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裡是重地,不可以進來!”
兩名劍侍攔着嶽湘綾,防止她靠近地窟裡被封印的“冷月”。嶽湘綾眼神空洞,不顧劍侍的阻擋,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往前走着,似乎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見任何人。
“怎麼辦!”其中一名紅衣劍侍皺着眉頭問道。
藍衣劍侍單手擒着嶽湘綾,對着紅衣劍侍急促道:“我攔着小姐,拖延時間。你趕緊通知一名劍童,讓他去告訴大當家,再做定奪。”
“嗯,小心行事!千萬守住,馬上就到祭劍的時辰了!”
嶽湘綾反手冷揮,兩劍侍都被抨擊到了石洞外,重摔在地。
“你快些去!”
“嗯!”
藍衣劍侍催促道,紅衣劍侍點點頭,立馬消失了蹤影。藍衣劍侍也立馬起身前去阻擋嶽湘綾,一方面防止她破壞了祭劍大典,另一方面也爲了保護她的安全。
藍衣劍侍看到嶽湘綾冷豔回頭,發現她那清亮的眼眸微微閃過藍紫的光,地窟裡也一點一點的散出靛藍的劍氣,籠罩着她的身軀。嶽湘綾擡手一揮,頓時天搖地動,碎石如星隕落,昏黃的塵埃捂住了藍衣劍侍的雙眼,從天而降的巨石,封住了他的去路。
嶽湘綾依舊被“冷月”所吸引,她漫步走向石潭的正中央,泉水之上,瘴氣繚繞,幾道鏽跡斑斑的鐵鏈封鎖着那把藍色的長劍,劍頭鋒利,劍尾爲月牙銀勾,冷豔嬌媚,殺人於魅惑之中。
嶽湘綾起身而躍,一把抓住了月牙勾,那些鐵鏈刷刷迴旋,泉水也冒起了血泡。嶽湘綾逐漸恢復了意識,驚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月牙勾吞噬自己的血液而紅,下意識的死亡恐懼讓她放開了手,跌落在地。
“怎麼?你不願爲你的哥哥犧牲了?”冷月散發着光暈,隨着語氣的跌宕起伏而變化自己的光。
嶽湘綾愣眼望着,還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她看着自己手裡的白色的香包,和沒繡上去的言線。
冷月見她如此,用着格外高冷地聲音說道:“哦?看來你還有心願未了。”
嶽湘綾含着淚點了點頭,雙手緊握着言線,綠色的柔光寄託着她的願望,化爲了君竹封落在白色的香包之上。
“劍哥哥,湘綾至死不離。”
嶽湘綾秉持着這個信念,心甘情願地讓那些鐵鎖禁錮自己,將自己擡到了半空,那冷血嬌豔之氣陰冷冷地穿透着她的心扉,一點一滴地消失在她的體內。嶽湘綾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呼吸在此時凍結了般,意識也沉睡於無盡的黑暗。
“綾兒!不!不要!”
嶽湘綾已經不能聽見那聲痛徹心扉,她安然地閉眼墜落,似乎能感覺到,自己將會落到一個溫柔的懷抱裡。她的腦海裡閃過十八年前的種種畫面,
她能清晰的記得,自己習武時,總有個英俊的身影擔心害怕地阻擋着她,時不時地替她接招,反擊,弄得嶽風無可奈何,只好帶着兩人去亭中下棋。
她能清晰的記得,自己讀書時,總有個靜默的身影孜孜不倦地陪同着她,時不時地爲她扇風,調燈,吩咐着廚子弄她最喜愛的甜點。
她能清晰的記得,自己生病時,總有個溫馨的身影形影不離地照顧着她,時不時地對她微笑,逗樂,私下卻對那些仙醫焦頭爛額。
嶽湘劍清秀地玉面上粘着少許塵埃,透徹的黑眸裡被絕望充斥,十八年的相守牽絆在此間涌來,他原本該慶幸,他們不會像別的雙胞胎那樣被分離,一個過着少爺的滋潤,一個卻過着家畜的苟且。而是像正常的兄妹一樣,甚至比一般人家的兄妹情更深,更切。
他能清晰的記得,自己習武時,總有個溫柔的身影不知疲倦地望切着他,時不時地幫他扇風,擦汗,撥弄水果;
他能清晰的記得,自己讀書時,總有個賢良的身影溫文爾雅地教導着他,時不時地糾正他的讀音,拼寫,還和他一同吟詩作對;
