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蛻變?”
紫燭女道聽見餘列的請求,她定住腳步,原地思忖起來。
餘列望着對方,期待着女道身爲六品道士,能指點出突破用的最好秘法,若能直接賜予下,更好了!
紫燭女道沒有讓餘列失望,她僅僅是眯着眼睛微微想了想,開口:“還精補腦之變,其精髓在於抽取自身之精氣,返還大腦,滋養腦仁,潤澤腦中之魂魄。
如何能儘可能的抽取自身之精氣,卻又不傷身,便是完成此番蛻變的關鍵。秘術嘛,倒是有多種,畫符的、煉丹的、灌頂的,千奇百怪皆有。”
她看着餘列,卻忽然說出了一個讓餘列所詫異的話:“不過本道建議,你若是不心急,想要儘可能的完善蛻變,夯實根基,建議你這些秘術都不用。”
“嗯?”餘列聽見這話,頓時怔住,連忙躬身:“弟子愚笨,還請師尊示下。”
紫燭女道託着長長肥碩的蟲尾,就像是拖曳着落地的裙紗,她淡淡的開口:“原因有二。
其一,若是要倉促之間,完成滋養魂魄的任務,即便你再怎麼謹小慎微的抽取自身精氣,或是再怎麼服用能滋生精氣的外來藥物,也難免會虧空了肉身,落下病根。
而若是將‘還精補腦’這一蛻變後,分散在以年計算,或整個十年道行的積蓄過程中,緩緩圖之,則基本上就不會對肉身造成虧空。”
餘列聞言點頭。
“其二,則是人之腦部,這一個物件和人體心臟等器官不同,心臟等物再是重要,將之拆卸掉,以仙道妙法,人體也能存活。”
紫燭女道冷笑着:“但是腦部可就不一樣了,別說爾等尚未凝練陰神的道人了,腦子即是魂魄,即便是凝練了陰神的道人,腦部若是受創,魂魄居於其中就好似居於漏風漏雨的屋舍,活不長久、容易精神失常。
因此別說將腦部整個挖出來洗練了,即便是內裡的細小血管,本道建議伱也不要碰。很多道徒在完成這一蛻變時,身子虧空了倒還是其次,一不小心動作粗暴,壞了腦中血管,那纔是大事。”
餘列聽完,心間頓時明悟過來,暗道:
“此等事情,道長沒必要騙我。而且她所講解的內容,確實合乎道理。如此說來,不管是爲了肉身考慮,還是爲了蛻變質量考慮,還精補腦這一變化,最好都是用水磨的功夫去進行,不能再和此前的蛻變一般,在數日或十幾日內就功成。”
欲速則不達,有時候緩緩圖之,反而纔是最快的路線。
餘列明白這個道理,他當即朝着紫燭女道作揖:
“多謝師尊提點!”
正好他現在提前就打磨好了體內的真氣,比預計中節省了不少的時間,時間尚且充裕,也可以對接下來的“還精補腦”之變徐徐圖之。
瞧見餘列的模樣不似作假,而是真個聽進去了,紫燭女道也是點了點頭。
不等餘列再出聲求教具體的緩緩圖之的法門,女道目光一閃,忽然想到了自己剛剛修成的酒蟲大法。
紫燭女道在心間暗道:“我之酒蟲大法,乃是我自古籍之中翻找出的一條凝煞法子,其恰好也是將凝煞一變,分佈在了整個階段的修煉日常中。如今我已修成,驗明瞭這條路徑走得通,自然也該考慮着,如何將這一法門,變爲我之一脈的獨門秘法。”
她瞥看着餘列:“這傢伙沾了我酒蟲大法的光,且是第一個入得我之眼界,爲我大弟子的人選。不如便讓他來走一走這條路子,也好讓他爲今後的師弟師妹們蹚出一條路來。
況且這廝年紀尚輕,即便修煉不成,也耽擱不了幾年,沉澱打磨一番,反而還能爲他今後凝煞階段增長些經驗。”
心中計較一番,紫燭女道便開口:
“具體的緩慢蛻變法子,貧道這裡倒是有一方秘法,其不傷身、有益根基,頗是適合你,能夠讓你一邊積攢真氣,一邊完成蛻變,等到三十年真氣積攢足夠,這還精補腦一變,你自然而然就完成了。”
餘列大喜,連忙求法:“還請師尊賜下。”
紫燭女道故意頓了頓,又開口:
“不過這一法子,乃是貧道自六品道士法門中參悟得出的,它的功效是肯定的,但是如何適用於道徒階段,貧道卻還沒着手完善,需要你自行鑽研,你可願一試?”
