電閃雷鳴的小姐了,不過,她還真是蠻可愛的!”
藍尋梅微微笑道:“不過,在我的心目中,還是我的紅兒師妹最可愛!”
這一天,對於紅梅盜二人組來說,是非常愉快的一天。他們如同一對戀人一般,倘佯在濟南城的山山水水之間。但是,對於雷閃閃小姐來說,卻是極爲苦悶的一天。她依然在舉棋不定,是該幫助父親抓捕紅梅盜,然後嫁給那個討厭的屠戶;還是眼睜睜地看着父親被紅梅盜殺死!
無論是愉快也好,苦悶也好,日子總會慢慢過去。現在,已經到了紅梅盜發出紅梅箋的第九天。雷閃閃決定還是去找王芊芊商量一下,畢竟,現在兩個人的處境極爲相似:都面臨着婚姻大事,而且,都是要嫁給自己所不喜歡的人。
來到王家之後才得知,王芊芊一早就上街購買婚禮的用品去了,雷閃閃的心情不禁惡劣到了極點。看來,今天對她來說,又將是極爲苦悶的一天。
第十日,雷閃閃連早飯也沒吃,就來到了王家。可是卻意外地被小丫環擋駕:王小姐說是婚期將近,不好再見到雷家的人,等到過門之後再見吧!
雷閃閃心中無比鬱悶,她真想打兩個響雷,來幾道閃電,好好發泄一下。但是,雖然她的名字叫雷閃閃,卻還沒有那個本事。
不過,從王芊芊的態度之中,雷閃閃還是能得到一些信息的:自己的好友已經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那麼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終於,雷閃閃也下定了決心:雷霸天畢竟是自己的父親,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紅梅盜的劍下。於是,她毅然回到了霸王山莊,準備將這個消息告訴父親。
此時的山莊中,雷霸天的心情卻極爲舒暢:由他一手策劃的賭局,已經成功的吸引吸引了所有的人。再加上他可以將這個消息在江湖上散佈了出去,相信越來越多的人會趕到濟南。而絕大多數人,大概都會把賭注押在紅梅盜的身上吧,這一點,雷霸天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爲此,他調動了自己所有的資金,相信自己如果能渡過這場危急,將會成爲除了皇帝之外,最爲富有的人。
一想到美好的未來,雷霸天就更加珍惜起自己的生命,於是就和四屠戶仔細地商議婚禮那天的每一個細節,每一處可能存在的危險。
就在這個時候,雷閃閃衝了進來,將又一個好消息告訴了自己的父親。雷霸天聽了,也不由豪氣大增,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笑完之後,似乎纔想到了什麼,就瞪着陰森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兒。雷閃閃自然也知道父親是責怪她這個消息說晚了,於是,就無限委屈地望着自己的父親。
雷霸天終於嘆了一口氣,他其實還是捨不得自己女兒的。不過,眼下必須藉助四屠戶的力量,至於以後的事情,只有等到渡過危機之後再說了。相信到那個時候,憑藉自己的實力,要想收拾四屠戶,還是有可能的。
於是,他連忙叫雷閃閃帶上她自己訓練的那隻獵狗阿黃,又帶上了四屠戶中的毒手佛屠和鐵手獸屠,領着百名護院武師,浩浩蕩蕩,前往各處搜查,搜查的重點,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客棧。
一家一家,如同過篩子一般檢查下去,到了傍晚時分,終於來到了紅梅盜二人組所住的悅來老店。
只見幾名護院進得店中,大叫道:“我們是霸王山莊的,奉莊主之命,來此檢查。所有人都要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房裡,不許走動。誰要是不肯好好合作,哼哼!後果也就不用我說啦!”
掌櫃的一見這些凶神惡煞,哪裡敢來阻擋,只好任由他們挨屋檢查。雷閃閃牽着一隻大狗,後面跟着兩位屠戶,逐一進房檢查。很快,就查到了紅梅盜二人組所住的房間,而這兩個人,也剛剛從外面遊春歸來。
大獵狗進到了房裡,就忽然興奮了起來,到處亂嗅。而雷閃閃看到又恢復成書生模樣的藍尋梅,也不由一愣:“原來是你!”
藍尋梅還不知道其中的原委,於是也就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今日又見到小姐,真是三生有幸!”
雷閃閃看了看帶着面紗,坐在牀上的那個女子,心中疑惑起來:“怎麼獵狗的反應這麼強烈啊?”
終於,那隻獵狗張開了大嘴,朝着藍尋梅狂吠了起來。藍尋梅不明就裡,臉上留露出一絲害怕的神色,連連倒退。
雷閃閃終於確定,眼前的這個書生,就是那夜闖入霸王山莊的黑衣人,也極有可能就是江湖上傳揚的紅梅盜!想到了那夜搭在自己脖子上的寶劍,雷閃閃感覺到紅梅盜確實是一位正人君子,於是,她猶豫了起來。
後面的幾名護院也不由失聲道:“這個人可疑!”
而兩名屠戶也做好了出手的準備,鐵手獸屠那一夜和黑衣人交過手,相信可以從武功的招式上辨認出對手。
就在這時,那個蒙面女子輕輕向雷閃閃招了招手,將她叫到了身前。然後轉過身,拉下了面紗。雷閃閃一見之下,險些叫出聲來。
幸好是背對着衆人,那些護院和二屠纔沒有看到她驚異的表情。雷閃閃慢慢轉過身來,手指着藍尋梅說道:“想不到你們已經成親啦,那可要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嘻嘻,不過,阿黃最是記仇,誰叫你以前總欺負它,現在遭報應了吧!”
那些護院和兩名屠戶聽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是虛驚一場。雷閃閃又聊了兩句,然後說道:“我現在有要事在身,明天我再請你們吃飯。”
隨後,這才和蒙面女依依惜別,繼續搜查去了。阿黃雖然心中納悶,但苦於無法表達,也就只好悻悻地跟在後面。
等到他們都離開了客棧,藍尋梅才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好險。此刻,他也明白了那夜雷閃閃揚出的,必是能起到追蹤作用的一類東西。幸好剛剛佈置完畢,不然,可就真的功虧一簣了!
第二天,雷閃閃果然十分遵守自己的諾言,將近中午的時候,就來找藍尋梅和蒙面女來吃飯了。
藍尋梅自然是不好拒絕,昨天畢竟是承了人家的情,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於是,就只好隨着雷閃閃,來到了附近的一家酒樓。
酒樓名叫“太白遺風”,是一座二層的小樓,裝飾得也極爲豪華,乃是王芊芊的父親的產業。在酒樓的門口,草書着兩句唐詩,右面是“勸君更盡一杯酒”,左面是“與爾同銷萬古愁”。竟有些渾然天成的意境。
三人選了一個雅間坐了,點齊了酒菜。然後,雷閃閃就注視着藍尋梅道:“你真的是紅梅盜?”
藍尋梅也只有苦笑着點點頭,面對着這個天真的姑娘,自己卻要去殺害她最親近的人,這實在是有些殘忍。
雷閃閃臉上露出了懇求之色:“可不可以要殺我的父親?”
