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長吁了一口氣,聽到醫生說完了女兒的病情,心口的大石總算是落地了。
手機又一次震動起來,他卻一眼都懶得看。
還能是誰打來的電話呢?肯定又是連雅頌那個女人。
她現在知道一連打來二十幾個電話問女兒的病情了,女兒滿月的時候也發燒了,那時候她怎麼不問問?
江望鐵了心要給這個女人一個教訓,所以乾脆直接將電話關機了。
女兒剛剛扎完針,因爲哭得太厲害,現在已經沒力氣了,江望哄了沒幾聲,小丫頭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他的這件小棉襖就是這點最好,哭鬧完了之後不黏人,一般哭完就沒力氣了,然後就是非常安寧的睡覺過程,能給他一個充足的休息時間。
他八點多還要去上班,現在就剩三個小時供他休息了,他自然懶得回家了。
索性就直接在醫院的長椅上和衣而臥,湊合着躺一會兒好了。
然而就這麼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也有人不能饒了他。
程天致風風火火的趕過來,一看到半躺在長椅上的男人,大嗓門就吼起來了:“草!哥你居然還有心情在這兒睡覺?出大事兒了你知道嗎?”
然後江望頓時被這聲底氣十足的吶喊聲驚醒了。
程天致這算是又撞在他的槍口上了。
他不耐煩的翻了個身,結果忘了這裡是椅子不是牀了,差點一骨碌就掉下去。
這就讓他更加生氣了!
於是他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到了程天致的身上,對他冷冷說道:“下個月去敘利亞出差的人定下了,就是你!”
“哎呦我草!”程天致又是一聲粗口爆出來,“哥,不帶你這樣恩將仇報的啊!今天要不是我機智,知道打你家傭人的電話,我還找不着你呢!”
江望冷冷反問道:“我稀罕讓你找的着了?”
程天致一拍大腿,喊道:“嫂子被車撞了,你關機也就算了,我好心好意來通知你,你還……”
“你說什麼?你他媽再說一遍!”江望愣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程天致在說什麼。
被車撞了?
江望忽然想起剛纔鈴聲不停歇的手機,連忙憤怒的開了機。
程天致冷哼道:“這下不嫌我來找你了吧?那邊的交警說了,嫂子過馬路的時候光顧着打電話了,沒看到車過來,所以才被撞飛了!現在人還搶救呢,死活我也不知道!”
“那你他媽還在這兒廢話!在哪個醫院!帶我過去!”
江望一聲怒吼過後,程天致就被他揪着後衣領來到了停車場。
程天致還是沒改那個嘴貧的毛病,眼看着江望開了自己的那輛賽車,就忍不住的嘮叨起來了:“哥,我知道你擔心嫂子的安全,可是你現在急着趕過去也沒用啊!嫂子現在是死是活,那完全在於醫生怎麼救!”
“你就是馬上飛過去,也是無濟於事啊!你可不敢飆車了,被警察蜀黍抓到了事小,真出了車禍事大啊!你可答應了咱媽要好好照顧我,別我今天坐了你的車明天就去下面排隊報道了,那我多冤啊是不是?”
有他嘮叨的這個時間,江望的車早就跟離了弦的箭似的飛出去了。
程天致緊緊抓着車把手,頭上用髮膠固定好的髮型,已然完全被車頂的大風吹亂了。
他吞了吞口水後,還想繼續給處於癲狂狀態的某人普及安全知識,但是剛一開口喊了一聲:“哥……”江望就側頭給了他一記帶着寒冰的眼刀。
那眼神裡透出來的意思分明是——你再敢多嘴,明天我就把你扔到敘利亞當炮灰去!
他果斷不敢多嘴了,只好報上了醫院的地址,然後就是一聲長嘆後接着一聲短籲,一聲短籲後又是一聲長嘆,總之就是不讓江望安安靜靜的當個賽車手……
江望早就習慣了程天致這個煩人的毛病了,所以依然按照慣例,當他是個屁,直接放了。
風馳電掣了一番,終於趕到了醫院。
江望連車門都沒來得及打開,直接身子一躍跳出了跑車,然後擺動着兩條大長腿往醫院的急診手術室的方向奔過去。
這家醫院急診樓層的手術室有兩個,一端一個。
江望上電梯的時候,看到有穿着交警的制服的人去了南面那一端,便跟着交警也去了那邊的手術室。
結果還沒走近手術室,門頂上的紅燈就滅了。
緊接着,門開了。
再接下來,一張完全覆蓋着白單的病牀被推了出來。
江望頓時整個人都冰凍在原地。
一定,一定是他弄錯了急診室。
他閉了閉眼,如此的自我安慰着。
再睜眼的時候,他隔着模糊溼潤的眼簾,能看到交警上前去詢問手術醫生了。
他該不該也過去問一問?
——問問那個醫生,你怎麼就沒把她搶救過來呢?
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不把她搶救過來呢?
你知不知道她還有個快要學會說話的女兒,正在每天練習着喊她一聲媽咪?
你知不知道她還有一個等了她兩百多天辛苦治療的丈夫?
她的丈夫連再次求婚的禮物都準備好了,就等着她回心轉意,徹底放下心結了。
她承載着那麼多人的期盼,怎麼能夠說走就走呢?
你是她的救治醫生,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怎麼可以沒把她救活呢?
江望愣愣的站在那裡,臉上有什麼冰涼溼潤的液體在流淌,他也全然顧不得去想,那些液體是什麼了。
他得想個辦法救活她。他從小就聰明,就能想到各種常人思索不出來的辦法,這次一定也可以想到辦法的。
他得想個辦法,起死回生的辦法。
可是辦法在哪兒呢?
人類都進化了上億年了,人類文明都發展了幾千年了,怎麼也沒見別人想到起死回生的辦法呢?
江望就那麼呆愣的杵在原地,像是一尊沒了生命的雕塑。
“江望?”忽然一聲帶着驚喜的女聲,喚醒了這尊沒了生氣的雕塑。
江望渾身一震,繼而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轉頭過去,果然看到了像是做夢的一幕。
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面色蒼白的,表情欣喜的,額頭上纏着繃帶的,正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來的……
那個女人不就是連雅頌嗎?
江望帶着迷茫的眼神,緩緩張開雙臂迎過去,在連雅頌走近自己的時候,不由分說的就將她擁入懷中了。
連雅頌瞪大眼睛看着他,在被他擁抱入懷的那一刻纔看清,他臉上竟然泛着水漬。
他……哭了?
他爲什麼會哭了?
連雅頌腦海裡一閃而過一個想法,然後只覺心頭被人猛刺了一刀。
“江望,女兒……女兒出什麼事了嗎?”她從來沒見過江望哭得滿臉是淚水的樣子,所以現在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女兒出事了,給他造成的打擊太大!
江望愣了一瞬,看着從自己懷抱裡猛然擡頭的她,訥訥問道:“女兒?女兒出事?”
他隨後就摸上了連雅頌的臉,終於觸摸到了實實在在的溫度,這才從夢境裡走到現實中,而且終於反應過來,剛纔是他認錯病牀了。
真是搞笑,向來冷靜的他,居然也會有犯這種烏龍過錯的時候!
幸好,幸好他剛纔沒有做出什麼失態的行爲。
也幸好,幸好連雅頌沒出什麼事情。
看她現在還有心情跑到自己面前,問女兒的事情就知道她應該沒事了。
江望長舒了一口氣,隨後便恢復了慣常僞裝好的高冷麪貌,冷哼道:“連雅頌,你還有臉過問女兒的病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