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的村民包括阿吉叔在內有五個,身上都明顯有傷,現在躺在地上,其中阿吉叔和另外一箇中年人捂着頭,血順着他們的手往下流。
左側站着的是先後趕到的村民,早一些來的都沒有帶什麼鋤頭等農具,看樣子他們也只是聽說有人被打了並不知道有這麼嚴重,估計也正是因此打電話給了後來的村民,各個都帶上了鋤頭、鋼管、扁擔。
王勃趕到的時候,這裡起碼集中了五六十個村民,後面還有一些婦女在看着。
右側站着的應該就是買山的蘇家人,清一色的黑衣保鏢有近二十個站在最前排,目光森然的看着地上躺着的村民和趕來的越來越多的村民,對於那些村民手裡拿着的農具,嗤之以鼻。
後面有幾個村幹部和幾個看起來相當有氣派的人正小心翼翼的和兩個一看應該就是買主的人說話。
而在最裡面,還有一個穿着長衫氣質出塵的四十來歲男子,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對眼下發生的事情似乎沒有半點興趣,揹着手擡着頭在看山。
“黃天啊!”
阿花嬸和另外幾個被打村民的老婆也都前後趕了來,衝到了自己老公身邊,看到慘狀,都是錘地大叫了起來,哀嚎連天。
這時候村民已經越來越多,叫嚷聲也越來多大,情緒也隨着叫嚷聲越來越激動。
“光弟!你個狗生的!”
“光弟,你個頭毛兒沒經過我們同意就把山給賣了,你個短命兒以爲自己當了村長就了不起了是吧?”
“阿升的祖公爺,死過來講清楚!”
“光弟你奶嗶鹽露抹起來曬太陽給你爺舔個光溜再給你外公端起來鑽……”
村民中叫罵聲最多的對象還是村長洪光弟,至於那個“阿升”則是洪光弟的父親,直呼這洪光弟是他爸的祖公爺還算是輕的,還有更多更難聽的本地話,大部分已經超出了普通話能夠表達的範疇之外。
而在罵聲中,王勃也已經走到了那幾個躺在地上的村民邊上。他只是個少年模樣,村裡人也都知道他和阿吉叔關係好,而另外一邊還以爲這少年是哪個被打村民的兒子,都不在意。
王勃不動聲色檢查了這五個被打村民的傷勢,雖然好幾個人的傷口明顯,但都不算有大礙,至於阿吉叔和另外一個人破開的額頭,王勃也以手法悄悄止了血。
同時,他的聽力超絕,在這麼嘈雜的叫聲中,也能夠聽到黑衣保鏢後面村長等人和蘇家人的對話,不由得眉頭更是皺了起來。
“吵什麼,叫什麼!”
眼見事態越發不可控,村長洪光弟和另外一個人從一排黑衣人中走了出來,臉上陰沉的要快滴出水來,衝着村民一聲大吼。
這洪光弟約莫五十來歲,當個兩屆村長,兒子出息在鎮上辦了廠房,女婿也是個能人,加上爲人也是相當狠的那種,在村民裡自有些積威。這麼一聲大喝,大部分的村民都是暫時停下了叫嚷,但自然也少不得根本不鳥他的人,比如說村裡的潑皮王百棟就是其一。
“我說光弟叔,你可真是威風啊!”王百棟歪着脖子抖着腳嘿嘿冷笑着說道:“我還以爲村裡就我最毛最沒臉沒皮了,沒想到和你比我真是差遠了,連村裡人的祖墳都要挖啊,你可真是太牛了!”
王百棟說話之時,多少還是看了一眼傷者邊上的王勃的,畢竟上次他和另外幾個潑皮被王勃打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心中若說沒有害怕是不可能的。
洪光弟眉頭狠狠皺了一下,沒有搭理這王百棟的話,而揚着聲音對着村民們大叫:“大家都靜靜,都靜靜!賣山的事情,鎮上和縣裡都已經批下來了,大家再鬧也是沒用的!墳呢也肯定是要遷的,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賣山的錢除了分到你們手裡的外,還有一部分會用來造公墳!公墳村裡每一家都有份,肯定會比原來的要更大更好更氣派!至於阿吉他們幾個,雖然他們出手在先,衝撞了鎮上的領導和買山的貴人,但是,買山的人說了,會給他們每個人賠償三千塊錢當醫藥費!這件事情是定下了,大家都別鬧了,都散了!都回去等着分錢,比什麼都好,對誰也都好!”