望着雷閃閃令人心碎的俏臉,藍尋梅幾乎差一點就要妥協了,但是,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不可以,那個叫雷霸天的人不僅殺害了我的全家,而且他的罪行更是罄竹難書!”此刻,藍尋梅終於體會到,拒絕一個天真善良的女孩子,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雷閃閃充滿期望的眼神忽然間黯淡了下來:“冤冤相報何時了?難道你就不怕我以後也來找你報仇嗎?”
藍尋梅滿臉認真地說道:“這是你的權利!”
“我現在就揭穿你的身份!”雷閃閃不覺提高了嗓門,挺身從椅子上站立了起來。
“這也是你的權利,你有權這樣去做!”
雷閃閃終於又無奈地跌坐在椅子上,無助地抽噎着:“誰能告訴我,到底我該怎麼做?”
面紗女輕輕撫摸着她的秀髮,口中安慰道:“閃閃,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也不是我們所能逃避的,就像我一樣,這大概就叫責任吧。你不會怪我吧!”
雷閃閃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呀!”
藍尋梅看着這個現在還不是很成熟的女孩,讓她在情與理之間來進行殘酷的選擇,確實是有些難爲她了。於是,就指着蒙面女,對雷閃閃說道:“也許,她就是你的榜樣!”
雷閃閃望着面紗女,也不由陷入了沉思。忽然,她眼睛一亮,然後俏臉上泛起了紅暈,結結巴巴地對藍尋梅說道:“如果我——我答應——答應——答應嫁給你,你是不是就不要殺我的父親了!”
藍尋梅不由一陣苦笑:“你還真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有些事情,在它發生之後,就註定無法改變。”
雷閃閃紅着臉點點頭,然後握住了面紗女的手,這一刻,二女的命運緊緊連在了一起。
藍尋梅望着雷閃閃,心中思量道:“希望這件事不要在你的心裡留下陰影,能堅強地挺過來!”
在以後的幾天裡,約戰的雙方表面都顯得風平浪靜。但是,濟南城裡卻是異常的熱鬧了起來,大批的外地客人涌入。而且,看樣子,多是一些江湖豪俠,他們,都是來這裡等着欣賞紅梅盜和雷霸天的最後決戰的。
隨着他們的到來,濟南城酒館和客棧的生意異常火爆起來。最後,甚至連妓院都住滿了客人,這大概也算是名人效應吧。
當然,最火爆的還是地下賭場,那些江湖豪客可都是揮金如土的主,平時還總泡賭場呢,如今有這麼刺激的事情,當然更要大賭特賭一番啦!
日子就這樣在萬民矚目、鬧鬧哄哄之中一天天過去,終於盼到了二月十五。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因爲這一天,是黑道霸主雷霸天的大喜之日,更有可能是紅梅盜前來誅殺雷霸天的日子!
這一天,天公也作美,天空異常的清朗,陽光出奇的和煦,春風分外的溫柔。早早的,霸王山莊外就聚攏了前來看熱鬧的各色人等。據說,有人從昨天晚上就已經守候在這裡了!此刻,看熱鬧的已經排出了好幾里路,甚至連樹上都爬滿了人,在那裡登高望遠。
人羣雖然擁擠,但通往霸王山莊的道路,卻十分通暢。因爲不僅迎親的隊伍要從此經過,紅梅盜也一定要由此進莊。
當然,聰明人是什麼時候都有的。有些人乾脆備下了一份禮物,前去賀喜。結果,就恭恭敬敬地被請到了山莊裡面,得以近距離地觀賞這出精彩的大戲。
榜樣的力量絕對是無窮的,很多人都紛紛效尤。結果,最後山莊的總管雷順不得不出來宣佈說:沒有請柬者,一律不得入內,這才杜絕了那些渾水摸魚者。更多的人,則只能在外面等候了。而那些沒有請柬的冒充者則一律被清理了出來,理由只有一個:怕紅梅盜混跡其中。
而那些幸運者,則大模大樣地來到了霸王山莊的大門前。大模大樣地取出請柬,然後大模大樣地進到裡面。而這樣的人,要麼是濟南的名流,要麼是江湖上響噹噹的角色。一時間霸王山莊裡面風雲際會,羣雄畢至。
最令人稱奇的是在大明湖說書的鐵嘴劉老先生,他在沒有請柬的不利局面下,竟然憑着三寸不爛之舌,硬是進入了霸王山莊。他進去的唯一理由,就是要將此次盛會編成一部經典書段,傳播出去。
總管雷順在爭得了老爺的意見後,這才放行,由此,也可以看出雷霸天必勝的決心。
能有幸進入霸王山莊的人,無不爲這種特殊的氣氛所驚奇。一方面,山莊到處都披紅掛綵,洋溢着一派喜氣。在山莊的大門兩端,各懸掛着九串大紅燈籠,象徵着“天長地久”;山莊的大門上,是大大的描金喜字。據說,光金粉就用了二兩。兩旁的楹柱上,各懸一聯,右爲:日月同明,報四時吉祥如意;左爲:天地合德,慶百年富貴康寧。
而另一方面,山莊裡面卻是戒備森嚴。在大紅燈籠旁邊,是一個個手持刀劍的護院;在山莊裡面,更是弓上弦刀出鞘,如臨大敵一般。其中,很多都是新近從江湖上約來的黑道高手,都是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之輩。
就在這種怪異的氣氛之中,迎親的隊伍辰時準備出發。在大門口,雷順點燃爆竹,一時間噼裡啪啦,響聲大作。花轎在一片硝煙之中,正式啓程。轎子裝飾華麗,有八個大漢擡着,正面繫着一朵紅絲絨花,由兩條紅綾紮在轎上。
隊伍前面是兩排吹鼓手,在人們的夾道歡送下,一路大吹大擂而去。轎子旁邊,是新郎官乘坐的一匹高頭大馬。不過,出於安全的考慮,雷霸天並沒有坐在這匹馬上。而是叫自己的女兒雷閃閃代父迎親。當人們看到了身着大紅喜服、女扮男裝的雷閃閃時,也都不由嘖嘖稱奇。
霸王山莊前面的圍觀者,看到了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但這並不是他們最關心的,他們現在最期盼的人是紅梅盜,然而,直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於是,人們就猜測起來,有的說紅梅盜已經混跡在人羣之中,隨時準備殺進山莊;有的說紅梅盜已經易容之後,大搖大擺地進入了山莊裡面,隨時都有可能出手;還有的懷疑裡面已經開戰,雷霸天的腦袋已經被砍了下來------在人們的期盼和猜疑之中,不覺到了巳時,迎親的隊伍已經接回了新娘子。只見擡轎的八位大漢個個昂首挺胸,精神十足,彷彿轎子裡擡的就是自己的媳婦一般。
在山莊的大門口,花轎落下,只見一身新郎官打扮的雷閃閃取出一張大弓,向着轎子方向連射了三箭,不過,事先箭頭早已拔去,當然是不會傷人的。
然後,在兩名喜娘的攙扶下,身着鳳冠霞帔、蒙着大紅蓋頭的新娘子緩緩出轎,在雷閃閃的引領下、在萬衆矚目中,步入了霸王山莊。此時,紅梅盜還是沒有出現。
雷閃閃懷着複雜的心情,將自己原來的好姐妹、一會就要成爲自己姨娘的王芊芊領到了舉行典禮的大廳。廳下,早已坐滿了應邀而來的嘉賓,黑壓壓的,足有上百位。
在四方豪傑的注目下,新娘子穿過了人羣,來到了大廳之中。這時,新郎官終於出現了。今天的雷霸天,刻意打扮了一番。鬍鬚和頭髮還特意用一種草藥薰染了一下,顯得烏黑鋥亮,人也顯得年輕了不少,一點也看不出已經五十歲的年紀。他在毒手佛屠和辣手妙屠的保護下,來到了新娘子的面前。
喜娘牽出了一條大紅絲帶,中間繫着一朵大紅絨花,將絲帶的兩端分別放在了新郎新娘的手中。此時,雷霸天終於放下心來:我的芊芊現在不會跑掉啦!
