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
餘列將修爲打磨的徹底,還連帶的將法術熟稔程度,也是提升了一下。
八月八日這一天,他早早的就醒過來,目中平靜。
狹窄的籠屋當中,只見他的身旁還有一個俏麗的女道盤膝而坐,目光正盯着他在瞧。
女道便是嫂嫂洛森。近些天以來,對方返回家中的次數過多,兩人難免的,也順理成章的同居在一室之內,沒有再過分的保持距離。
不過他們在籠屋中也沒有達到同寢的地步,僅僅是在同一張牀榻之上打坐盤膝而已。
餘列起身,瞧見嫂嫂在看他,便朝着對方做了一禮,寒暄片刻。
末了,他指着掛在屋中的鳥籠,說:“此鳥就勞煩嫂嫂照顧一些時日了。”
洛森瞅了一眼黑八哥,點頭應下:“可。”
道宮的考覈,除了蠱蟲等和道人修爲息息相關的活物之外,其餘的諸如妖獸靈獸,常常是禁止攜帶的,此舉是防止道人在考覈之中過於倚重外力,甚至就連丹藥符咒一類的,也是有所要求。
只是除開能夠長點見識之外,四周人等的言語也就沒有更多的價值了,最重要的東西,要麼是餘列早已知曉的,要麼就是洛森在筆記中提過的,無甚出入。
“考覈雖然重要,但是性命更是重要。千萬不要以爲有着道宮的牌子,就以爲考覈中不會出事了。”
一個多時辰後,他便來到了潛州道城的正中央。
此時的祭壇廣場上,已經是擠了近乎一半的人,現場也是嘈雜,與會的人員形形色色。
想要從這種基數人羣之中脫穎而出,無疑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餘列也算切實的明白了,爲何通過了考覈也不一定能拜入道宮,還得擁有推薦信,甚至推薦信也不一定管用。
年輕道人微微一頓,問那肥壯者:“敢問父親,若是能在道宮中晉升爲道士,又有何待遇,會住在哪?是直接將這山上的宅子,賜成私產?”
考覈的內容秘不外傳,餘列也只能祈禱自己不會碰上如此嚴苛的考覈規則。
七品符咒對於道徒來說,並不難得到。畢竟就連厲害點的道童,都可以獲得七品末等符咒。
“敕令: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尋常道徒能爲自己準備壓箱底符咒,往往也不過會是七品下等,身家富裕的,且修爲足夠的上等道徒,纔會爲自己準備七品中等及以上的符咒。
這讓餘列後知後覺的有點明白了,爲何他都來到潛州道城中大半年了,城中的道人數目萬萬,可是他迄今爲止都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六品及以上的修道之士。
心中思潮涌動,餘列一路走過各式的建築,發現周遭往來的道人出現了兩種明顯的劃分。
如餘列這般年紀輕輕,道行又成熟老道的,現場有是有,但落在人羣中的,皆是宛如鶴立雞羣般,頗是惹人注意。
說到這裡,對方不由自主的壓低了聲音:“坊間傳聞,拜入道宮了,僅僅相當於古時的外門弟子。修成七品,纔算是正式弟子,或曰內門弟子,可以六品道士爲師。六品道士者,纔是入室、真傳……”
當衆人期待着,今日的考覈究竟會以何種方法開始時,一道莫名的聲音,突兀的就出現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嗡嗡的響動。
對方開賭的內容便是今日的這一輪考覈,究竟會是哪一種。
不用多說,後一種都是前來參加道宮考覈的。
此等保命之物,餘列可是不會假惺惺的客氣。
此聲男女莫辨,聲勢浩大,震耳欲聾,音調也古板拗口,重複的迴盪在衆人的腦海中。