“好你奶個嗶!”
“公墳啊嗶啊!人人有份個嗶毛!要建你建起來葬你全家,墳太多就分開葬,一個墳葬你奶的腳,一個墳葬你奶的手,一個墳葬你爺的嘎雞!”
洪光弟強硬的話讓村民們頓時勃然大怒,王百棟和膽子大的村民更是直接又大罵了起來。
“吵,吵,吵!吵有什麼用!”
洪光弟聽得頓時怒吼了起來:“賣山的事情文件已經批下來了,合同也簽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你們再吵都沒用!怎麼,你們一個個難道還要造翻嗎?”
這時候,村民後面擠出來了剛趕到的二十幾個老人,年紀都是在六十以上,其中顫顫巍巍走在最前面的老人臉色比誰都要沉,正是這洪光弟的父親洪阿升。
洪阿升一步快似一步,走到了洪光弟的面前,揚起手來就是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了洪光弟的臉上,破口大罵:“祖公爺啊你是我祖公爺啊!聽到了嗎,聽到了嗎,整個村的人都在戳着你的祖宗十八代在罵啊!遷墳,還用遷什麼墳嗎,祖宗十八代早就被罵得跳出墳來了啊!我阿升一世人也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誰的事情,怎麼就生出了你這麼個數祖忘典的狗東西啊!遷墳,遷墳,你讓老子死了葬哪裡?還是要老子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大罵時唾沫橫飛,說罷又是揚起手來甩了一個巴掌過去。
“你懂什麼!”
洪光弟退後躲了開,怒不可遏,沉聲道:“你死就死,死了葬哪裡不行!我做事都是爲子孫後代着想,你懂什麼!死人還不能給活人讓路?”
洪阿升氣得發抖,手指戳着洪光弟,脖子上青筋迸起:“連山都買了,還說爲子孫後代着想!你就是爲你一家想,有爲其他人想嗎?”
“難道不是你的……”
洪光弟還想說什麼,被邊上的人攔了住,這人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對着洪阿升說道:“阿叔你冷靜一下,大家也都冷靜一下,我是鎮長夏東田!我知道大家現在肯定是有情緒的,但還是請大家稍微想一下,這大青山東側也是荒着沒用,賣出去呢也是爲大家創收了,對吧?總之呢,這件事,買家已經和你們村委簽了字,我們鎮一級和縣一級也都已經批了文件下來,白字黑字,有憑有據。阿叔,你也是明白人,這件事情如果再鬧下來,對村民們可不利。真要再鬧下,那可就不是咱們這麼站着說說了,到時候司法部門就會牽扯進來事情可就嚴重了。”
“你別跟我說這些!”
洪阿升邊上一個年紀起碼在七十以上的老人一對眼睛瞪着像銅鈴盯着這鎮長夏東田,道:“鎮長是吧?村委有經過我們村民同意就賣了山,這合情合理嗎?我再問你一句,到底是上面的批文重要,還是村民的意見重要?”
夏東田臉色一沉。
“連這樣的問題都回答不了嗎?從古至今,我們這些沒文化的農民就知道一句話,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哼,不過就你這樣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估計連賣紅薯都沒資格!”
這老人刺撓了一句後,壓根不再搭理夏東田,咳嗽了一下,聲音大了起來:“我們龍溪村雖然不富裕,但還真不稀罕這些賣山的錢賣祖宗的錢!不管是你們誰同意賣山,總之,我們村民不同意,就賣不了!”
村民們也大吼了起來:“對,就賣不了!”
老人看向了村民們,說道:“你們這些孩子,都退後看着,這種事情我們這些老東西還沒死絕就輪不到你們出頭!不是說鬧下去對我們不利嗎,不是說鬧下去會有什麼司法部門嗎?行啊!我們這些半隻腳都已經踏進棺材的老東西就要鬧下去看看,是要打,還是要抓,都衝着我們來!”
這老人越說越激動,也不知道是打定了主意要將事情鬧大,還是脾氣就大,掄起柺杖就朝着邊上一個黑衣保鏢身上敲了過去。
“就你們會打人嗎?”
邊上那些手裡有柺杖的老人也都紛紛打向那些保鏢,更有直接砸向洪光弟和夏東田的。
場面一下子又混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