隨後,喜娘就要主持一對新人——或者說一個新人、一箇舊人——來交拜天地。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遠遠地從外面傳來:“紅梅盜前來恭賀雷霸天莊主新婚之喜,同時收回紅梅箋!”
聲音顯然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但是卻聽得清清楚楚。單憑這份內力,就讓在座的一些自詡爲高手的豪傑自愧不如。不過,聽到了紅梅盜終於來了,衆人精神不由一震,齊刷刷地站立起來:“好戲終於要開場啦!”在場的衆人,大多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來的,很少有爲雷霸天來助拳的。
而此時,在山莊外面的觀衆,更是沸騰起來,他們終於有幸看到傳說中的紅梅盜!
只見一個青年男子,身着一襲如雪的白衣,一步一步地走在通往霸王山莊的路上。他的胸前,繡着一朵鮮豔的紅梅,正在怒放吐豔的紅梅!
他走得是那樣的從容,彷彿是一位踏青的遊子,慢慢走在郊外的路上。身後長劍上的紅纓,隨着身軀的擺動,如兩隻蝴蝶一般地飛舞着。
他的面上露着微微的笑意,看起來是那麼親近,那麼淡泊,沒有一絲殺氣。要不是剛纔他那聲悠長的喊聲,人們很難把他和除奸鏟惡的紅梅盜聯繫起來。
就這樣,紅梅盜在夾道歡迎、萬衆矚目、而又悄無聲息之中,悠悠然地走向了霸王山莊。
忽然,人羣中跑出一人,徑直衝到了紅梅盜的身前。人們定睛細看之下,卻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雙頰飛紅,正滿臉崇拜的凝望着自己的偶像。
紅梅盜藍尋梅笑吟吟地望着少女,接過她手中握着的一枝桃花,輕輕地摘下一朵,cha在了少女的雲鬢。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少女癡癡地望着紅梅盜的背影:白衣如雪,長劍如風,這難道不是每個懷春少女都曾經在夢中出現的情景嗎?
又一個人攔住了紅梅盜的去路,這次是一個少年,他望着心目中的英雄,激動得有些顫抖。然後,他就跪在了紅梅盜的面前,口中叫道:“師父,收下我這個徒弟吧!”
藍尋梅依然含笑地望着他:“你還是回去吧,再勤學苦練十年,然後我再和你一較高下。現在,你還不是我的對手,所以,你的仇現在還報不了。”
少年從身下抽出一把短劍,含憤向紅梅盜刺去,口中悲啼道:“你殺了我的父親,我要替他報仇!”
他只覺得眼前白影一閃,就失去了紅梅盜的身影。而他則收勢不住,撲到在地。身後,傳來了藍尋梅平和的聲音:“你想爲父親報仇?你父親殺死的那些人的後代,難道就不想找他報仇嗎?既然你殺了別人,別人也就有權利殺你,我現在就是這樣想的。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讓自己的雙手沾上血腥。你還是去吧!”
少年忿忿地將匕首擲在地上,然後衝進了人羣,消失在人羣之中。
藍尋梅也終於走到了山壯的大門前,此時,正好是正晌午時。藍尋梅就在萬衆矚目下,走進了霸王山莊。
兩隊護院立刻無聲地聚攏了上來,攔住了藍尋梅的去路。他們高舉的刀槍,在正午的陽光下閃閃放光。但是他們的目光中,卻流露出一絲敬畏和驚慌,那是對強者的敬意。
藍尋梅目視着他們,淡淡地說道:“今天,我是爲雷霸天而來,和諸位沒有一點關係,所以我不希望自己的雙手,沾上無辜者的鮮血,請你們讓開,好嗎?”
他彷彿就是在懇求這些護院一般,聲音是那麼真誠,真誠到令人不忍拒絕。護院們在相互用目光交流了一下之後,就閃開了一條道路。
藍尋梅微笑致意,然後,就從容地穿過了槍林刀山,彷彿是一位將軍,在檢閱自己整裝待發的軍隊一般。
藍尋梅就這樣來到了舉行典禮的大廳前,這裡是一塊寬敞的空地。此時,大廳裡的人們早就耐不住寂寞,涌了出來,準備欣賞今天的壓軸大戲。不過,大家都是老江湖,只是在四周遠遠地圍着,中間騰出了一大片空場,留作雙方最後的戰場。
雷霸天在人們的團團簇擁下,就站在大廳的正門前。他的心情從來沒有向現在這樣緊張,正上下打量着對面的藍尋梅,難道這個青年,就是名震江湖的紅梅盜?不過,從他的身上,雷霸天還是看出了一代大俠藍如玉的影子。
藍尋梅也正在目視着雷霸天,此時,先前的淡雅和寧靜已經從他的身上消失,他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把劍,一把無堅不摧、勇往直前的寶劍!彷彿能斬破一切束縛,倚天而立。
藍尋梅忽然朗聲說道:“在下就是紅梅盜,前來赴約。聽聞雷霸天莊主今日新婚,特送上賀禮,略表寸心!”
說罷,將手一揚,兩幅卷軸從衣袖裡飛出,懸掛在大廳前面的紅柱上。在卷軸的最上方,各cha着一枚奪目的紅梅鏢。
此時,卷軸已經展開,一直垂到了地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跡。
兩旁立刻就有好事者圍上去觀看,很快,人羣就發出了陣陣驚呼,卷軸上面,赫然記載着雷霸天的累累罪行:時間、地點、以及見證人,都一筆筆清清楚楚。
雷霸天的嘴角抽動了幾下,忽然放聲狂笑了起來:“哈哈哈,想不到紅梅盜在我身上還下了這麼大的功夫!有些事情,連老夫自己的忘了,虧得閣下還記得。不錯,這些事都是我做的!但江湖弱肉強食,憑得就是實力,你不被別人殺掉,你能殺死別人,你就是強者,老夫可曾說錯!”
在場的人無論正邪,手上都曾經有過人命案子。所以聽了雷霸天的話,也都齊聲叫好。
藍尋梅厲聲說道:“殺人者,人恆殺之,今天,紅梅盜就來取你的性命!”
