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師一時忘了收回飛劍,任它掉落在地上,現在他對楊半帆佩服的五體投地:“先生真是神乎其技,令我等眼界打開。這一把飛劍,可否送給在下珍藏?”
楊半帆笑道:“這把劍本來就是你的,我只不過略略改動了一些。”
那鑄劍師喜出望外,像這樣的寶貝,若是出賣,足可夠他享用後半輩子了。其他人見狀,都羨慕不已,只是像楊半帆這種手段,已經不再屬於技術的範疇,脫離了他們的想像之外,根本不是能效仿的。
藍玉手此刻對楊半帆是心悅誠服,恨不得立刻能投入他的門牆。楊半帆也不免有些得意,領悟了自然之力,煉器的時候也更加得心應手。
這時,只見那叫藍伯的開門老者顫顫巍巍地走到牆邊,將楊半帆煉製的飛劍撿回來,昏花的老眼也似乎被飛劍的銀芒晃得恢復了一些生機。
那鑄劍師連忙伸手奪過飛劍,在手上翻來覆去地欣賞,頗有些愛不釋手。藍伯一邊向門口走,一邊搖頭自語:“此劍雖利,終是凡品,劍若無魂,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衆人相顧而笑,藍玉手道:“楊大哥不要往心裡去,藍伯他老糊塗了。”
楊半帆望着老者遠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於是也不在這裡停留,拱手向衆人道別,帶着藍玉手離開了這家妙手製器坊。那幾個鑄造師傅一直把他送到大門外,依舊頻頻揮手。藍光城就是一個崇敬強者的地方,只有強者才更能贏得尊敬。
回到了酒店,那幾個人已經吃的差不多,鉤子和帥迪果然沒有飲酒。胡裡藥又要了一些酒菜,與楊半帆、藍玉手對飲。那藍玉手求技心切,哪裡有心思飲酒,如坐鍼氈一般。
不大工夫,店門口又搖搖擺擺地進來一人,正是剛纔制器坊的藍伯。藍玉手平時人緣極好,於是就將藍伯叫過來共飲。
藍伯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坐在楊半帆的對面,一連喝了幾杯,臉上漸漸紅潤。楊半帆見他放下酒杯,這才問道:“藍伯,您老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制器高手吧?”
老人伸出一雙黑瘦如雞爪的手,端着酒杯,默默地看着出神,目光中時而欣喜,時而熾熱,時而驕傲,最後終於又重歸死寂。
楊半帆猜想到,老者一定有着輝煌的過去,那一閃而逝的驕傲,絕對不是普通人所能擁有的。只不過,現在的老人,心已經死了。
一時,酒桌上的氣氛有些壓抑。胡裡藥又起身給衆人的酒杯斟滿,然後對楊半帆說道:“老大,這麥酒溫吞吞的,一點不爽快,能不能弄點冰塊出來,大家也嚐嚐冰鎮麥酒。”
楊半帆也想活躍一下氣氛,運起自然之力,將空氣中的水分匯聚起來,然後慢慢在空中形成一堆細碎的冰塊。胡裡藥連忙取過一個空盤,將冰塊盛在裡面,然後用小勺往衆人的杯子裡添加。
鉤子和帥迪也終於按捺不住,每人也都倒了一杯麥酒,又死皮賴臉地向胡裡藥討要了一些冰塊,酒席上也立時歡鬧起來。
胡裡藥也想給老人的杯裡放兩勺冰塊,卻被老者拒絕。他以爲老者年老畏寒,也就作罷。衆人端起冰冰涼的酒杯,酒杯口竟然有絲絲白氣冒出,痛飲一大口,只覺得清爽的酒水從喉嚨直透肺腑,不由齊叫痛快。
放下酒杯,楊半帆忽然注意到,老者的酒杯口也是白霧蒸騰,杯子外面還掛着一層細密的水珠,記得老人並沒有往裡面添加冰塊,裡面的麥酒怎麼會如此清涼?
於是就細細觀察起來,只見那杯子表面,劃出幾條細線,彼此糾纏在一起。初看起來線條簡單,但是細緻觀察之後,卻發現那些線條芊芊連連,竟然十分複雜,看得人眼花繚亂。
楊半帆心中震驚不已:竟然是某種高深的陣法,記得老人剛纔端着酒杯出神的時候,手指慢慢地把玩着酒杯,難道是那時候用指甲在上面劃出的。
看到楊半帆盯着老者的酒杯發愣,其他人也漸漸有所察覺。鉤子正好挨着老者坐着,於是就伸手端起老者的酒杯,失聲叫道:“好涼!”
