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寧襄後悔了,後悔不該那麼輕易就原諒了這個混世魔王,以至於現在她開始自食惡果了。
整個晚上這個男人就像禽獸一樣沒完沒了地折騰她,無論她怎麼求饒他都不肯罷休,直到她實在沒有力氣暈了過去,他才擁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上,望着枕側近在咫尺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洪寧襄捏緊了拳頭,想着該從哪裡下手將他揍成豬頭才解氣,卻不料她舉棋不定之時,手腕一下子被男人捉住了。
柳青冥隨手裹了件狐裘大氅翻身坐了起來,恢復了一貫唯我獨尊的神態。
他反手將她擁在懷裡,讓她枕在他的手臂上,捏着她的下巴笑得邪魅,“怎麼,又想謀殺親夫?”
洪寧襄望着他的笑臉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現在她最恨的不是他詐死,而是他竟然換了個身份活了下來卻隱瞞她這麼久,他對她夠狠,他對他自己也夠狠!
如果她的眼神可以殺人,她早就把他割成了碎片!
她忍無可忍地罵道,“混蛋!你不是在泉宮渡劫失敗,魂飛魄散了嗎?你怎麼又活了過來?”
柳青冥伸指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笑道:“因爲不放心你啊!你又傻又笨,沒有我在你身邊,你又被人騙了,被人算計了,怎麼辦?即使死了,我也泉下難安。何況你變成了這副醜樣子,像個老太婆一樣,我於心不忍,怎麼放心離開?!”
“嫌我老,嫌我醜,別纏着我啊!”洪寧襄也不甘示弱,他不知道她這一頭白髮因何而來嗎?!他竟然還說這樣的風涼話來笑話她!
柳青冥低下頭,伸指碾着她紅潤的脣,挽起嘴角,“你是我的妻,我不纏着你,你想讓我去找別人嗎?”
“你敢!”洪寧襄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又中了他的奸計,話音剛落又被他勾住了脣狠狠吻了一番。
洪寧襄哪裡還敢再招惹他,看到他的眼睛又變紅了,她不禁伸手在他背上捶了一拳,柳青冥悶哼了聲放開了她,一邊喘息,一邊戳她的額頭,“沒良心的壞女人!”
洪寧襄想到了在凌霄谷與他相遇的一幕幕,想到了這些日子他陪她進入天淵歷險,想到他的隱忍,她提起拳頭使勁地砸他的胸膛,罵得聲嘶力竭,“你才壞!你壞透了!壞透了!你怎麼這麼狠心?!你不知道你死了之後,我一直在泉宮等你?!你不知道我在找你?!”
柳青冥微笑着,任由她打着罵着,直到她稍稍平靜了些許,他才輕撫了下她眼角滾燙的淚珠,伸手將她攬入懷裡。
他輕撫着她銀白的長髮,閉了閉眼,柔聲道:“襄兒,過去的那個我,太無恥,太邪惡,太可怕,我想讓你忘記他,我想用一個全新的身份回到你身邊,在你面前,我不想再做柳青冥,我想做一個沒有瑕疵的好人楊靖飛。可我沒想到,那麼快就被你識破了。”
洪寧襄抱着他修長結實的身軀,感覺到了他的溫度,聽到了他結實的心跳,雖然她心裡餘怒未消,但是能夠這樣抱着他,摸到他,她覺得很滿足。
不管現在他用的誰的臉,誰的身份,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混世魔王還活着!
她坦然地哼了一聲,“其實你從凌霄谷出現開始,我就懷疑你的身份了。你若不是阿冥,你怎會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凌霄谷?你是不是和我一樣,也想起了我們從前隱居凌霄谷的那些日子?你若不是阿冥,又怎會那麼熟悉如何種植凌霄花,如何解七步蛇的毒?你又怎會把後背空門留給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進了天淵,你一次又一次罵我,我更加確定你就是阿冥。即使你不肯承認,我也早就把你當成了阿冥。”
柳青冥想到前些日子他刻意接近她的每一件事,柔聲道:“襄兒,你在望仙閣,在鳳舟,還有在天淵的時候,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嗎?”
特別是那天她在琉璃的面前,對他說的那一番話,她一本正經地說,他是她孩兒的爹,他再壞也是她的夫君,他將永遠銘記在心。
洪寧襄擡眼看着他深邃斜飛的鳳眸,“那你呢?你跟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嗎?”
柳青冥挽起嘴角,“雖然我是頂替了楊靖飛的身份,但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肺腑之言。”
洪寧襄都不忍笑話他了,他扮成楊靖飛罵她蠢,讓她放下,他自己卻都不肯放下。
她再也沒耐心等他自己坦白了,盯着他問,“你老實說,你怎會變成了楊靖飛?整個魔界都在傳,你的本命燈已熄,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柳青冥嘆了口氣,“那天在泉宮,我纔剛復活甦醒了沒幾天,你就來看我了,我很開心,後來你說去找許幽芳尋仇,我沒有阻攔你,因爲我對復生之後要經歷的那一場雷劫並無把握,怕徒惹你擔心,我就放你走了。”
洪寧襄聽他提這個更來氣,“要是我在一旁護法,我絕不會看着你渡劫失敗!”
