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賢不願再多看乾坤子一眼,袖袍一揮,離開了乾坤子的書房,似乎在這一瞬間,他蒼老了許多。
他心痛的不僅僅是親手撫育授藝的江清閒,還有對玄天宗未來的絕望。三百多年前,他輔佐乾坤子登上玄天宗宗主的寶座,與乾坤子聯手,將玄鐵令從蒼雲門那奪了過來,那個時候,他與乾坤子都是意氣風發,揮斥方遒,覺得兩人有生之年
必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將玄天宗發揚光大,凌駕在諸派之上。
可是,這百十年來,尤其是最近五六十年來,乾坤子的性格越來越偏激,越來越暴戾,已經不再是世人敬仰數百年的那位老神仙了。
百多年前縹緲閣一戰,乾坤子執意按兵不動,沐沉賢尚可理解,畢竟那一戰乾坤子的猜測是對的,縹緲閣真的向世人隱藏了許多神秘力量。
可是四年前的遠征蠻荒,與現在的人間大浩劫,乾坤子實在不能用糊塗來形容了。
暗殺葉小川可以理解,可是爲什麼要讓江清閒動手?爲什麼這麼着急?
不論行動是成功還是失敗,蒼雲門絕對能查出來下毒之人的。
現在不僅毀了江清閒的一生,還親手將玄天宗推上了萬劫不復之地啊。
沐沉賢真的很想問乾坤子,爲了一個蒼雲門小弟子,賭上整個玄天宗的千年基業,真的值嗎?
但他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他已經對乾坤子徹底的絕望了。
沐沉賢離開了書房,他的大弟子楚沐風卻沒有離開,南疆之事關係重大,決定了整個玄天宗的命運,他必須向乾坤子稟報。
楚沐風參加過上上一界的斷天崖鬥法大試,並且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在人間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早在數十年前,便已經問鼎靈寂,成爲玄天宗的長老供奉。
本來玄天宗還要更晚才能得到南疆的消息的,但楚沐風交友廣闊,從別派好友那裡打聽到了南疆一個多時辰前發生的那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簡明扼要的將自己得到的消息與乾坤子說了一番,乾坤子聽完之後,又吐血幾升,書房內的諸位玄天宗高層長老,也是表情愕然,不可置信。
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玄天宗弟子對蒼雲門弟子下毒,後果有多嚴重。
何況下毒對象,竟然還是如今戰功赫赫的冥王旗主人葉小川。
李玄音道:“楚師兄,江師弟現在是生還是死?”
江清閒必須得死,活着那就是人證,只有死無對證,此事纔有轉圜的餘地。楚沐風悲傷的道:“本來江師弟是可以成功的,結果左秋師妹不知道爲何忽然飲下烏禽毒,江師弟當場就被捉住,被葉小川斬斷左臂之後,便被蒼雲門的人控制起來,至於
江師弟現在是生還死,我也不知道。”
書房內,鴉雀無聲,一片死寂。就在這時,乾坤子將那枚玄鐵令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沙啞的道:“傳我命令立刻出兵七星山!同時以玄鐵令號召天下英豪,立刻馳援七星山戰場,抗擊天界來犯之敵,保
護我人間芸芸衆生不受天界荼毒,雪六千年前人間之恨!”命令被傳了下去,可是那些玄天宗長老卻沒有多少期待了,毒殺葉小川之事已經東窗事發,就算拿出玄鐵令,還有正道門派會聽從玄天宗的號召嗎?估計玄天宗附屬的那
些中小門派,都會立刻譁變吧?
天亮了,左秋紫黑色的肌膚,已經漸漸的恢復成蒼白顏色,葉小川依舊是盤膝坐在左秋的面前,手掌抵在她的心口處。
此刻的木雲峰已經人去山空,巫師與趕屍匠分爲兩部,一部兩萬人,押解四千太虛部戰俘向西面大後方轉移,一部是十萬人,朝着西南方向的浩劫之門直撲而去。
葉小川因爲要給左秋祛毒,並沒有動身,陪在他身邊的只有百十個人。
快晌午時,葉小川睜開了眼睛,眼眸中有幾道血絲。血魂精的嗜血妖力並不在斬塵神劍裡的七星黑晶之下,血魂精的妖力之所以沒有外泄,是那個血池的緣故,血池之中被高人佈下了極爲強大的禁制結界,這個結界不僅能
防止那些陰靈突破血池,還能有效的將無盡的陰邪煞氣壓縮在血池之內。
葉小川修爲強大,所修的又是高深莫測的天書異術,心智與神魂都極爲堅韌,平日貼身攜帶血魂精,對他的影響並不大。可是當一催動血魂精,血魂精內的陰邪煞氣就會絲絲縷縷的進入他的身體之中,此刻他眼中的血芒殺氣,並非是他本性,而是長時間催動血魂精給左秋療傷,被煞氣反噬
所致。
百里鳶道:“小川,秋怎麼樣了?”
葉小川道:“她體內的毒氣已經被祛除的七七八八,只是這烏禽毒太過於霸道,被毒氣摧殘,讓她的身體非常的虛弱,估計要等幾日才能清醒過來。”完顏無淚道:“既然左秋的傷勢已經穩定,沒有了性命之憂,咱們還是立刻動身吧,大部隊一個時辰前已經向浩劫之門方向而去,如果我們耽擱的過久,黃昏前就無法抵擋
浩劫之門了。”
葉小川輕輕點頭,事有輕重緩急,現在當務之急是反攻天界的行動。
他道:“格桑,左秋我交給你了,將他帶到萬元山營地養傷。”
格桑道:“放心吧,不會有事情的。”
孫堯上前道:“葉師弟,關於江清閒……”
葉小川道:“江清閒的事情我不過問,我想掌門那邊也已經給你下了密令了吧,是殺是剮,是放是押,就按掌門的意思辦。”
孫堯點頭道:“大師兄剛纔確實傳了密信過來,讓我貼身看管江清閒,這一次天界我就不去了。”
葉小川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先前他因爲左秋中毒,心智大亂,纔要斬殺江清閒。
現在他清醒過來了,知道江清閒關係重大,掌門絕對要親自過問,恐怕會像上次迎接大青鼎那樣,派蒼雲長老前來南疆接應,以防玄天宗殺人滅口。
他不想參與門派間的勾心鬥角,所以他並不打算再見江清閒。
他道:“孫師兄,那你自己小心些吧。”孫堯會意,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轉身就朝着鬱郁不振的江清閒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