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惱怒的回頭瞪着無力垂下手的伊莜,怒道:“伊女士,來者是客,你不覺得失禮麼?”
周圍衆人驚見變故,震驚的盯着四人,若非氣場不對,衆人只怕都要過來湊湊熱鬧。
伊莜垂下的手還在輕微的顫抖,她無措地盯着神色冰冷的景柏然,心中懊悔不已。若非她有求於他,她是絕計不會邀請他來參加她的婚禮。
她垂下頭,淚水肆意爬滿整張精緻的臉,“對不起,對不起,Eric,媽咪不是有意的,對不起。”
景柏然眼中恨怒交加,臉色更加蒼白,他揮開莫相離的手,咬牙盯着伊莜,嘲諷道:“好,很好。”說完,他轉身離去。
莫相離眼見景柏然高大的身影走過在衆人讓出的道路,她跺了跺腳,拔腿欲追。還未走出幾步,就被一人拽住了手,一道略微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電梯小姐?”
鬱樹雙眼發亮的盯着眼前美得出塵的女子,她臉上脂粉未施,一身海藍色洋裝,美得讓人屏息。
早上一別之後,他腦海裡滿滿都是不告而別的她。他根本就沒想過還能在茫茫人海里再遇見她,若這是老天給他的緣份,這一次,他不會讓她再次從他眼前消失。
莫相離回頭,狐疑地盯着眼前一臉熱切的男子。她心中焦灼,來不及細想自己曾在哪裡見過他,她斥道:“放手。”
她陌生冷漠的視線,顯然讓鬱樹很受傷,“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早上,幽閉空間恐懼症。”
他的話勾起了莫相離的回憶,她恍然大悟,但臉上卻沒有絲毫重遇的喜悅,她淡漠的說:“哦,是你呀,我還有事,咱們改天再聊。”說完,她甩開他的手,追着景柏然的腳步而去。
鬱樹看着她如海之精靈一般消失在廳門後,垂頭看着尚殘留着她手臂餘溫的右手,頓覺悵然若失。
莫相離自燈紅酒綠的宴會大廳出來,光線略暗的走廊上並沒有景柏然的身影。她想起剛纔景柏然冷硬的眼神中那一抹淡淡的脆弱,心似被一隻無形大手攥得緊緊的,悶得透不過氣來。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段不堪提及的過去,只是她沒想到,景柏然的過去會與她那麼相似。
剛纔那一巴掌一定很疼吧,否則他那麼擅長隱藏情緒的一個人,竟然也會流露出受傷的神情。
她一邊向外走,一邊尋找景柏然的身影,目光在一條條走廊裡掠過,終於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發現他的身影。
沒找到他時,她心難安;找到了,卻又裹足不前。她站在原地,靜靜的凝視他修長的背影,窗外五彩繽紛的霓虹燈光灑落在他身上,他的背影蕭瑟,她隱隱地嗅到了落寞的氣息。
“景柏然,我餓了。”可憐兮兮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徘徊,景柏然身形一僵,迅速武裝好自己的情緒,回過頭來,就見某人很不淑女的捂着肚子叫餓。
他眼底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想吃什麼,中餐、西餐、韓國料理還是日本料理?”
莫相離站直了身體,邊取下脖子上價值不菲的鑽石項鍊,邊向他走去,她搖搖頭,“跟你去的地方一定很高級,而越高級的地方就越束手束腳,吃飯嘛,就是要吃得開心舒適才最重要,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保你吃得高高興興的回去。”
說完,她已經走到他身邊,將鑽石項鍊往他手上一塞,俏皮道:“戴着這玩藝兒去,我怕被人搶劫,走啦走啦,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捏緊手中尚殘留着她身體餘溫的項鍊,他會心一笑。要把項鍊還給他就明說,偏還要拐彎抹角,真是可愛。
哪知他還沒感嘆完,前面又傳來她的聲音,“項鍊可不是還你的,讓你暫時幫我保管,這點小錢對你來說是九牛一毛,你不會那麼小氣要收回吧?”
景柏然終是忍不住猛翻白眼,他怎麼就忘了她可是個小財迷。他忍不住譏諷道:“你還真是不忘見機斂財。”
“過獎過獎。”某人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景柏然跟在她身後,看着她灑脫的背影。她很聰明,什麼也不問,也不安慰他。因爲有些心傷,即使安慰的話再動聽,對他來說,也是蒼白無力的。
他幽幽的想:莫相離,不要太特別,不要讓我有機會……愛上你。
Y市最有名的夜市依然人聲鼎沸,擁擠如潮。莫相離來到這裡,就像回到家一樣,輕車熟路的引着景柏然向前走。
她帶着他左拐右拐,在人羣裡穿梭了一陣子,遠遠的就看見老趙毛血旺的招牌,她扯了扯景柏然的衣袖,指着紅黃藍交錯閃亮的招牌,聲音高亢的吼道:“看到前面那家老趙毛血旺了沒有,我在美國時,一想起他家的毛血旺就直流口水。”
人聲嘈雜,景柏然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只看到她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在路燈下熠熠生輝,恰似天邊那顆最耀眼的星辰,無端的映亮他陰暗的心。
他將耳朵湊過去貼在她嘴邊,大聲問:“你說什麼,你對我直流口水?”