胡裡藥心裡最清楚,自己並沒有給老者添加冰塊,看樣子老者是一個深藏不漏的高手。
楊半帆盯着老者黑瘦如雞爪一般的雙手,緩緩地吐出幾個字:“黑——手——大師?!”
老者搖搖頭:“黑手早就死了,從他心愛的妻子被別人殺死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因爲那兇手用的飛劍,正是黑手平生煉製的最得意的三把寶劍之一。”
衆人心中同時一顫,這確實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殘酷到足以使一個人變成行屍走肉。藍玉手出神半晌,這才喃喃道:“難怪黑手大師正值盛年就銷聲匿跡,無人再知曉他的行蹤,原來,竟然受到如此巨大的打擊,真是可惜可嘆。”
楊半帆卻微笑着搖搖頭:“黑手大師並沒有死,經歷這場磨難,他想必已經進入返璞歸真的境界,實在是可喜可賀。看來,我的器王鼎也不必邀請他老人家來觀禮嘍。”
藍伯聽到器王鼎的時候,眼中忽然騰起兩道亮光:“那東西竟然在你手上,好,我跟你走!走,咱們現在就走!”
說罷,就起身出門,現在,整個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背也不駝,腳步也不再蹣跚,哪裡還是剛纔那個垂死的老人。
楊半帆第一個跟了出去,他現在已經斷定,這個藍伯就是魔界最負盛名的黑手大師,他決定用器王鼎來重新喚回大師的靈魂。
一行人急匆匆回到了客棧,開啓器王鼎這樣的大事,楊半帆不想有人錯過,畢竟像禹王心經這樣的天書,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目睹的。
此時天色已經漸晚,客棧中燈火通明,老道一個人正悠然自得地在桌邊飲酒。見到楊半帆一行歸來,老道向這邊掃了一眼,最後目光定格在藍伯身上,忽然一亮,口中大叫道:“老鬼,想不到你還活着,快過來喝幾杯!”
藍伯臉上也漸漸露出笑意:“半瘋子,你還是這副德行,先不忙喝酒,快找個僻靜之處,我們好開鼎。”
老道當然明白他說的開鼎是什麼意思,自從離開斷腸谷之後,一路奔波,沒有個安穩時候,又扮演了幾個月的猴老道,所以一直無暇顧忌開啓第二個寶鼎的事。現在有黑手這樣的大宗師來觀摩器王鼎,實在是一大盛事。
楊半帆看了一圈,卻並沒有發現多利亞的身影,於是向老道詢問:“師哥,多利亞他們幾個還沒回來?”
老道搖搖頭:“女人逛街,不把兜裡的錢花光,不把街上的人靠光,不把店鋪裡的東西買光,是不會回來的。”
衆人聽得一齊點頭,鉤子嘻嘻兩聲道:“道爺,您老感受這麼深,總結的三光政策又如此恰當,別是年輕的時候也放浪過吧?”
老道瞪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沒放浪過!”
楊半帆心中卻隱隱有些着急: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不要出什麼意外才好。於是說道:“等多利亞他們回來之後再開鼎,小胡,你領着他們幾個出去轉轉,儘快將人找回來。我這心怎麼總像是不大安穩呢。”
胡裡藥聽了,領着鉤子帥迪等人出門,藍玉手地頭比較熟,就甘當嚮導。不大一會,藍玉手就領着鉤子從外面飛跑回來,鉤子氣喘吁吁地喊道:“老大,出事了,多利亞和雪白衣被人吊在天坑上面,十分危險。”
藍玉手也補充道:“據說掉到下面的人,沒有一個能活着出來的!”
話音剛落,楊半帆就抓起藍玉手,凌空飛出了酒店:“快,天坑在何處?”
“就是冒出藍光的那個地方。”藍玉手用手向遠處一指,楊半帆於是就向那邊急馳而去。到了近前纔看清,天坑並不太大,直徑只有三丈,周圍砌上一圈圍欄。此刻,圍欄四周早就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羣,正在那裡議論紛紛。
楊半帆終於看到,藍光閃爍的天坑出口上方,有兩個人影在那裡搖盪,正是多利亞和雪白衣。兩個人手上都戴着禁魔手銬,手銬上各系着一條細絲,細絲很長,一直延伸到半空。最後,握在一個面容冷峻的人手裡。
楊半帆已經看出,那人正是老對頭藍星,於是幻出赤霄劍,向藍星電射而去。他自己,則撲向了那兩根細細的絲線。
藍星發出一聲得意的冷笑,手腕一抖,絲線快速收回,下面的多利亞和雪白衣失去依靠,急速向天坑裡面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