說罷,電光一閃,身後的長劍出鞘,整個人也彷彿和劍融爲一體,散射出無邊的殺氣。現在的藍尋梅,纔是紅梅盜的本色。
雷霸天也不甘示弱,於是嘲弄地對藍尋梅說道:“紅梅盜,你也不用費力爲殺我尋找理由。當年我殺你全家,只此一件,就可以向我報仇啦。又何必非要化身成正義,來誅殺我這個邪惡之人呢。難道,你不覺得有些太沽名釣譽了嗎!”
雷霸天不愧是曾經的黑道梟雄,他重提往事,就是要激怒藍尋梅。因爲人在憤怒的時候,是最容易犯錯誤的。同時,也極力貶低着對方的行爲,爲自己多爭取一些人氣。
藍尋梅眼中寒光一閃,看到的人不由打了一個寒顫。隨後,只聽藍尋梅大聲地說道:“雷霸天,如果我僅僅是要報私仇,那麼,我就沒有必要發出紅梅箋。我可以在你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偷偷潛入你的霸王山莊,將你刺殺在我的劍下。不過,我今天是代表那些你曾經害死過的人,向你來討還血債,我只是他們之中的一員罷了!”
雷霸天仰天大笑:“好!今日就是不死不休之局,我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江湖紛爭,最後就只有用刀劍來說話!”
然後將手一擺,身旁的鐵手獸屠就嗷嗷咆哮着,向藍尋梅衝了過來。這一切,都是辣手妙屠的安排。那日鐵手獸屠和紅梅盜鬥得不分上下,所以,才決定由他的鋼筋鐵骨來消耗一下紅梅盜的體力。畢竟,一個人武功再高,內力也是有一定限度的,而鐵手獸屠,就是最好的人肉盾牌。
藍尋梅看到了這個狀如猛獸的老對手,不慌不忙地閃過他的攻擊,口中還朗聲說道:“雷霸天,此事難道一定要假他人之手嗎?”
雷霸天得意地笑道:“我們又不是擂臺比武,當然就不用講什麼江湖規矩,大家有什麼手段,就施展出來,哪怕你率領着千軍萬馬來圍攻我的霸王山莊,老夫也是如此對待!”
藍尋梅聽了,忽然身體向後飄去,拉開了鐵手獸屠的距離,然後將寶劍還鞘,對他說道:“若要再助紂爲虐,就休怪我手下無情!”
鐵手獸屠哪裡肯聽他的囉唆,他可是有名的猛獸,所以藍尋梅的話當然就是對“熊”彈琴了。那日夜間交戰,鐵手獸屠在藍尋梅的“指點”下,竟然也是渾身疼痛。他自從出道以來,還未曾吃過如此大虧,今日發誓要報仇雪恨。
只見他口中哇哇怪叫着,如同發怒的雄獅一般,橫衝直撞了過來。藍尋梅忽然大喝一聲:“自作孽,不可活!”
然後也不拔劍,就赤手空拳地和鐵手獸屠戰在了一處。圍觀的衆人見他和練有金鐘罩的鐵手獸屠對拳,不由紛紛搖頭:這可不是一個明知之舉啊。
可見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場面出現了,只聽鐵手獸屠慘叫一聲,已然撲到在地,四肢抽搐了幾下,就昏迷了過去。那些目光敏銳的人恍惚看到了藍尋梅的手指在鐵手獸屠的腋下一點,就將對手製服。而那些稍微差一點的,根本就是什麼也沒有看清楚了。
雷霸天也不由暗暗吃驚,那日鐵手獸屠曾經和紅梅盜激戰上百回合,雙方平分秋色。可是今天怎麼就如此不堪一擊呢!
另外三位屠戶卻是心知肚明,暗呼厲害。原來,大凡練有金鐘罩之類武功者,必有一處罩門,乃是身體中最弱的地方,一擊即破全身。這鐵手獸屠也是如此,不過,他的罩門比較隱蔽,不像其他人那樣,罩門練在下陰,丹田等脆弱之處。他的罩門,乃是練在腋下。
這個秘密,只有他們四屠戶清楚,可是紅梅盜卻能一下就擊中了鐵手獸屠的罩門,破了他的金鐘罩,實在是令人費解。於是,剩下的三屠戶互相看了幾眼,心中猜忌起來:是不是有人把這個秘密透漏出去了呢?
其實,這三屠戶可真是彼此誤會了。藍尋梅能找到對手的罩門,全憑自己的本領。那夜和鐵手獸屠比武的時候,藍尋梅就用自己的金剛指在鐵手獸屠身上試探了一番。之所以和他周旋了那麼久,就是要找出他罩門的所在。
最後,藍尋梅點遍了他身體的各處,都沒有發現。他注意到,最後就只剩下腋窩了,那裡就肯定是罩門的所在了。而兩處腋窩,左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爲一般來說左拳出擊的要少一些,更利於保護。
今日再戰鐵手獸屠,藍尋梅早就胸有成竹。他見對方不知進退,於是就引誘鐵手獸屠雙拳出擊,然後運氣於指,在鐵手獸屠的腋窩處連點數指,終於將對方點倒。
藍尋梅勝了鐵手獸屠之後,又笑吟吟地說道:“四屠戶,你們助紂爲虐,再不回頭,此地難免就要成爲你們的葬身之地!”
這時,毒手佛屠又打着哈哈湊上前來:“鐵塔,快醒醒,要睡覺回房睡去。”那鐵手獸屠早就昏死了過去,如何還肯聽從他的吩咐。
毒手佛屠又笑呵呵地說道:“你要是不動,我就送你一程吧!”
說罷,飛起一腳,踢在了鐵手獸屠的腦袋上。此時的鐵手獸屠已經散功,再不是從前的銅頭鐵腦了。只聽噗得一聲,腦漿崩裂,龐大的身子在空中畫了一道血淋淋的弧線,然後摔落在遠處。驚得那裡的圍觀者齊聲驚呼,紛紛四散。
藍尋梅冷笑道:“大師傅好慈悲的心腸,對待自己的夥伴,也竟然下此黑手,不愧屠戶之名!”
毒手佛屠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他武功盡廢,貧僧也只好送他前往極樂世界,這筆帳,都要記到施主的身上,與貧僧無干,我只是超度他一下罷了!”
藍尋梅朗聲說道:“好,今日算是見識了大師的佛心,只是不知道要如何來超度在下!”
毒手佛屠依然是那副眉開眼笑的模樣:“阿彌陀佛,佛曰: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僧今日也只好再行一善了!”
話音一落,就見一蓬煙霧從他的袖間升騰而起,瞬間瀰漫開來,將自己和藍尋梅圍在當中。
旁觀的衆人都是老江湖,一看這煙霧古怪,藍汪汪的,如同海水浮在空中一般。於是連忙都掩住了口鼻,紛紛逃離了下風頭,免得殃及池魚。
只聽煙霧中傳來了和尚的大笑:“哈哈哈,紅梅盜,這是貧僧採自東海海底的一種毒魚,提煉出來的‘藍色妖姬’,至毒無比,從皮膚表面就可以滲入到身體裡面。今日是爲了你,才第一次使用,你也應該死而無憾了!”