聽見這話,餘列頓時猶豫起來。
“自從六品道士法門演化而來的秘法,聽起來着實誘人,但此等秘法若是煉岔氣了,或是遇見瓶頸了,是我一個道徒能解決的?”
他思量着,心中升起了推脫之意。
而紫燭女道見餘列目光閃爍,頓時意識到這廝心生怯意了,於是她沒好氣的說:
“你這傢伙,我觀你膽子不是挺大的麼?怎的,聽見要賜你的是未完善法門,就不敢了?
此法我已修成,旁人想要,本道還不會賜他,僅僅是尚無道徒來修煉罷了,無甚害處。你若走通了,本道便收你爲吾之開山大弟子,自有賞賜。就算修煉不成,若是過於耽擱了修爲進展,貧道也會拔擢你一番,如何?”
餘列連忙露出惶恐之色,想直呼“師尊恕罪”,聽見對方後面的好處和許諾後。
他在心間暗道:“確實。反正師尊手中有酒蟲,就算我被這秘法耽擱了,師尊虧欠於我,到時候只需求得師尊借我酒蟲即可,這也只是她隨手即可爲之的事情罷了。”
於是廢話不多說,餘列連忙一口就應了下來:
“喏!謹遵師尊法令,爲師們效勞,弟子定絞盡腦汁,嘔心瀝血,義不容辭!”
紫燭女道見餘列如此果斷,話又說的好聽,她臉上露出了笑意,開口:
“善!”
不多時。
女道站在道觀中,就將自家的酒蟲大法之思路,儘可能改良的講解給了餘列聽,還讓餘列今後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直接通過令牌詢問她,她瞧見了便會解答。
而餘列彎腰聽着,也是漸漸的理清了整個思路。
原來對方這法子,乃是從丹道中的蠱蟲道路出發,有點類似於蠱道中人豢養本命蠱蟲的法子。但是其所採用的煉蟲原料,卻又並非是外物,而是自從人體之內,取寄生蟲爲原料,操控着細小的蟲子在人體內搬運精氣,上升至腦部中滋養。
直到最終,道人的肉身徹底將寄生蠱蟲煉化,化作腹部於腦部之間的又一條脈絡,且是專門供養精氣的精氣管道,如此不僅不會傷了腦部血管,反而如心臟的搭鵲橋術一般,擴充了腦部的養料供給,更方便道人以後以肉身蘊養魂魄。
餘列聽完,琢磨一二,欣喜想到:“此等法門,另闢蹊徑,道理通達,不愧是自六品法門中改善而來。看來師尊確實不是在坑我啊。”
他趁着女道還在跟前,方便詢問,連忙就將自己心中的幾個疑惑說出。
紫燭女道的態度也不錯,問題都一一細心的講解了。
如此舉動更是讓餘列心間的疑慮消解,對方似乎真個開始拿他當作弟子看待了。
末了,講解的差不多了,紫燭女道打了個哈欠,暗示着餘列該走人了。
餘列道謝:“多謝師尊賜法。”並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對了,師尊,不知師門的這方秘法,名字叫什麼?”
紫燭女道下意識的就要回答“酒蟲大法”,但及時忍住了。
她眯眼看着餘列,開口:“秘法原本的名字,你層次太低,無需知道。至於傳授於你的這部分,既然是要幫助你完成還精補腦之變,那麼索性就叫做《精蟲上屍腦蠱法》。”
餘列並沒有感覺名字有什麼不妥,當即拍着馬屁:“好名字!
此法秘煉上屍蠱蟲,搬運精氣入腦,還精補腦,法如其名,師尊厲害。”
紫燭女道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自行就回了道觀深處。
在女道離去後,餘列也恭敬的告退。
回去路上,他一邊走着一邊琢磨着新得秘法,終於心間古怪,察覺到不妥:“《精蟲上屍腦蠱法》,這名若是簡化而言,豈不就是‘精蟲上腦’一詞?”
