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7章 追憶舊情,堪破偈語
顧顏頓時便明白了過來,這太玄訣,同樣是專門用於靈體修煉的法訣,所不同的是,九轉金身訣,偏重於靈體內部的修煉,而太玄訣,則外用於神通,當她的火靈嬰,到了一個無比堅固的境界時,她就可以自己修煉的太玄訣,施展出只有靈體才能夠施展的神通來。
這對顧顏在克敵制勝之時,無疑增添了一個重重的砝碼!
寧封子又說道:“太玄訣的厲害還不止於此,你知道嗎,當年的太玄訣,是正宗的玄門太清修士才能夠修煉的,那個時候,我們所說的玄門,可不是現在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算進去的,那是真正傳承自太古混沌傳承,三清之下,才能夠稱玄門的。太清,上清,太清,所謂的三清玄門,太清修士所煉的太玄訣,那是真正能夠操控天地元力的大神通,當年有混沌初開,一氣化三清,演化天地萬物之說。太清修士,可以化身億萬,大至天地,小至蜉蝣塵沙,都可以演化太玄訣之大神通。”
她牢牢抓着顧顏的手,“這篇太玄訣,你一定給傳給我!”
顧顏這時卻漸漸的冷靜了下來,她示意林英給嶽羽披上衣服,七寶金幢並沒有說起,隨即她便鄭重的說道:“小羽,這篇法訣,是一直都在你的身上嗎?”
嶽羽搖搖頭,“以前我也不知道,只是後來我和英子一起住的時候,我和她一同修煉奼女九轉的法訣,英子修煉的很快,而我卻在三年之後才能夠煉氣入體。當我煉氣入體的時候,我的背上,就自動顯現出了這樣的法訣,還是英子最先發現的,當時,可把我嚇了一大跳呢。後來就慢慢的發現,這篇法訣。只在我的身上會出現,她的身上卻沒有,而且,必須要兩個人,一同催動法訣的時候,纔會在背上出現的。所以,除了我們兩個,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林英點了點頭。“我們也曾經試着要把它抄錄在紙上,但寫到紙上之後,那些紙就會自行的焚燒起來,刻在竹板上,也是一樣。沒辦法,只能由我把它記在心裡。然後再轉述給小羽,但是我們兩個,全都參不透這法訣到底是什麼,雖然與奼女九轉之法相似,但又不是我們能修煉的。”
嶽羽不停的點着頭,“是呀,如果說我的資質愚鈍,還不夠的話,但是英子已經到了結丹中期了。她也沒法修煉這樣的法訣。像是根本與我們不搭界一樣。”
顧顏微微的點了點頭,“不錯,這確實不是你們現在所能修煉的,因爲你們離元嬰還遠,當然更不能元神出竅了,這本來就是專門給靈體所修煉的法訣!”
這時她才明白了當年所習的奼女九轉之法,爲何總會有所瑕疵,爲何總是覺得,無法發揮出它的全部力量。
那時她還以爲。是自己的修爲不夠。不能參透其中的真義,這時她才知道。她所修的奼女九轉之法,根本就是殘缺不全之物,而這篇法訣,只有到了元嬰期之後,像顧顏現在這樣,可以元神出竅,化出第二法身的時候,才能真正理解它的厲害之處!
如寧封子所說,這太玄訣,修到了上古時太清修士最爲厲害之時,可以化身億萬,充斥鴻蒙,直接操控天地的大神通,天下間還有誰能是抗手?化身千億,彌入塵沙,形成真正的永世不滅。難道,這就是上古修士所修的長生大道?
這時她也漸漸的明白過來,顯然,嶽羽身上,有着慕容家獨特的血脈,因此,她在修成了奼女九轉之後,這深藏於她血脈之中的法訣,便顯現出來,如果嶽羽也能夠修到像自己一樣,元神出竅的境界的話,那麼不用她修煉,這法訣的功效,大概就能自然的於她身上顯現出來。就像是顧顏自己體內的問天錄一樣。
同樣修煉法訣的林英,與顧顏自己,便都沒有這樣的功效。
顧顏思量了片刻,便說道:“這件事,只有我們在場的幾個人知道,不能再泄露給任何一個人知曉,哪怕是你的親人和師長,此事關乎生死,你們記住了嗎?”
她可是知道,在如今這個修仙界中,一篇上等的功法,會引來怎樣的覬覦,尤其是這種源自上古的太玄訣!
包括莫紫宸在內的三人都躬身道:“弟子知道了!”