正當他得意地狂笑之際,藍色的煙霧忽然翻涌了一陣,隨後,一顆碩大的光頭就凌空飛起。人頭的大嘴還做出大笑的姿勢,可是卻再也發不出聲息了。
很快,人頭就撲通一聲,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動了幾下,就停止不動。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空洞地向着蔚藍的天空,似乎臨死也不相信這個結局。
這時,只見藍尋梅慢慢地從藍霧中走了出來。人們驚奇地看到,在他身體的周圍,似乎形成了一個氣罩,那些藍霧根本就無法靠近他的身體。
衆人不由驚呼起來:“先天罡氣!”
想不到藍尋梅年紀不大,卻練成了傳說中的護體神功——先天罡氣,也難怪人們震驚了。其實,藍尋梅還沒有達到那麼高的境界,這層氣罩,乃是他師門的絕技,混元一氣罩。只不過是外形和功用上類似先天罡氣,但威力上要弱的多,只不過對一些輕微的暗器和煙霧能起到隔絕作用罷了。
藍尋梅走出了霧團,然後轉到了上風口,雙掌凌空推動着這團藍霧,向無人之處走去。那裡正好有幾株大樹,現在正是枝繁葉茂。
藍尋梅掌力一吐,那團藍霧猛地散開,罩在樹上,然後,就越來越淡,最後終於消散。這時候,人們又看到了驚奇的一幕,只見原本碧綠的樹葉竟然慢慢枯黃起來,然後竟然簌簌落下。轉眼間,生機勃勃的大樹,竟然枯萎而亡。
圍觀者不由發出了陣陣驚呼:好厲害的毒藥!幸好都躲得遠遠的,要是沾上一些,恐怕就和這些大樹的命運相同了。
藍尋梅解除了毒物,然後輕輕拍了拍兩手,然後對雷霸天說道:“雷莊主,實在是抱歉,在下此舉,有些煞風景了,不過,這筆帳要算在和尚的身上,和在下無干。”
他這句話明顯是在模仿着毒手佛屠剛纔說的話,不過雷霸天等人聽了,卻一點也覺得不可笑,甚至覺得一股涼意直透肺腑:這紅梅盜轉眼之時,就於談笑間誅殺了兩名凶神惡煞,下一個,又會輪到誰呢?
一時間,偌大的庭院中,竟然寂靜無聲。藍尋梅見狀,就一步步向雷霸天逼近:“雷莊主,既然無人出手,咱們之間就做個最後的了斷吧!”
雷霸天忍不住後退了幾步,目視着四屠戶中剩下的兩位。千手人屠見了,咯咯嬌笑了兩聲,臉上的脂粉被牽動之下,竟然紛紛飄落。只聽她膩聲說道:“你們這些大男人都不出手,那就只有我這個婦道人家上陣了!”
隨後,就扭動着腰肢和臀部,向藍尋梅迎了過來。藍尋梅見她的右手上已然帶上了一隻薄薄的手套,於是就高聲道:“大家再散開一些,保護好自己,這個毒婦的暗器上可都是煨毒的!”
兩邊的也都是行家,早就聽聞千手人屠的大名,她可是沒有千手觀音那樣慈悲的心腸。於是,都紛紛向後撤去,比較謹慎一些的還隱身到了樹後,只露出了一個腦袋查看。
千手人屠又是咯咯地一笑:“一羣縮頭烏龜,難道老孃還能吃了你們不成。”
說罷,忽然兩手齊揚,只見兩道寒光,一左一右,向兩邊的人羣襲去。那兩旁的人密密地聚集在一起,看來是難免有人要傷在她的暗器之下了。
藍尋梅見她不向自己出手,反而攻擊那些看熱鬧的觀衆,也頗感意外。於是也輕輕一抖手,兩隻紅梅鏢電射而出,後發先至,追上了千手人屠發射的暗器,將它擊落在地,卻是兩枚普通的制錢。
千手人屠向紅梅盜拋了一個媚眼,然後說道:“我看你還能救多少人!”
然後,那隻戴着手套的右手向外一撒,一片毒砂散射而出。這種毒砂乃是他的獨門暗器,名爲五毒神砂,最是陰毒。中者不會立即斃命,一直哀號三天三夜,最後才耗盡生命而亡。沒有她的獨門解藥,根本就無法醫治。
藍尋梅見她的大規模殺傷性暗器出手,如果不及時阻攔,恐怕真要造成大面積的傷害。這些人雖然是雷霸天邀請來的,自己也逃脫不了干係。於是,也大喝一聲,就迎着毒砂衝了過去。
只見他的雙袖突然鼓起,如同兩隻大口袋一般,使出了袖裡乾坤的絕技,竟將大部分的毒砂都收入袖中。少部分的漏網之魚也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因爲來到這裡的,絕大多數都是練家子。只有一個人躲閃不及,被毒砂擊中了大腿,跌坐在地上,慘叫了起來。此人,正是隻會動口,不會動手的說書先生鐵嘴劉。
而千手人屠等得就是這個機會,她之所以向兩旁無辜的人羣出手,目的就是引誘紅梅盜去救護,然後好趁虛而入,發動致命的攻擊。
當紅梅盜的兩隻長袖停止揮舞的時候,千手人屠的七顆毒針也悄無聲息地襲到了藍尋梅的身前。這七顆毒針,名字叫做“子午七星針”,乃是千手人屠精心煉製,然後叫毒手佛屠煨上了毒藥,最是厲害。
藍尋梅意識到毒針臨體的時候,連忙又運起了混元一氣罩,試圖將毒針擋住。但是,他剛纔試用袖裡乾坤,消耗了大量的內裡,再加上千手人屠的毒針又是趁虛而入,所以還是有一枚子午針刺入了藍尋梅的肩頭。
藍尋梅只覺得左臂一麻,彷彿被蜜蜂蟄了一下。他意識到自己中了這個毒婦的暗器,盛怒之下,口中大喝一聲,雙袖向前一揮,裡面的毒砂飛射而出,奔向了千手人屠。
這些毒砂的速度,比千手人屠發射時快了一倍,所以她根本就來不及躲閃,身體正面立刻被打了一個正着,密密麻麻地佈滿了小洞,看起來甚是駭人。
千手人屠慘叫一聲,栽到在地。然後,她手忙腳亂地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小瓶,顫抖着打開瓶塞,要將裡面的藥丸倒進嘴裡。但是,藍尋梅發射的毒砂力道極大,有些已經深入內臟。千手人屠還未等將藥丸放到嘴裡,嘴角反倒先滲出一股鮮血,然後,就躺在地上,四肢抽搐,不再動彈了。
藍尋梅見千手人屠斃命,連忙暗運內力,封鎖住左肩,使毒氣不能蔓延。但是,左臂也因此不能再動了。
藍尋梅又走到了千手人屠的身邊,拾起了一粒掉在地上的藥丸,然後走到了劉鐵嘴身邊。劉鐵嘴雖然疼得滿地打滾,但神智未失,見紅梅盜給自己取來了藥丸,連忙將嘴張開,服了下去,片刻之後,身上的疼痛立止。於是,他爬將起來,向紅梅盜道謝。
藍尋梅雖然身上中了毒針,但是也不能就由此半途而廢。於是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傲然地向雷霸天說道:“還有一位屠戶,爲何不出來應戰!”