餘列粗粗的望了一眼,就估摸着祭壇上的人數當是已經上萬,這還僅僅只是這一處祭壇。
祭壇上的所有人等,都像是被施展了噤聲法術一般,變得鴉雀無聲。
其中除了價格昂貴之外,也是因爲品級越高的符咒,想要動用,道人自身的真氣也必須夠格。
只見一派雕樑畫棟的樓閣,出現在他的眼中,古香古色,風流雅緻。
餘列此前偶爾從中央區域路過,但是再一次的過來,依舊是被中央區域的景象給晃眼。
“我觀你雖然掌握到了兩門法術,有攻有防,但是防護的那一門,卻並非是靈氣屏障類。這一張符咒名爲‘日金符’,乃是七品中等符咒,被道宮列入了可選符咒中。”
除了身旁的一對胖瘦父子之外,仙籙祭壇上時不時還有其他的消息進入餘列耳中,將他心中的道宮形象,勾勒的更全面。
不過這個問題不是現在一時半會就能得出答案的,餘列將雜念壓在了心間,但提防之心難免增加了不少。
一路直行,餘列走過底下甬道,搭乘上地行蟲。
最特別的是,這些樓閣的層數都不高,最高不過九層而已,和其他區域的樓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若是餘列碰上了這種考覈,他所有的準備也就白費了。
此中似乎還有道庭嚴格的規定,禁止道士等人去繪製低門檻的符咒。
繼續言語幾句後,餘列徹底的告辭,往屋外走出。
如此苛刻的條件,對於絕大多數的道人而言,都是十分的有損於法力和手段的。
而在餘列可以動用的七品符咒中,嫂嫂洛森拿出來“日金符”,已經是頂尖的了,既處在他可以動用範圍之內,又因爲可以補充靈氣、重複使用的緣故,一張相當於多張,近乎一件上等的血器了。
沒錯,道宮的所在之地,便就是潛州道城的正中央區域,貴爲道城的核心地段。
切記,性命最重要!”
見餘列收下了自己的符咒,洛森面上的冷淡表情緩和了許多,她露出一絲笑意,叮囑着:
“什麼?”有道人不明所以,急聲朝身邊人詢問:“這求生考覈,是哪種情況?”
對方兩人提及的這些,是嫂嫂洛森的筆記中沒有涉及的。
在嘈雜中,時間一盞一盞的過去。
但是當莫名的聲音唸叨兩遍後,在第三遍時,祭壇上開始有人失聲叫出:
“篳路藍縷?此番考覈竟然是求生考覈!”
洛森一直將他送到了過道的盡頭,遙遙看着他離去。
不一會兒,餘列依照着路線來到了一方祭壇模樣的廣場之上,就在廣場的上方,懸浮着一道仙籙,散發出無窮無盡的金光。
欲入我道宮者,皆須篳路藍縷,登刀踏劍,死中求活。”
嫂嫂這話讓餘列微微挑眉,感覺對方的話裡面頗有深意。
好在餘列緊接着環顧四周,發現他身旁的那些道人,要麼是修爲不如他,要麼就是年紀不如他。
譬如六品道士級別的符咒,即便是完成了整個道徒階段修煉的道人,只要他一日沒有突破成爲道吏,沒有神識,就不要想着去使用六品符咒,就算是使用了,落在道徒的手中,效果也不一定會比七品的符咒要好。
原來偌大的道城只是用來安置下三品的道人,在真正的六品道士眼中,此道城猶如凡俗一般。
只可惜道城中有宵禁的規則存在,一到深夜,街上兇險,無人敢隨意的逗留。
他不甚嚮往的想到:“原來整個道城最爲精華、膏腴的所在,還僅僅算是道宮的外門、內門,真正的道士,是居住在雲中的!”
但是七品末等以上,每上一個小臺階,符咒的價格也就昂貴很多。
對方頗有深意的說:“每輪考覈的折損率,雖然不多,但若是落到你的頭上,就是百分百。
餘列從嫂嫂給的筆記中,還看到往年有一次考覈,道宮的考覈規則乾脆就是將道人扒了個精光,僅剩下一身衣物,然後給扔進了考覈的秘境中。
這些樓閣不高,可光照卻是充足,因爲其所在地段的高度足夠,貴爲整個道城的最高處。
這時,盤膝坐在牀榻上的洛森忽地出聲:“且慢!”
