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爾雅擡起身體，跟着走了過去。杜冰冰面朝窗外，並不看她。
“你看到了吧，她的情況遠比你看到的表面要嚴重。她現在開始痛了，一痛起來如刀割裂身體，只能靠止痛藥來止痛。可是，止痛藥的效力越來越小，你無法預測，什麼時候止痛藥就要失效了。”
“天！”溫爾雅細細呼一聲，爲清心所遭受的痛苦而心痛。
“清心的病不能再等了，這次的化療只能起到極短的效果，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再度痛苦不已。她太小了，禁不起化療的痛苦。”
“我……”她指着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現在或許還能看到她活生生的樣子，可你知道嗎？以她這樣的身體，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你要等着孩子生下時只能看到她的屍體嗎？”
杜冰冰的這一句話如一劑猛藥，擊得溫爾雅七葷八素，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有……這麼嚴重嗎？”
“你認爲呢？我會拿一個孩子的生命開玩笑嗎？”
杜冰冰提高了聲音，話語裡有着明顯的怒火，讓溫爾雅無法懷疑她話的真實性。她白着一張臉，抿了幾次脣，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你下決心吧，懷這個孩子不是爲了救清心嗎？那麼就把你偉大的母性拿出來，快點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或許，她真的該這樣做了。孩子已經八個月，剖腹產是可以存活的。
“你……可以幫我安排醫生嗎？”
她輕語，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了杜冰冰，
“可以。”杜冰冰咬着牙，答得乾脆。
不過，馬上，她提出了要求。“你可以提前生下孩子，但不能讓北沉哥知道，你是知道的，我和北沉哥的關係很矛盾，如果讓他知道我做了這些事，會產生很大的影響的，你也不想清心經歷了病痛還要承受家變吧。”
“不，我一定不說。”她堅定地保證，杜冰冰臉上掛上了得逞的笑。
“好，你等着，我會給你電話的。”
溫爾雅獨自回家，心情忐忑。北沉回來，她卻如沒有感覺一般。
“看到了嗎？”北沉來到她身邊，將她的一切表情看成是爲清心擔心而致。
“嗯。”她艱難地點頭，心情更爲沉重。“她的病好嚴重，我們是不是要提前生下這個孩子……”
“不可以！”北沉很堅持，“還有這一個多月，一定要讓孩子順利地生下來，絕對不能提前剖。”
“可是清心……”
“放心吧，她這一個月還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北沉給出的答案與杜冰冰的話相去遠，但她寧肯相信杜冰冰的話。
她捏了捏手指，將想表達的一切嚥了下去。北沉接到了清心的電話，催着他快點回家。
“好好照顧自己。”北沉只是這樣匆忙地囑咐了一句就離去，溫爾雅拿出手機，猶豫了一陣，最後按下了杜冰冰的號碼。
“我下定決心了，你儘快安排吧。”
杜冰冰在第二天的早上打來了電話。“我就在你樓下，現在馬上去醫院。”
溫爾雅連東西都來不及收拾，衝了下去。當看到杜冰冰時，她不安地撫了撫肚子。
“走吧。”杜冰冰將她讓上車，啓動車子，朝前方駛去，最後停在了一所私人醫院門口。
“怎麼在這裡？沉海醫院不更好嗎？”溫爾雅站在門口，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我說了，不能讓北沉哥知道，所以，不能在沉海醫院。”
溫爾雅看這所醫院，規模似乎並不大，雖然裝修考究，但還是有些怕，她想起了以前杜冰冰逼她打胎的事。
“你不會……”
“還有什麼不放心嗎？溫爾雅，你自己考慮清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救清心。”
“嗯。”她的心平靜了一些。清心，她也要盡力救。
“進去吧，人我已經約好了，不過，上面所有的資料你都必須親自簽名，這事是你自己做決定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要當從來就沒有碰到過我。”杜冰冰說完，走向自己的車子。
溫爾雅摸摸肚子，最後走了進去。