那辣手妙屠豈能被他叫住,於是手搖者摺扇,從人羣中走出。扇子上那顆碩大的骷髏,隨着上下飄動。
辣手妙屠臉上的刀疤也泛出了一股紫紅色,顯然心中憤怒之極。他一邊向紅梅盜逼近,口中一邊惡狠狠地說道:“今天我就要爲他們報仇!”
說罷,手中的摺扇凌空向藍尋梅一指,隨着咔嗒一聲微響,三隻弩箭從扇子上發射而出。緊接着,辣手妙屠的身子向旁邊飛去,掠過了那些目瞪口呆的觀衆,消失在山石樹木之後。
衆人愣了半晌,這才明白過來:這傢伙好像是臨陣脫逃了呀!
藍尋梅抽出了寶劍,斬落了三隻射來的弩箭,隨後心中也不覺好笑:這傢伙倒真是識時務,見機不妙,自己倒先逃跑了。只怕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左臂已經不能活動,一定會後悔死了。
隨着四屠戶的走死逃亡,雷霸天身邊的那些護衛大概也受了辣手妙屠的影響,紛紛向後退去,把雷霸天自己扔在了最前面。
藍尋梅手中長劍一揚,遙指着雷霸天道:“現在該咱們來算一算賬!”
這時,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在藍尋梅的身前。藍尋梅定睛一看,正是雷霸天的女兒雷閃閃。
雷閃閃剛纔見紅梅盜大發神威,將四屠戶擊敗,照這樣的情形,父親萬萬不是他的對手。於是,她這才攔住了紅梅盜的去路。
藍尋梅看着雷閃閃清瘦的面容,知道她這些日子內心承受着煎熬。於是說道:“雷姑娘,請你讓開,這件事你不應該cha手。”
雷閃閃撲到藍尋梅面前,抓住他的胳膊,輕輕搖動着,兩眼罩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藍大哥,你還是饒了我爹爹吧!”
藍尋梅心中也很是矛盾,他實在不忍心傷害這個心地純潔的姑娘,可是,雷霸天必須死。於是,他決定先點了雷閃閃的xue道,讓她昏睡一會,免得看到一會的血腥場面。
可就在這時,只聽雷霸天忽然放聲狂笑起來:“哈哈哈,紅梅盜,你以爲老夫真的怕你不成!來來來,我們最後就決一死戰。閃閃,你先閃到一邊,我雷霸天的女兒,豈能向別人哀求!”
雷閃閃也只好無奈的放開手,退到了一邊。雷霸天邁着沉穩的步伐,走到了藍尋梅一丈之外。然後大聲說道:“久聞紅梅盜劍法高超,拳法精妙,老朽就先領教一下閣下的拳腳功夫,不知肯賜教否?”
藍尋梅聽了,心中不由一愣:“看來,這個老狐狸一定是發現了問題,所以才約我來較量拳腳。現在我左臂不能轉動,豈不是吃了大虧!”
原來,雷霸天畢竟是久歷江湖,經過無數大風大浪。通過剛纔的觀察,他漸漸發現了紅梅盜的左臂始終沒有動彈過。再聯繫剛纔千手人屠發射的毒針,所以,雷霸天斷定,紅梅盜如今已經身體負傷。他知道,千手人屠的暗器上面,可都是煨了毒藥的。想通了此節,他這才主動跳出來求戰。
如今見紅梅盜沉吟起來,不置可否,於是又冷笑道:“也罷,在下的霸天掌着實有些霸道,既然閣下心存畏懼,咱們就各施所長,生死各安天命吧!”
藍尋梅聽他如此一說,要是不答應,倒顯得怕了他。於是就凜然道:“既然雷莊主有興趣在拳腳上一較高下,那在下正值壯年,豈不是佔了便宜。也罷,在下就用一隻手和雷莊主來過招如何!”
反正左臂也不能使用,藍尋梅乾脆就送了一個空頭人情。圍觀者聽了,也都不禁爲紅梅盜的豪氣所折服。要知道,雙方是在性命相搏,可不是在切磋武藝啊!
雷霸天一聽,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心中得意不已:“你一面要運功來療毒,而且還只能用一隻手來作戰,實力必然大打折扣。紅梅盜啊紅梅盜,今天一定要叫你葬身此地!”
於是,他口中呵呵一笑:“好,如此老夫的承讓了!”
說罷,揮掌攻了上來。雷霸天的霸天掌乃是走得陽剛的路子,雙掌舞動起來,呼呼掛風,勢大力沉。藍尋梅見他掌力剛猛,也不敢正面硬撼。於是就施展出小巧招數,和他周旋。所以從表面看來,紅梅盜已經明顯落入了下風。
雷霸天則越戰越勇,絲毫看不出是一個年過半百之人。一雙鐵掌上下翻飛,矯若驚龍,完全將藍尋梅罩在裡面。
旁邊的觀衆不由大跌眼鏡:紅梅盜一開始大出風頭,想不到竟然後勁不足。於是,衆人都不由感嘆起來,薑還是老的辣呀!
而一旁觀戰的雷閃閃,心情更是說不出的複雜。她不希望紅梅盜殺死父親,同樣也不希望父親殺害紅梅盜。因爲通過這幾次接觸,她的芳心,已經漸漸產生了一些漣漪。特別是在見到紅梅盜的時候,心跳動得特別厲害。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算不算那種傳說中心跳的感覺。
就在她沉思之際,場中的戰局又風雲突變。只見紅梅盜忽然又變掌爲指,使出了開始時應對鐵手獸屠時的金剛指,一指點在了雷霸天的前胸。
雷霸天身子一震,口中噴出了一口鮮血,如同下了一陣血霧一般。隨後,雷霸天手捂着前胸,手指着紅梅盜,恨恨地說道:“好——好厲害——的指法!”
說完,身子向前踉踉蹌蹌,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跌倒。當他跌跌撞撞地靠近了藍尋梅之後,捂着胸前的那隻手上忽然出現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如毒蛇一般,刺向了藍尋梅的前胸。
藍尋梅剛纔的一指,已經是盡出全力。此刻,他只覺得胸中一陣氣血翻涌,左肩上的毒針險些壓制不住。於是,他連忙抱元守一,收斂心神。可就在這個時候,雷霸天的匕首已經刺入胸口,一直沒到了把手。
雷霸天這才放聲狂笑起來:“哈哈,紅梅盜,你還是太嫰了一些。老夫早就有所準備,穿上了這件金蠶甲,刀槍都難以刺入,你的手指,當然也只能給老夫搔搔癢罷了!”
說罷,就打開了衣襟,只見一件金光閃閃的甲衣,罩在他的上身。原來,剛纔雷霸天忍着受對方一指,然後咬破了舌頭,噴出鮮血,迷惑對方。待靠近紅梅盜之後,突施辣手,竟然一擊奏效。
此刻,雷霸天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他將手一揚,從旁邊又漸漸圍攏上來的護院手中取出一把長劍,然後就要往藍尋梅的頸上斬去,口中還怪叫着:“紅梅盜,今天就由我來送你歸西吧,現在,你們一家終於可以團圓了!”