這讓餘列的心情微微緊張,暗想着:“道宮的考覈每年都有,每月都有安排,一年至少十二輪,次數可以算是頻繁了……沒想到這一次參加的人數,還是如此之多。”
又是寒暄幾句,餘列躬身一禮,便要踏出房門。
除了賭局之外,亦有老練的道人趁機兜售着手中所謂的考覈寶典,說的那是個天花亂墜,物美價廉,勸說周遭人等快些買個心安。
他暗自思索:“莫非,道宮對外公佈的折損率,有點問題……”
此千人並非是一處仙籙祭壇選拔一千,而是從今日所有參加考覈的人員中選擇,可謂是百裡挑一、千里挑一。
他的心神定住:“貧道大半年的準備,可不是白準備的。”
肥壯者指着越往中心,越高的樓閣山巒,言語道:“若是你能拜入道宮,即可入其內,不復蝸居於丈尺之間了。若你能在道宮中,一定歲壽之前突破爲七品,就連我等也能隨你進入此地享福。”
她從牀榻上走下,一張淡金色的符咒自袖子中緩緩的飛出,落到了指尖上面,遞給餘列。
譬如一對父子模樣的人,一同登上了祭壇,一胖一瘦,都是過來參加考覈的。
他也不客套,當即深深的一禮:“多謝嫂嫂的大禮!”
餘列聽到這裡,也是不由得睜開了眼睛,看向對方兩人談論的道宮所在之地。
餘列走出地行蟲之後,呼吸着附近新鮮的空氣,感覺空氣中的靈氣都比其餘的地方要濃郁。若是沒錢租房、租棺材,能在這核心區域的街道上廝混的話,修煉的進度想必也不會太慢。
原因無他,城中的道人基數實在是太大。
登上祭壇的道人,越發的多了,往來頻繁,他索性就在現場找了個邊角的空地,就地盤膝落座,調整心境,溫養真氣。
其中有廢話,也有不少值得他聽一聽的消息。
也不知彼輩,究竟是來參加考覈的,還是來販賣東西的。
人多嘴雜,形形色色。。
是演武鬥法,還是外城磨鍊;是技藝考覈,還是經典揣摩;是秘境探索,還是生死廝殺……種種,選擇着實不少。
餘列聽見,臉上微微一怔,然後就是露出喜色,回道:
“此符咒餘列聽過,其可重複使用,能抵抗刀槍劍戟、法術靈光,特別是能夠抗住鬼魅的襲擊。嫂嫂費心了!”
隨着越發的接近午時三刻,祭壇上的日光正盛,嘈雜不堪的道人們像是被曬蔫了一般,議論聲漸歇了。
不時的會周遭人等的議論交談聲,出現在他耳中。
餘列來的不早不晚,距離考覈開始至少還有一個時辰時間。
祭壇上的人越來越多,喧譁中竟然老練的道徒,在祭壇上擺出了攤子,低聲吆喝着,在行賭局之事。
其中一種衣着華貴精妙,並且修爲普遍性的不錯,另外一種則是如他這般,修爲普遍性的不高,臉色或是振奮,或是忐忑。
肥壯者點頭,但是又忽地一指那處在雲霧之中的山巔,道:“聽聞山巒之上,更是別有洞天,其樓宇離地,幾乎可摘星,山島浮空,不與凡俗接觸。彼道士者,或許纔算是真正的修仙求道之人。”
而根據他所知道的,每一輪考覈中,道宮所招收的人數,往往只是千人左右。
今我道人,安逸鬆弛,不知殘酷,僅得皮毛。
這讓餘列心神一定,確信自己雖然還沒有參加考覈,但是在考覈的人羣中,當是位列前茅,拜入道宮的可能性不低。
模樣精瘦的年輕道人聞言,眼睛微亮,口中言語到:“不知那道宮的內裡,究竟是何景象,有何造化?”
餘列回過神來,他的瞳孔也是微縮,吸着涼氣暗道:“看來這一輪的大家,運氣都不太好啊。”
在道宮考覈中,有幾類考覈方法最是艱難和折磨人,把人扒個精光是其中之一,讓人死中求活則是其中之二。
此種考覈簡要言之,就是將道徒們扔到一方異域世界中,讓人自尋生路,憶苦思甜,建立功勳。
這種涉及到了異域世界的考覈,道徒的折損率往往也是最大的,充滿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