杜冰冰並沒有離開，在溫爾雅進去後，朝另一條路走去，高跟鞋叮叮地打在地板上，陰氣沉沉。
主治大夫已經做好了準備，匆匆朝手術室門口跑去，卻被她攔在了路中。
“王醫生。”
戴着眼鏡的王醫生看到杜冰冰，點點頭，透過口罩向她打招呼。“北太太。”
遞過兩個盒子，杜冰冰拉開了脣角。“等下給溫爾雅服下這個。”
王醫生狐疑地接過兩個瓶子，只看了一眼，就遞了回去。“北太太，這是不行的，這會要了她的命！”
“一切責任由我來付！”杜冰冰伸手進自己的小袋，掏出一張支票遞過去，“你是醫生，這事情絕對可以做到無人知，無人曉，若有人問，你就說是她自己的原因，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這一筆錢足夠你兒子去留學的了。”
王醫生看看支票，再看看手裡的藥，捏了捏，還是沒有收回手。“不，這要是不行的，這是有違醫德的。”
“算了吧。”她撇起了脣角，“你們這種小醫院還不是靠哄蒙拐騙弄錢？你還以爲我不知道嗎？只要把藥加進去，你就可以得到一大筆錢，比你在這個小地方掙幾千塊錢的工資划算吧。”
“這……”他的心動了動，杜冰冰已將支票塞在了他的口袋。
“好好做，我不會虧待你的，事成之後，還會有獎勵。”她從王醫生的肩膀處擦過，就像兩人從來沒有交談過，只有王醫生閃爍不定的眼睛，和流滿虛汗的臉可以看到他的不平靜。
護士從另一頭跑來，叫道：“王醫生，病人已經做好了準備，可以開始手術了。”
“哦。”他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搖搖身體朝前走去。走過幾步，又回過頭來。“林護士，去給我倒杯水。”
“哦。”護士狐疑地盯着他的背影，相當不解，“他以前沒有這個習慣呀？好像好緊張似的，這種手術他不是很在行嗎？”
沒有再多想，姓林的護士朝着他的辦公室跑去。
溫爾雅閉着眼，她很緊張，身體都開始顫抖。
“沒事的，打了麻藥一覺醒來，你就可以看到孩子了。”麻醉師出語勸着，王醫生面色凝重地走進來。
“準備得怎麼樣？”
“好了。”麻醉師指指牀上的溫爾雅，調好了麻醉劑。
“嗯，我來吧。”他接過麻醉師手中的針，將他讓了出去。不安地抖抖手，他以最快的速度掏出藥品，一一倒入麻醉劑中。
將針頭扎入溫爾雅的臂中，一一注入。
鬆一口氣，他叫道：“開始手術！”
門外進來兩名護士，幫他遞着手術刀具。溫爾雅早已閉緊了眼睛，失去了知覺。
北沉擔心溫爾雅營養不良，專門派秘書買了最好的補湯，要她親自送到溫爾雅的住處。秘書在門口按了好久的鈴，就是沒有人來開門。最後，不得不打通了北沉的電話，通知了這個消息。
北沉放下手頭的工作，匆匆趕回，拉開了家門，裡面空空的，根本沒有溫爾雅的影子。
他撥通了溫爾雅的手機，那頭響了半天，並沒有人接。
此時，電話響起，卻是奶孃打來的。
“總裁，清心小姐又發高燒了，該怎麼辦呀。”
“太太呢？”他的語氣很不好，帶着怒氣。
奶孃猶豫了一下，才道：“不知道，太太的電話關機，怎麼也打不通，清心小姐一個勁地叫着太太的名字，好像情況很不好。”
“趕快送醫院。”他喝出一聲，除了擔心清心更擔心溫爾雅。
她一個人大着肚子，能去哪裡？
按下幾個鍵，在那頭接通後，他出了聲音：“給我衛星定位這個號碼，五分鐘內查出她在哪裡。”
不一會兒，電話響起，報告了他想要的消息。
“總裁，這個號碼在城郊，那裡是一傢俬人醫院，具體地址是……”
“她去那裡幹什麼！”北沉跳上車，按着地址開去。
杜冰冰還在，她戴着墨鏡遮住了大半的容顏，坐在過道里，充當着病人的家屬。她望向前面的手術室，捏緊了細指，泛白的指節深深突出，可見此時她的內心並不如表面這般輕鬆。
“不好了，快取血袋，病人大出血了。”
王醫生大叫打開了門，看到了這頭的杜冰冰，他尷尬地一偏頭，跑向前。
“王醫生，我們去取！”護士緊跟着跑出來，奔向血庫，不一會兒空手而回。
“血呢？血呢？”王醫生大叫，護士爲難地聳了聳肩，才道：“壞了，壞了，冷凍室的溫度不知道怎麼調高了，那些血全部壞了。”
“這可怎麼辦？”
另一名護士從手術室裡跑出來，拉上了王醫生的衣袖。“王醫生，不好啦，病人血崩……”
“血崩？”王醫生的臉色白如紙片，他狠狠地看一眼杜冰冰的方向，衝了進去。杜冰冰擰高了眉，滿意地點着頭。她拍拍手，站起來，轉身朝院外走去。
該辦的事情都辦到了，溫爾雅，她還會有命嗎？
坐進紅色的小車裡，她與一輛迅速趕到的車子擦身而過。北沉看到了熟悉的紅色車子，皺緊了眉頭。
“杜冰冰，她怎麼會在這裡？”
顧不得再管她，他在車停下的那一刻衝進了醫院，看到的是手術室外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