就在這時,又一道人影撲了上來,拉住了雷霸天的胳膊。雷霸天一看,正是自己的女兒雷閃閃,不過,雷閃閃和上一次相反,這次,是來救紅梅盜的。
雷霸天見女兒又上來搗亂,不由怒道:“閃閃,你又來作甚,快快閃開,待我先解決了這小子,免除後患!”
雷閃閃忍不住向父親吼道:“爹,你殺得人還不夠多嗎?”
雷霸天不由一愣,女兒長這麼大了,還從來沒有用這種腔調和自己說話。
雷閃閃也知道自己情緒有些失控,於是又哀求道:“爹爹,女兒求求你了,不要再讓自己的雙手沾染血腥了!”
雷霸天心中惱怒之極,怒喝道:“閃閃,你爲何袒護外人!今日好不容易制住紅梅盜,豈能縱虎歸山,你快閃到一旁,等我取了他的性命,然後好和芊芊完婚!”
雷閃閃見父親心意已決,於是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爹爹,這個人不能殺,女兒已經——已經委身於他!”
雷閃閃見形勢危急,於是也就只有向父親撒謊了。藍尋梅在旁邊聽了,望着雷閃閃悲慼中又隱含着羞澀的表情,心中竟莫名地一痛:這個女孩子爲自己付出的太多了!
雷霸天聽了女兒的話,先是一愣,隨後就暴跳如雷:“好你個賤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說罷,舉起了巴掌,可是看着女兒悲慼戚的樣子,這手掌又實在是無法落下。這時,旁邊的管家雷順走了過來,低聲說道:“老爺,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確實不宜殺人。不如先將紅梅盜關押起來,明日再發落不遲!”
雷霸天順勢收回了手臂,沉思了片刻道:“紅梅盜,今天是老夫大好的日子,就暫且記下你的狗命。不過,接下來老朽要邀請你參加我的婚禮,不知你意下如何,哈哈哈——”
在雷霸天得意的狂笑聲中,兩名護院扭住紅梅盜的胳膊,將他押進了大廳。就這樣,藍尋梅的右胸上cha着一把匕首,殷紅的鮮血染紅了胸前的白衣,看起來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雷霸天於是又大聲說道:“各位嘉賓,雷某僥倖勝了這場賭約,大家都是見證,雷某是憑着真本事戰勝紅梅盜的。下面,婚禮繼續進行,請大家都回到客廳,待儀式結束之後,我們在把酒言歡,好好慶祝一下!”
衆人聽了,雖然覺得稍稍有些遺憾,不過勝者爲王,也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紛紛隨着走回了大廳。只有雷閃閃沒有進去,而是一臉悲慼地黯然離去。
大廳裡面,新娘子在兩名喜娘的攙扶下,依然在耐心地等待。雷霸天見了,樂呵呵地走到了新娘子身前,豪邁地說道:“芊芊,如今紅梅盜已經被我擒住,沒有人再來攪亂我們的喜事了。現在,你應該放心了,我雷霸天還是雄風不減當年!”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時的雷霸天,覺得自己這個五十歲的人,又重新擁有了二十歲的心臟。
這時,新娘子又取出了一件大紅禮服,披在了雷霸天的身上。雷霸天眯起了眼睛,享受着來自新娘子的關愛。此刻,雷霸天飄飄然如上雲端,對美好的未來充滿了期待。
可就在這個時候,雷霸天忽然覺得脖子上一痛,然後覺得自己好像飛了。他不由睜大了眼睛向下看去,只見自己的身子已經失去了人頭,脖腔中的鮮血如噴泉一般射出。隨後,他就陷入了永恆的黑暗。
這突然的變故將滿屋的人都驚呆了,直到雷霸天的死屍栽倒地上,人頭也掉落之後,人們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新娘子殺死了雷霸天!因爲在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如秋水一般澄澈的寶劍,幾滴鮮血,正順着劍尖滴落在地上。
在人們驚愕的目光中,新娘子揭去了自己頭上的蓋頭,脫去了外面的禮服,露出了裡面的一身綠衣。然後,她用手在臉上輕輕一抹,揭下了一張薄薄的面具,露出了一張英姿颯爽的俏臉。
這個女子,赫然就是藍尋梅的師妹——白蓮紅!
白蓮紅在人們的注視下,來到了藍尋梅身前。那兩名護院不由後退了幾步,放開了藍尋梅。白蓮紅取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瓶,從裡面倒出了一粒瑩白的丹藥,輕輕放在了藍尋梅的口中。然後,疼愛地說道:“大哥,你受苦了!”
藍尋梅的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的笑意:“紅兒,你也受苦了。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白蓮紅點點頭,又取出了一個小瓶,拔開塞子,然後握住了cha在藍尋梅胸口的匕首,yongli拔了出來。緊接着,將小瓶裡的藥粉倒在了掌中,拍在了傷口上。做完了這些,她才長出了一口氣,幽幽地對藍尋梅說道:“幸好你比較偏心!”
藍尋梅見胸前的鮮血已經止住,於是又指着左肩道:“這裡還中了一枚毒針,你取出來留着以後繡花用吧!”
白蓮紅撕開了他肩頭的衣服,取出了一塊磁石,將毒針吸出。然後,又取出了一粒解毒丹,給他服下。藍尋梅這才笑道:“應該沒事了!”
原來,這一幕是藍尋梅和白蓮紅早就設計出的妙手。當白蓮紅第一次約見王芊芊的時候,就向她提出了這個建議。王芊芊也很是心動,在權衡了利弊之後,第二天就欣然應允。
於是,白蓮紅就和王芊芊互換了服飾,二女就這樣調換了身份。王芊芊扮作白蓮紅倒是好說了,只要將頭罩一戴,反正除了藍尋梅之外,別人也沒見過白蓮紅的真面目。
白蓮紅扮作王芊芊,卻頗有一些難度,因爲回去之後,就要面對家裡的很多熟人。幸好白蓮紅精通易容術,於是就施展巧手,依照王芊芊的臉形,趕製了一張面具。
白蓮紅在詳細地詢問了王芊芊家中的情況之後,就將化妝成自己的王芊芊送回了客棧,而自己則來到了王家。
所以,那日在客棧之中,雷閃閃帶人來檢查的時候,那個女子就已經換成了王芊芊。她見形勢危急,這纔對雷閃閃露出了本來的面目,這才使藍尋梅順利過關,遮掩了過去。而雷閃閃在看到了王芊芊的真面目之後,也明白了她的心思。所以,幾經考慮之下,這纔沒有向父親說出實情。
就這樣,白蓮紅扮作王芊芊,被擡進了霸王山莊。在雷霸天最得意的時候,將他斬殺。整個佈局,佈置得十分巧妙,正是一個絕殺之局。
藍尋梅見罪魁禍首伏誅,自己體內的毒藥已解,也恢復了一些精力。於是向依然疑惑不解的衆人道:“各位,在下藍尋梅,這位是我的師妹白蓮紅,我們二人的名字各取最後一字,組成了紅梅盜。今日之事,我們紅梅盜只是針對雷霸天而來,與各位無干。如今,此間事情已了,各位就自行其便吧!”