他突然接近她,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剎時便籠罩住她,將周圍那些汗水味沖淡,令她的心跳莫名一滯,瞬間又以更快的頻率跳動起來。
心慌意亂之下,她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啐道:“去你的,對流浪狗流口水也不對你這個花心大蘿蔔。”
景柏然佯作受傷捧心狀,委屈的說:“在你眼裡,我還比不上一條流浪狗,真是傷心。”
莫相離見狀,明明大熱的天,卻冷得直打哆嗦,她求饒道:“大哥,請你行行好,別在我面前裝無辜扮可愛,很雷人呢。”
景柏然見她不爲所動,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態,悠閒的跟着她穿越人山人海,來到老趙毛血旺店前,店裡的位置已經坐滿,還有許多人排着隊等候。
他輕蹙起眉頭,極不喜歡這樣把時間浪費在等候上,更不喜歡這樣擁擠嘈雜又不衛生的地方。他想離開,想回到本該屬於他的地方去,可一低頭,就看見莫相離興致高昂的臉,他的脣掀了掀,想走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莫相離站在他前面,心中卻沒有表情那麼興奮。帶他到這個不屬於他的世界裡來,就是不想他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
她無法安慰他,因爲有些悲傷有些脆弱,不是言語就能撫慰的,她希望用這種獨特的方式來使他遺忘。
也許當他只顧着不與陌生人過多肢體接觸時,他的心就不會停留在剛纔那一刻。
夜色下,喧鬧的人羣中,時間彷彿定格在兩人身上,他低頭寵溺的看她,她沒心沒肺的笑望前方,眼底知足而安然。
如果時間就此靜止,他們之間是否就能永遠這樣單純的在一起?
他們到底是沒能吃成毛血旺,眼看要排到頭時,景柏然接了一個電話,電話還沒說完,他已神色凝重地將莫相離拖走。
莫相離很不甘心,呲牙裂嘴地對着景柏然的背影揮拳頭。但看他又流露出那種生人勿近的森冷氣息,她識時務的沒做任何反抗,乖乖的跟他上車。
景柏然將她送到別墅前,一句話沒說,開着跑車,一溜煙消失在清河灣的半山道上,獨留她鬱悶得想殺人。
她在原地呆站了許久,才轉身向別墅內走去,按響門鈴,劉媽前來應門,等到她進了玄關,劉媽恭恭敬敬的立在客廳處等她,“莫小姐,先生說你還沒吃晚飯,你想吃什麼?”
莫相離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晚上又拉着景柏然去當了一回“人肉漢堡包”,現在是又累又餓又渴,她無力的說:“劉媽,有泡麪吧,幫我泡一包就成。”
劉媽臉色爲難:“莫小姐,家裡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泡麪。”
“那有什麼速食的蛋糕、麪包之類的,只要能填肚子,什麼都成。”莫相離險些哀嚎,有錢人家,卻連泡麪都沒有一包。
劉媽什麼也沒說,轉身進了廚房,一會兒就端着一盤點心出來,看到莫相離仰躺在沙發上,她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來。
以往先生帶回來的女人,個個氣質修養都屬上層,偏偏眼前這個莫小姐一點也不顧形象,大哧哧的躺在沙發上,與這個地方簡直格格不入。
莫相離已經累得不想去揣測這個年過五十的歐巴桑在想什麼,若不是肚子裡空空如也,她早就回房裡狠狠地睡一覺。
聽到聲響,她翻身爬了起來,看到眼前精緻的水晶包,立即饞得流口水。伸手就要捻一個放進嘴裡,手剛伸到一半,卻被劉媽一巴掌拍了回去,她嚴厲的斥道:“莫小姐,請先洗了手再進餐。”
莫相離一臉苦瓜相,最後迫於劉媽的淫威,還是乖乖去洗了手,回來三兩下解決了水晶包,才一臉滿足的上樓去。
劉媽在她身後看着她歪歪倒倒地上樓,搖了搖頭,徑直去廚房忙晚飯。
莫相離回到二樓,全身無力的走到自己的房間前,手搭上門把向下壓,結果門板紋絲不動,她反覆推了幾次都一樣,她又去推別的房間的門,照例推不開,只除了主臥是虛掩着的。
透過半啓的門扉,她隱隱看見了自己的行李箱,一個想法頓時掠過腦海,她臉色一沉,轉身向樓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