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景柏然正面對上,莫相離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整個人僵在原地。她擡頭偷偷瞟了一眼景柏然,他正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她偷瞄被逮了個正着,立即尷尬地垂下頭去。
也不知道剛纔的話他聽沒聽到,若是聽到了……,老天,來道響雷劈死她吧。
景柏然身後一干精英臉上皆掛着曖昧的笑意。剛纔莫相離與小蝶的話他們聽得分明,雖聽說景柏然的牀上技術很好,也從沒人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宣揚,眼前這女子倒是豪放。
未見其人時,衆人都猜測這女子的廬山真面目,見到本人時,實沒料到她是那種典型的江南婉約女子,那話從她嘴裡說出,倒讓人覺得意外。
景柏然感覺到身後的一干下屬全在打量莫相離,不耐地呵斥道:“都杵着幹嘛,去會議室等我。”
衆人見頂頭上司發怒,立即作鳥獸狀散去,一秒鐘的時間,電梯外只剩下景柏然與莫相離。
莫相離拿着鞋尖在地上隨意的划着,目光左閃右閃,就是不敢對上景柏然的目光。不用看,也知道他該多生氣。“那個,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她腳底摸油就想溜。
結果景柏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到午餐時間,陪我吃完飯再走。”
莫相離被迫停下來,眼角餘光瞄到小蝶一個勁地盯着這邊,她笑得意味深長,“想陪你吃飯的人多得是,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說完她甩開他的手,跳進開啓的電梯裡,電梯門合上時,她擡起頭看着景柏然,他右眼窩處紅紅的,她忍不住噗哧笑起來,下次他若敢再動她,她就將他打成一對熊貓眼。
莫相離出了電梯,想起昨天從醫院離開時的情形,她掏出手機拔了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她掛斷電話,又重新拔了一個號,這次響了三聲對方就接起。
“你好。”
“沈從文。”莫相離聽着電話裡熟悉的溫文男聲,突然覺得陣陣心酸,她擡起頭,努力不讓自己的眼睛溼濡起來,“我妹妹怎麼樣了?”
“阿離,你在哪裡?”沈從文聽到莫相離的聲音,立即激動起來,“良矜小產了,你爲什麼不來看她?”
聽到事情果然如她猜想般嚴重了,她只覺得神經隱隱抽痛,“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在哪間病房,我一會兒就去看她。”
“你不用說對不起,不關你的事,這一切都是景柏然造成的,我一定要告他。”沈從文憤怒地叫囂,他會這麼生氣,並不全是因爲景柏然失手讓莫良矜失去了孩子,還有大部分原因是景柏然得到了他得不到的東西。
莫相離趕到醫院時,正好錯過了午飯時間,林玟娜剛侍候完莫良矜回去,病房裡只剩莫良矜一人。莫相離在門外徘徊了好一陣,才終於下定決心推門而入。
莫良矜身心疲憊,這兩日她經歷了人生中最悲慘的事,她的孩子竟在她還沒察覺時就離她而去。醫生告訴她孩子已經三個多月了,按照日期推算,也正是沈從文與莫相離結婚前那一次懷上的,因爲也只有那一次。
後來她雖如願以償地與沈從文結了婚,但是沈從文再也沒有碰過她。
她氣她恨她怒,她也找沈從文大吵過,但是沈從文卻褪了平日斯文的外表,極盡刻薄地譏諷她。後來她爲了維護面子,與他約定在外人面前做一對恩愛夫妻,可是隻要回到家,便行同陌路。
這三個月以來,她天天憂慮,也沒在意月經準沒準時來,沒想到自己的疏忽竟然造成這樣無可挽回的錯誤,她無法原諒自己,更加不能原諒害她失去孩子的罪魁禍首。
她正百感交集時,聽到開門聲,她捂在被子裡,嗡聲嗡氣道:“媽,我知道了,你別嘮叨了行不行?我已經夠煩了,你就讓我清靜清靜。”
莫相離聽着她無奈的聲音,突然覺得心酸。記得林玟娜剛嫁進莫家時,她很不喜歡這個新媽媽,覺得她的到來,會分走爸爸對她大部分的愛,所以經常發脾氣。
直到後來林玟娜懷上莫良矜時,她的態度纔有所改觀。三歲時,她多了一個漂亮可愛的妹妹,她很喜歡她,併發誓以後都要對她好。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大約就是十年前,沈從文第一次來她們家,斯文帥氣的小男孩一下子迷住了兩個小女孩的心。沈從文長莫相離兩歲,卻長莫良矜五歲,所以他喜歡跟莫相離玩,不喜歡跟驕縱的莫良矜玩。
從那時候,莫良矜就事事與莫相離不對盤,也是從那時候,她們的姐妹情誼不復存在,只剩下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良矜,你還好嗎?”看着躲在被子裡的莫良矜,莫相離低低的開口。許多事情都是命中註定,當初的決定,她不知道是錯還是對。
莫良矜聽到她的聲音,“騰”地掀開被子,滿眼仇恨地瞪着莫相離,怒道:“你來幹什麼?來看我的笑話是不是,莫相離,你還我的孩子,你還我的孩子……”
莫良矜說着跳下牀向莫相離衝去。