顧顏說道:“這篇法訣雖然玄妙無比,但暫時你們還不能修行,等境界到了,我會親自傳授給你們。你們現在,不用顧及此事,只要一心修煉便可。”
三人又躬身應了,絕口不再提此事,顧顏這纔將七寶金幢收去,如果在一個地方遮蔽久了,說不定也會引起玉虛宮那些人的懷疑,只要仍處在天雲州,那麼顧顏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放鬆,畢竟在玉虛三祖面前,她所受到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不過她也不急着離開,畢竟她與嶽羽和林英,分開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她也想從兩人的口中,多聽一些神州的事情。
三人隨意的閒談着,莫紫宸就靜靜的坐在一旁,也不插言。她本來就是個寧靜而平和的人,就算在這裡坐一天,也不會覺得太悶。
而林英與嶽羽,則都很是興奮,她們嘰嘰喳喳的說着自己這些年來的遭遇,林英說道:“當年我們去了天目山,發現青雲山上已經沒有了人煙,不過顧家的小城,卻還保留的很好,看得出來,他們在走的時候,並沒有慌張,而是先料理好了一切,像是有計劃的撤退一樣。包括浮玉門和竹山教,也都不在天目山了,越國之中,最厲害的門派,就只剩下太一門一個。”
顧顏略有些驚訝,當年天目山中的三大門派,各據一方,太一門雖然略佔上風,但也壓不下其它的兩個門派,而小小的越國,也沒有什麼其它的修仙勢力了,到底是怎樣的變故,才能讓浮玉門與竹山教。都在天目山中消失?
林英說道:“那時我和小羽,都不過只是煉氣期的小蝦米,連打聽消息都要小心翼翼的,後來我們加入了晏師門,在築基之後,又去打聽過一次消息,但也語焉不詳,只知道是一場大變故。浮玉門和竹山教都受損嚴重,顧家倒沒有受什麼損失,但也因此而被牽連,他們與這兩個門派一起,遷去了北方,好像是一個……”她側着頭想了想。“叫洛地吧?”
顧顏“啊”了一聲,“原來他們去了洛地。”那個當年她築基的地方,在回到天目山的時候,她也曾經和顧明澤提過,大概是因此,他們纔會不遠萬里,去投奔明無妄了。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座“銘顏閣”,到底還在不在?
這些在顧顏的記憶裡。都已經算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如果不是林英現在提起,或許就永遠塵封在她的腦海之中。
這時嶽羽好奇的說道:“我們在海邊的時候,還遇到過一個人,他也是尋找師父的,只是後來他要去神州,而我們卻要出海,纔沒有走到一起。”
顧顏奇道:“是什麼人?”
嶽羽回想着,“他長得很年輕。身材高高的。鬍子拉碴,看上去有些憔悴。不過英氣很足,還帶着一把劍。他說他是從一個叫做歸墟海的地方來的,特地來到神州大陸上,尋找師父。”
“啊,原來是他。”顧顏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這個名字了,雖然當年,她曾經在此人的身上,留下了一段極爲深刻,至今沒有忘懷的記憶,但這份記憶,卻只被她作爲留念,而深藏在識海之中。
她緩緩的說道:“這個人叫溫南秦,他是歸墟海上,明崖島的島主,是一位很厲害的劍修。你是說,他去神州大陸上找我?”
“是呀。據說他是度了數十萬裡海疆而來的,真的是很厲害呢,只是我們要走的道路不同,只見了一面,隨即便分別了。他還送了我們一面令符,說如果到了歸墟海,憑這個令符,就不會受到爲難。我感覺到他的修爲,真的是很厲害。”嶽羽側着頭,有些好奇的說道,“師父認識他嗎?”
顧顏微笑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當年在歸墟海的歲月,“我何止認識他,當年,我可是差一點,就成了明崖島的島主夫人呢。”
嶽羽與林英,甚至包括莫紫宸在內,全都張大了嘴巴,滿臉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過了半晌,嶽羽才說道:“居然……真的沒法想象,到底是怎樣的人物,纔有資格,能夠娶師父這樣的人呢。”
顧顏笑了笑,“這也沒什麼,情之一字,無端無發,無端而止,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本來就沒什麼道理可言。當年我還年輕,看不透這些,對於來到眼前的情緣,便一直刻意的逃避,所以纔在心裡造成了如此之大的心魔,在七情陣,被陷入情劫之中,差一點就不能脫身而出了。”
她揚起頭,悠悠的說道:“如果當年,我不是在七情陣中,堪破情劫的話,那麼,或許我真的會去當他的夫人吧,只有這樣,才能瞭解當年的這一段情劫。”
她看着眼前的三女,說道:“你們要記得,不管遇到什麼,也永遠不能夠一直逃避下去,否則,在你心中所形成的心魔,就會越來越大,會對你的修爲,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只有真正的迎面而上,堪破劫數,才能夠走上光明大道。就像我一樣,雖然仍將這份記憶深懷於心內,但卻不會停下追求大道的腳步。”
嶽羽好奇的說道:“那麼師父,你還想見他嗎?”