柳青冥揉了揉她的發頂,都懶得打擊她了,哼了一聲,“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那場雷劫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我用的是補天神泥重塑的身體,補天神泥是上古聖物,那神泥裡自帶有一絲本源神力,因而在天道法則看來,我的復生雷劫必須比普通的雷劫要厲害。七七四十九道雷劫,我利用那一絲本源神力勉強扛了下來,那個新身體是可以用了,但是我的元神受到重創。後來我不得不元神出竅,去了趟冥泉,用冥泉水修補元神。”
洪寧襄反問:“那你的本命燈怎會熄滅了?”
柳青冥道:“因爲冥泉屬於冥界地盤,元神進入了冥泉水,會被天道誤以爲這個人已經死了,所以本命燈就熄了。也只有過去的我徹底死了,我才能脫離家族,成爲一個全新的人。”
洪寧襄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爲了脫離家族,你就這樣欺騙我,欺騙你的家族,讓所有人都以爲你死了,讓他們不再追查你的下落?你怎麼這樣狠心,這樣壞?!”
柳青冥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襄兒,你不是說,我是魔宗後代,你是仙門正道,所以不與我在一起麼?如今,我的身份已經洗白,你可願和我在一起?”
原來他還記着她說過的那番傷人的話。
她承認,他此刻說的這句話比任何情話都打動她的心。
洪寧襄突然地就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移開視線,輕聲說,“那就要看你的回答能不能讓我滿意了。你老實坦白,爲何隱藏自己的身份?”
柳青冥乾笑了兩聲,“襄兒——”
“說!”
洪寧襄不依不饒地盯着他。
柳青冥見她隻字不提許幽芳,而且她也沒有探究許幽芳懷了孩兒的那件事,他就知道她是相信他的。
他總算是教會了她用心去辨別一個男人對她是真情還是假意了吧?這個女人總算沒有再像前世那樣缺心眼了。
他心裡一暖,也就放下了心中的芥蒂,終究是說出了最難以啓齒的那件事,“襄兒,我和許幽芳成婚後,除了派兵攻佔了她的家族,我在泉宮還對她做了一件非常無恥的事。”
洪寧襄幾乎猜到了答案,但她還是想聽他親口坦白,她淡淡地反問:“你對她做了什麼?”
柳青冥想到那一晚發生在泉宮的事情,似是不願回憶,他有些厭惡地閉了閉眼,道:“我在泉宮用補天神泥復活,一直是許幽芳在幫我,她對我很體貼,很照顧。我剛完成了再生術,甦醒的第一晚,許幽芳要我兌現一個承諾。當初,我去南許都向她提親時,她說送我一塊補天神泥助我復生,只要我答應她一個條件即可,我當時一心想着復活就答應了。誰料,她提出的條件竟是在我復活成功後,給她一個孩兒。”
“真不要臉!”洪寧襄脫口罵道。
雖然她與許幽芳在斷魂山對決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此刻回想起許幽芳挺着肚子,一臉炫耀地說她懷上了阿冥的孩兒,那一幕直到現在回想她還難以平靜。她才知道,她難以忍受柳青冥的背叛。
柳青冥將她死死握緊的拳頭一根根掰開,聲音乾澀了幾分,“後來我去了她的房中,她對我很熱情,可我實在無法和一個不愛的女人親熱,最後我只好對她用了勾魂術,把泉池外把守的魔衛叫了進來,給魔衛戴上一張人皮面具,那張臉和我一模一樣,我讓許幽芳誤以爲,跟她親熱的人是我……”
“許幽芳被你的手下玷污了?難怪泉宮會有兩個下人失蹤,你是怕事情被許幽芳發現,所以將他們秘密處理了吧。”
柳青冥不置可否,洪寧襄總算是明白了前因後果。
難怪他會那麼嫌棄過去的自己,這種事從道義上來講的確很缺德,可想想許幽芳算計她的事,她倒是覺得他這麼做等於又是替她報了仇。
然而,過了片刻,她突然回過味來,一拳砸向他的胸口,“好啊!你個混蛋!你竟然還去她的房中!”
柳青冥悶哼了一聲,這一次卻沒有再反駁她,而是幽幽地嘆了口氣,“襄兒,我是不是很卑鄙無恥?我竟然這樣去害一個女人,不管曾經她怎樣算計了你,可她終歸是爲了得到我,在泉宮若是沒有她的幫忙,我也無法復活。”
他想到若是許幽芳發現生出來的孩兒長得不像他,那個女人會不會被活活氣死?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就是個禍害,“襄兒,這次我真的是幹了一件過不了良心關的事。”
“是她自己妄想!咎由自取!”洪寧襄像是頭一次認識了這個混世魔王,將他反覆看了好幾遍,他替她狠狠報復了許幽芳不是應該覺得痛快嗎?他竟然也會良心不安?!他什麼時候棄惡從善了?簡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