然後,就拉着白蓮紅,飄然出了大廳。霸王山莊的護院見主人已死,於是也都無人阻攔。藍尋梅拉着師妹來到了一個僻靜處,笑吟吟地說道:“紅兒,還要給我也化化妝,我們好混出山莊。不然,外面的那麼多熱情的觀衆,恐怕就走不脫了。”
白蓮紅取出了一張最醜的面具,樂呵呵地給他貼到了臉上。欣賞了一番之後,又取出了兩撇紅鬍子,給他貼在脣上,這才滿意。藍尋梅又在身上罩了一件衣服,這才和白蓮紅快步出莊。
二人來到了山莊大門口,圍觀的羣衆還在翹首企盼,等待消息。正等得焦急的時候,就見從山莊裡面走出一對男女,於是就圍上來詢問。
只見那個長着兩撇紅鬍子的人說道:“紅梅盜已經將雷霸天殺死,你們快進去吧,山莊裡面現在都亂套了,也沒有人來管了!”
前面的人一聽,立刻撇下二人,向山莊裡面涌去。而藍尋梅和白蓮紅則趁機大搖大擺地離開這裡。
當人羣涌到了大門的時候,裡面的那些貴賓正好也趕了出來。人們又七嘴八舌地詢問,那位說書的劉鐵嘴高聲道:“剛纔,兩位紅梅盜已經出來了,他們是一男一女,女的穿着一身綠衣,難道你們沒看到嗎?”
衆人這才懊悔不已,竟然叫紅梅盜在眼皮底下給溜了。於是,又開始詢問事情的經過。劉鐵嘴卻賣起了關子:“諸位,誰要想知道決戰的經過,就隨我前往大明湖,到我的書場中一飽耳福!”
說罷,就率先而去,後面,自然跟着無數的熱心聽衆了。一時間,山莊門口又冷清了起來。
而此時,紅梅盜二人組已經愉快地走在了通往客棧的路上。二人聯手出擊了三十六次,只有這次最是驚險。尤其是藍尋梅,幾乎是命喪於此。所以,此時此刻,二人的心頭,盪漾着無比的喜悅。
回到了客棧,藍尋梅已經恢復了本來的面目。店夥計見跟着他的女子終於揭去了面罩,也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一番,立刻驚爲天人:怎麼美麗的女子,還天天戴着面罩真是可惜啊。不對呀!屋裡還有一個呢?
紅梅盜二人組在夥計的猜疑之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王芊芊也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見到了他們回來,不由大喜:既然他們平安歸來,那麼雷霸天一定就被除掉了!
藍尋梅微微一笑:“王姑娘,現在可以送你還家,我們也要離開這裡了!”
王芊芊聽了,不由一愣,低頭沉思了一會道:“恐怕我也是有家難回了,這件事與我的牽連甚大,要是再留在濟南,只怕就不得安生了!”
藍尋梅也不由點點頭,心中暗道:“雖然不是她親手殺了雷霸天,但是紅兒假扮作她的模樣,一定有好事者要通過她來找尋我們。甚至有雷霸天的手下來找她報復,也未可知。看來這位王姑娘雖然外表文弱,心思卻很縝密啊!”
白蓮紅看着王芊芊,又看看藍尋梅,於是就笑道:“那王姑娘有什麼打算?”
“我要回家一趟,和父母商量一下,然後再做打算。你們約個地方,咱們明日再見,我想,大名鼎鼎的紅梅盜,不會就這麼放手不管吧!”
王芊芊說完,不由瞥了藍尋梅一眼。藍尋梅於是也只好應允:“明日就在趵突泉相見吧!”
然後,就叫王芊芊戴着面紗,自己到櫃檯前結帳,這個小店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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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易容之後的藍尋梅和白蓮紅來到了趵突泉,找了一處僻靜之地等候。這趵突泉水分爲三股,噴涌數尺,乃是濟南七十二泉之首,素有“天下第一泉的美譽”。
二人站在岸邊的一棵翠柳下,欣賞着湖光山色。藍尋梅忽然輕聲說道:“終於完成了三十六次行動,終於可以回山了!紅兒,我們當初許下的諾言,馬上也就要實現了!”
說完,輕撫着她柔軟的秀髮,壞笑着將白蓮紅的頭部扳向自己。白蓮紅將頭依偎在他的肩頭,臉上嬌羞無限。
就在二人沉浸在柔情之中的時候,身邊忽然傳來了一聲輕咳。白蓮紅連忙撤出了藍尋梅寬廣的懷抱,然後擡頭望去,卻是雷閃閃!
藍尋梅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而且還能認出我們,真是佩服,我們可是易容了的!”
雷閃閃的眼圈還有些微腫,她瞥了藍尋梅一眼,然後就跑到了白蓮紅的身邊,親密地拉起了她的手,彷彿是多年的密友一般,口中對藍尋梅說道:“易容有什麼了不起,臉上易容了,難道眼睛也能易容不成!”
藍尋梅點點頭,繼續問道:“雷姑娘,你來這裡做甚?”
雷閃閃臉上神色一黯:“現在我孤苦伶仃,今後只好跟着你們一起浪跡江湖了!”
藍尋梅不禁有些焦急起來:“這怎麼行?”
雷閃閃白了他一眼:“怎麼就不行,昨天在大庭廣衆之下,人家都說出那樣的話來,不跟着你,還有什麼辦法?”
藍尋梅也無可奈何了,是啊,昨日雷閃閃爲了搭救自己的性命,竟然當衆謊稱和自己有了私情。一個女孩子,這樣的話都能出口,自己也有無話可說了!
白蓮紅疼愛地握了一下雷閃閃的小手,然後對藍尋梅說道:“大哥,就帶上閃閃妹妹吧,她也——”
藍尋梅也只好點點頭。雷閃閃見了,不由高興地叫道:“太好了,還有一個人呢,也要跟着我們!芊芊姐,你也出來吧!”
不遠處白衣閃動,王芊芊婀娜的身影也顯現了出來。紅梅盜二人組終於醒悟了過來,原來是她將雷閃閃帶到這裡的啊!
雷閃閃迎過了王芊芊,然後對白蓮紅說道:“白姐姐,芊芊也是走投無路,也只好跟着我們了!”
藍尋梅不由苦笑道:“王小姐爲什麼也要跟着我們?”
雷閃閃臉上露出了戲虐的神色:“那就得問你了,你和芊芊姐姐在一個房間裡住了好幾晚,誰知道你都做了什麼壞事?”
藍尋梅不由急道:“我們可是清白的,不信你問問王小姐!”說完之後,想到人家是一位姑娘家,和一個陌生男子在一起同居,那是說什麼也解釋不清的。
白蓮紅微笑着說道:“只要王小姐不怕隨着我們吃苦,我們當然是熱烈歡迎!”
趵突泉邊,立刻響起了紅梅盜四人組發自內心的笑聲!(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