他能清晰的記得,自己生病時,總有個愁怨的身影小心翼翼地照顧着他,時不時地爲他換水,擦身,日夜垂淚。
嶽湘劍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將嶽湘綾冰冷的身軀抱起,走了出去。此時,幾個劍童,劍侍才破石而入,看到嶽湘劍獨自一人就擺平了冷月,心中有些驚訝,又見他最愛的妹妹犧牲,心中又有些悲哀。
嶽湘劍冷漠地穿過幾位低着頭悲憫的劍童和劍侍,走過昔日點點滴滴地場景,來到了冷清的宗祠。他透徹地看着自己父親的遺體,穩重地將嶽湘綾放好,跪了下來哀悼。
嶽風正在一旁對他微笑,那股慘笑似乎比哭還有悲傷,他凍着蒼白的脣,告訴了嶽湘劍最後的希望。
“劍兒,這岳家日後就要靠你打理了,號令這上上下下,家典是必不可少的。至於湘綾,你倒是也可以拿着家典去仙緣洞天,找葉靜心元老,跟契章締結契約,救回她。只不過,如此一來你統治之下,定會有所障礙,甚至,被剝奪所有。”
“仙緣洞天在何處?”嶽湘劍絲毫沒有猶豫,當機立斷地問道。
嶽風笑道,他不知是這嶽湘劍心中,嶽湘綾大過了權威名利,宗室光輝,還是他有足夠的自信,獨自統領着岳家上上下下:
“北海天涯的盡頭。”
嶽湘劍恭敬地像嶽風叩首着,語氣莊重,有着將軍臨危不懼,望死從容的風範。
“風叔,劍兒定會統領好岳家上下,接管好風叔的偏堂,也請風叔照顧好父親,帶他好好遊玩,這離走的時辰,劍兒會佈置妥當,請風叔靜心稍等。”
嶽風欣慰地看着嶽湘劍,他有着比他父親還要冷靜的頭腦,也同時擁有他父親同樣的軍將威信,讓人爲其氣場而折服。嶽風沒有想到,他竟能從自己的語氣中,判定自己將要帶着他父親離開。
嶽風點了點頭,看着嶽湘劍拿着家典,鎮定從容地走出祠堂。
嶽湘劍當晚召來了全族人民,昂首宣道:“冷月邪劍已消損,日後吾等再也不用畏懼於它,不用受其擺佈,只要全族依舊上下齊心,我族的輝榮定可昌盛!另外,我身爲新一代的岳家當家,在此對那些非嶽族子孫的仙僕們致歉,多年來,因爲冷月讓你們受累了,此刻將恢復你們所有人自由身,若你們依舊願意留下,我定不勝感激。”
嶽湘劍對着仙僕們全傾鞠躬,令岳家宗室的人們驚訝紛紛,唏噓不已。
“這...當家的怕有所不妥吧。”
“就是啊,這顏面何存啊...”
“話說,老當家的死了嗎?”
“不是打敗了冷月嗎,應該不會死吧。”
相反地,仙僕們個個感激涕零,只爲奴隸的他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竟然能得到當家的尊重,紛紛下跪回禮,爭先恐後地表示自己願意留下,爲岳家出一份力。
嶽湘劍對着那些質疑聲橫眉冷道:
“家父正如尊位一樣安好!只不過,他有意與風堂主歸隱山林,遊山看水,暫且不管這天界紛爭。家族之事也將交由我來管制,還望尊位能輔佐晚輩,當然,若不甘願,我也可將其傳承子嗣從家典輕筆掠去,好讓其放下家室,安心遠離!”
衆宗室聽到這番威言都默不作聲,看着嶽湘劍手中的家典更是膽戰心驚,各個俯首稱臣。他們看着嶽湘劍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氣場,懂得恩威並施,善待弱小又不畏懼強勢。這時,一輛仙車懸空在上,衆人紛紛望去,隱隱約約見到嶽風的微笑,和在他身旁嶽南閉目養神的威容。
嶽湘劍跪地叩首,呼道:“劍兒,恭送父親,恭送風叔,恭祝您們一路順風。”
衆人也紛紛跪地,“吾等,恭送南當家,恭送風堂主,恭祝您們一路順風。”
言辭落去,嶽風的笑也落寞在雲端消失,嶽湘劍命劍童將一口棺材擡放到上席,自己跪在前方默哀,仙童們紛紛弔唁,衆人也同跪默哀,當場火化了棺材。
然而當天深夜,嶽湘劍獨自一人悄悄來到宗祠,溫柔地看着嶽湘綾的真身,在忠心的劍童和劍侍們的護送下,藏身於亂霧旋繞的北海天涯,去往那仙仙飄渺的仙緣洞天......
——次夜,吾願爲君謠仙樂。會暖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