看着向自己衝來的莫良矜,莫相離一時忘了反應,直到她伸手一巴掌劈過來,她才反應過來,舉手擋住她的手,“良矜,你不要激動,小產很傷身體,快回牀上去躺着。”
莫良矜此時只知道莫相離是害死自己孩子的兇手,她哪裡會聽她的話,一手沒有打到她,另一手又甩過去,莫相離瞧她撒潑似的打法,也不敢還手激怒她,只好向後退,直到退到門邊,退無可退。
“夠了。”莫相離大喝一聲,知道莫良矜小產,她心懷愧疚,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容許莫良矜太放肆。
莫良矜被她一喝,動作停下來,她瞪着莫相離。半晌,方纔委屈地嚶嚶哭泣起來。
從知道孩子沒有時到現在,她一滴眼淚都沒掉過,她對自己說,她不能讓任何人看笑話。此刻卻再也忍不住悲傷放聲大哭起來。
莫相離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俯視着蹲在地上呺啕大哭的莫良矜,她蹲下身,溫柔地說:“良矜,若是難過就哭吧,姐姐在這裡陪着你。”
“爲什麼是我,爲什麼是我的孩子?”莫良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難過、悲傷、辛酸借這一哭全發泄出來。
莫相離伸手握住她的雙肩,讓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無奈道:“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良矜,你那麼聰明,應該懂得化悲傷爲力量,不要讓挫折打垮,你還年輕,孩子一定還會有。”
“不會有了,再也不會有了。”莫良矜搖頭。
“別說傻話,乖,我們躺牀上去,地上涼,傷身子。”莫相離扶起她,看着向來高傲的她在她面前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她很心疼,若是知道她懷了身孕,她怎麼也不可能讓景柏然推開她。
莫良矜軟弱過後,此時才醒悟過來站在眼前的是誰,她一把甩開她的手,冷冰冰地盯着她,“莫相離,你不要假惺惺的,我不會吃你那一套。”
莫相離哭笑不得地看着莫良矜,她變臉也變得太快了吧。“既然我在這裡只會礙你的眼,那我就先走了。”
見過了,知道她還安好就足夠了。
“站住。”莫良矜厲喝一聲,命令道:“莫相離,沒有我的允許,以後我不准你單獨見從文,聽到沒有?”
誰還希罕見他不成?
莫相離心中腹誹,臉上卻不以爲然,她不喜歡莫良矜的語氣,從她決定與沈從文分手那一刻起,她就再沒想過要與他耦斷絲連。
“他是我的妹夫,這一點永遠都改變不了。”如果說句話能讓莫良矜安心,她不會吝嗇。
會議結束後,衆人魚貫涌出會議室,剛呼吸到外面新鮮的空氣,衆人忍不住長長的籲口氣,臉上都還殘留着九死一生的驚懼。
吳建浩則沒有那麼幸運,他剛想隨着衆人溜出去,就被景柏然叫住。憶起剛纔在會議室中所見,他止不住心虛,端端正正立在景柏然面前,報告道:“總裁,接下來的行程是與滕氏集團總裁的飯局。”
“剛纔都看見些什麼?”景柏然瞅了他一眼,他是什麼心思,他一眼便知。剛纔之事,他若不闖進來,只怕他已得逞。
吳建浩聞言,嚇得頭搖得像拔浪鼓,連忙道:“沒,什麼也沒看見。”
“你最好什麼也沒看見,要不然……”威脅的話一頓,他轉移話題,“最近公司在埃及有一個項目,正好缺一個項目經理,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應該能勝任。”
吳建浩的臉立即綠了,埃及?!!!
不會吧,景柏然要將他發配邊疆?那種鳥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地方,他若是去了,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總裁,我錯了。”吳建浩誠懇的認錯,比起發配邊疆,他寧願委屈求全。
“錯了?”景柏然揚聲問道,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吳建浩點頭如搗蒜。
景柏然站起來,“好,這次估且饒了你,若有下次,你就等着去埃及騎駱駝。”
騎駱駝?總裁,您也太幽默了吧!吳建浩擦汗,唯唯諾諾應是。
“我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景柏然瞅了他一眼,對他的服貼很是受用。
“昨天時小姐確實與莫小姐見了一面,隨後時小姐去了莫小姐鄉下的村屋,現在應該還在村屋避難。”昨晚他接到景柏然的電話,讓他查出時小新的去處,本是一個毫無頭緒的任務,結果他的女伴看到照片,說她昨天下午在鄉下村屋見過她。
因緣際會,他才能迅速完成任務,人品實在好得沒話說。
景柏然抽出一隻煙點燃,側頭望他,“派人去盯着她,確保這三日她不會離開。”
“是。”吳建浩說完,突然又想起什麼,問道:“總裁,你不打算提前告訴池總?”
景柏然瞄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長:“這麼早告訴他做什麼?難得看他爲個女人魂不守舍,不妨讓他多急幾天。”
吳建浩瞭然,什麼叫損友,他可算長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