顧顏笑道:“見了怎樣,不銅陵又怎樣?或許真的見面的時候,我們會相視一笑吧?”
三女都默然不語,顧顏所說的話,以她們現在的心境,還很難體悟。
顧顏看着她們有些迷茫的眼神,便笑了起來:“所謂劫數,在你們沒有真正遇到的時候,也不要去強求體悟,否則的話,徒增煩惱而已,起來,我們走了!”
嶽羽問道:“師父,我們是要去碧霞宗嗎?”
顧顏搖搖頭,“小羽。多謝你的提醒,我忽然堪破了那句偈語,我想,我知道我要去哪裡了。”
林英不知道顧顏在說什麼,但嶽羽與莫紫宸,包括寧封子在內,卻都知道了。
她們三個,隱藏在九嶷鼎中。無比清晰的旁觀了顧顏與冰月在天門峽上大戰的過程,荷塘主人出手,將兩人排解而開,再度問顧顏那個問題,在沒有得到答案之後,便留下了偈語。顧顏參詳了許久,也沒有參透其中的玄機。不過現在,她卻忽然觸動了靈機。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荷塘主人的意思,是讓她去尋找當年直指本心的那個世界。
可是那個世界,分明是在姑蘇城,已被曹若愚當年棄城而走的時候,焚成了一片白地。那麼,她又上哪裡去找那片荷塘呢?
放眼天下,自然只有蓮花山!
蓮花生大師,在荷塘月色之下,自悟得道,他所居的“聽風小榭”,就建在一片荷塘之上。荷塘主人的意思,便是要顧顏去拜訪他。
顧顏笑道:“你們也不用急着去丹霞山,我先帶你們在蒼梧走一走。”
林英低頭道:“只要跟在師父身邊。處處皆是修行。”
顧顏大笑起來:“走了!”她大袖一捲。背後的金雷羽催動,便將幾個人同時帶起。破空而去。
顧顏無意中,第一次的天雲州之行,便得到了極大的驚喜,同時也給她留下了幾個深深的謎團。這個時候,顧顏還不知道,用不了多久,她就會重回天雲州,而那時,整個蒼梧的形勢,已經到了怎樣的境地!
蓮花山雖然身爲十大派中,極居實力的一派,但所轄的地域,卻並不是太寬廣,雖然也是兩州一國,但地方加起來,還沒有天雲州的一半大,在十大派之中只能算中下。究其原因,與蓮花山精研陣法一道有關,如果說一百個凡人,未必能找出一個有靈根的人話,那麼一千個修士中,也不一定能夠找到一個有陣法天賦的。因此蓮花山的弟子,一直算不得甚多。
但蓮花山憑着獨樹一幟的陣法之道,便能夠在蒼梧原本的九大派中,獨樹一幟,陣法之學,向來便是以弱勝強之道,因此人數雖少的蓮花山,也足以與其餘的九派分庭抗禮,而蓮花生,則是蓮花山數千年以來,最具陣法天賦的弟子。
但他在金丹圓滿之後,因爲思慮太多,心思太重,而遲遲不能結嬰,皆因陣法實是殫精竭慮之道,他思慮太多,已隱隱入了歧途,此事非旁人所能止,唯有自己悟透這一途而已。
他因此而下山,入蒼梧塵世,遊走天下,最後在姑蘇城的荷塘之中,悟蓮花生滅而得道,因爲便棄以前的舊名不用,改名爲蓮花生,在晉階元中之後,成功接掌了山主之位,成爲蒼梧元后之下,最爲頂尖的兩三人之一。
顧顏倒是知道,他與林子楣的關係極深,兩人之間,或許還有着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只是林子楣從來不提起,她也沒有深問過。但當年她曾親手斬殺了秦明月,這件事情,林子楣都能夠一手將其抹去,想必兩人關係匪淺。
當年林子楣曾經說過,這件事情就此揭過不提了,因此顧顏上蓮花山,也沒有什麼顧慮。
蓮花山在天雲之南,她一路上帶着三名弟子,悠悠而行,向她們講解蒼梧的掌故,三人都聽得津津有味,就連莫紫宸,也開始不再那麼沉默。
約行了月餘之後,四人便到了蓮花山之下。
蓮花山形如其名,如一朵在大地上綻放開來的蓮花一樣,分爲五瓣,每一瓣都是一座山峰,蓮花山之主,就停駐在最中間的那座山峰之上。
顧顏站在蓮花山的腳下,感應着周圍那絲若有若無陣法涌動着的氣息,不禁笑了起來。顧顏的陣法之道,在蒼梧也算是數得上的,但從來沒有真正的與蓮花山較量過,估計以後,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她隨即便揚聲說道:“碧霞宗顧顏來訪,可有人相見?”