“這名字妥帖倒是妥帖,還很生動形象,但今後如何能說與他人聽……”
餘列摸了摸腰間的紫色令牌,搖頭晃腦的,明智的閉嘴。
他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不敢問,還是好生修煉爲妙。
………………
自紫山返回後,餘列又給丹藥鋪子去信一封,便打算貓在自家宅院中,好生鑽研新得的蠱蟲法門。
雖然他修煉的也是血肉丹法,不少經驗和蠱道類似,但是兩者畢竟不是同一道路,還是需要他下一番苦工的。
以及如何培育出屬於自身的“精蟲”一物,也是讓餘列感覺有些棘手的一點。
須知修道中人,自從真氣誕生後,除非是故意會留存寄生蟲的蠱道中人,其餘道人體內的有形之蟲,在有意識無意識的氣血打磨下,皆已被消滅。
餘列也是如此,他若是想要培育出“精蟲”,或許還得先在肉身中接種養出一批寄生蟲來。
好在紫燭女道在傳法中,詳細說明了爲何要採用道人體內寄生蟲爲蠱的具體原因,其左右不過一個氣機相融,不容易發生排斥作用。
因此餘列踱步在院落中,琢磨着:
“主動的在體內養蟲,這一步聽起來有些噁心。而且我非是蠱道中人,寄生蠱蟲對於我而言,終究是外物,且其是活物,存在反噬的可能。
或許得考慮取我之血肉,在外培育出寄生蟲……”
他仔細的推敲着,但一直到傍晚時分,都沒有推敲出一個可行的法子。
而這時,正好洛森和苗姆兩人放工,結伴回家,還給他帶回來了靈食。
兩女多日未見餘列,現在見餘列安然無恙的歸來,臉上都是掛着笑意。
餘列和兩女寒暄幾句,便如往常一般盤坐在池塘邊上用飯。
只是用飯中,洛森面色屢屢有些不自然,她眼神閃爍,忽然從袖子中掏出了一物,低頭遞給餘列。
此物是紙片質地,硃紅色,封面上烙印着字跡,瞧上去像是請柬。
餘列瞧着洛森的表情,以爲又是那合歡樓發過來的請柬,讓對方誤會。
他正要解釋一番,但拿到手中翻面一看,頓時輕咦出聲:
“朱家?這朱家找我作甚?”
請柬並非是合歡樓發來的,而是道城中的朱家。
餘列拜入宮中已算日久,勉強聽聞過這朱家。
這一家族的祖上是個五品道師,已有兩千年底蘊,但是自從那位五品道師隕落後,朱家便再沒有出過新的五品,且一代不如一代,千年以降,朱家目前在宮中僅僅只有一位六品道士在撐着門面,算是宮中典型的破落戶兒了。
只是此等破落戶兒家族,也不是餘列一個小小道徒可以無視的,他連攀附都難。
而餘列打開請柬一看,目中發怔,還下意識的瞥眼,瞧了瞧跟前面色難言的洛森。
原來並非是朱家給他來信,而只是朱家中的某一人給他來信,且來信的這人,正是餘列的嫂嫂!
只不過對方並非是洛森這個舊嫂嫂,而是一個名爲“朱莎子”的新嫂嫂。
甫一看見“朱莎子”這姓名,餘列心中驚疑,還以爲對方是尊六品道士,便宜堂兄抱上了六品道士的大腿,這差點讓他懷疑人生。
好在餘列細細一看,發現對方僅僅是名字中帶了個“子”字,並非是對方的道號。
但即便如此,餘列持着請柬,也是面色古怪的很。
他在心間咋舌:“本以爲我餘列拜入道宮後,能被六品道長收爲見習弟子,有機緣當道士的徒弟,就已經是福緣深厚了。
沒想到我那便宜堂兄泡上的,直接就是大家族之女,且單看新嫂嫂名字中的‘子’字,此女絕非是庶出旁支,八九成還還是嫡親的道士血脈。”
這封請柬頓時就讓餘列心間雜念翻滾,還隱隱的生出了豔羨之意。
至於請柬上的內容,便是那位新嫂嫂客氣的邀請着餘列,讓他前去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