她的聲音遠遠傳揚開去,剛至清晨,寂靜無比的山峰,似乎便被這一聲所打破,無數的蟬鳥紛紛而鳴,不過片刻,在山峰之上,已有一道光華飛了下來。
落在地上,現出盛華蘭的身影,她頗有些驚喜的說道:“原來是顧姐姐,你怎麼來了?”
顧顏笑道:“我剛從天雲州回來,順便帶回來幾個弟子,特地來拜訪你的,怎麼,不請我上山去麼?”
盛華蘭笑道:“這樣的貴客,焉能拒之門外。”她微微欠身,請顧顏上山,兩人並肩而行,林英等人,便走在她們的身後。
兩人都頗有興致,並沒有飛行,而是緩步在山徑上行走,顧顏是頭一次來蓮花山,也想觀賞一下沿途的風景。
清晨的蓮花山,被一層淡淡的雲霧所遮掩,從空氣中,可以嗅到潮溼的水氣,而顧顏卻能夠感到,在這些水氣之下所蘊含着的東西。
她微微點頭,說道:“應五行之以水,蔽金木於其下,正反五行相間的陣法,彼此環繞,這裡的護山大陣,真是嚴密得天衣無縫啊。”
盛華蘭抿嘴而笑,“顧姐姐你這便是過譽了,你們丹霞山的護山大陣,不是也非同小可麼,否則,也不會讓魔門帶人圍攻了數月而不下,最終只能黯然退去。”
顧顏笑而不語,她在一路之上,也聽到了東南傳來的消息,樓五師與韓夫人,帶着無數魔修,圍攻丹霞山,僵持了月餘不果,最終在杜確與葉雲霆歸來之後,整個戰局便開始扭轉,魔門從丹霞山退去,但在其餘的地方,又發起了無數的攻勢,如今蒼梧東邊的邊界之上,已是處處烽煙,也只有在中原,才能夠見到這樣的樂土。
這時盛華蘭好奇的問道:“我聽說,你與陳翰青和葉莊主等人一起,在混沌窟圍殺展若塵,他們三個都回來了,你卻被困在混沌窟中,那麼展若塵……”
顧顏道:“被我殺了!”
盛華蘭“啊”了一聲,上下打量了顧顏一眼,才忽然說道:“小妹眼拙,還沒有恭喜姐姐,已經晉階了!”
她們順着山徑,一路向上,在半山腰處,便可以見到紅牆綠瓦,碧樹掩映之下的幾棟建築。
蓮花山並沒有修建成大片的建築,他們弟子們的駐地,分佈於山中各處,此地便是盛華蘭的居所,十餘間竹舍錯落有致,她將顧顏請到了竹舍之中,又奉上香茗,才說道:“如今蒼梧的形勢紛亂,你不回本門,卻到這裡來拜訪,應該不是特地來看我的吧?”
顧顏道:“我這次來,是特地想求見令師的。”
盛華蘭“呀”了一聲說道:“這可不巧,我師尊在月餘之前閉關,說是要靜悟參修,不知道何時才能出來呢。”
顧顏知道,這些已經到了元后門檻上的大修,通常都能夠體悟到天地玄秘,有時偶爾觸動了靈機,便會立時閉關潛修,短則數月,長則幾十年都說不準。
她略一沉吟,便說道:“就算尊師閉關,應該也有能與外界傳遞消息的渠道吧?”
盛華蘭道:“雖然我與另外一位師叔,都可以給師父傳訊,但他早就說了不會再見外客,我想你這次,恐怕是要白跑了。”
顧顏微笑道:“未必,你只要告訴尊師一句話,我想他必定會見我的。”
等過了半日,盛華蘭再見顧顏的時候,她臉上的神情,就顯得驚詫無比了。
她只將顧顏的話,原封不動的轉告了正在聽風小榭中閉關的蓮花生,只不過片刻之後,蓮花生便傳訊過來,讓盛華蘭即刻帶着顧顏到荷塘去。這是以前盛華蘭從未遇到過之事,就算十大派之中的掌門人來訪,也沒有見蓮花生有過這樣的舉動。
顧顏只讓她幫忙傳了一句話:姑蘇城外,何處再有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