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凱瑟琳此時的糾結鬱悶、愁腸百轉,露西妮卻是心神舒暢地回了小別墅,繞進餐廳,只見沙拉斯居然在餐廳用餐,她不免驚訝道:“你昨天不是沒回來嗎?”
沙拉斯一彈指,吩咐侍者去爲露西妮取早餐,同時起身,拉開自己身旁的一張椅子,示意露西妮坐到自己身邊,待兩人都坐定後,沙拉斯才道:“事情辦完了就回來了,你剛去晨練了?有什麼好事嗎?似乎心意特別好啊。”
“嘻嘻,事倒不是好事,不過,結果卻是個好的。”露西妮的話說得頗有玄機,沙拉斯也不多問,只盯着她看,等着她接着往下說。
他這招倒是用得極巧,露西妮本就心情舒暢地,自然願意找個人一起來分享自己的好心情,所以便一五一十地說了自己與凱瑟琳的那陣“驚鴻一瞥”,話末不免嘆息道:“果然,時間是最好的武器,無論什麼事情,經過時間的磨礫,總剩不下多少東西……”
見她釋懷,沙拉斯也是開心,切了塊自己盤中的煎蛋,沾了醬汁,往她脣邊一遞,笑道:“只要你看得開,一切都好。”
露西妮就着他的餐具吃了煎蛋,恰時,侍者送來了露西妮的那份早餐,她也投桃報李地將自己的早餐遞到了沙拉斯嘴邊,這兩傢伙便自己吃一口,喂對方吃一口地膩乎開了——幸好,此時其它三個傢伙各有各的事情忙乎,沒在別墅中,否則一個個絕對會被他們倆的這般膩乎給“麻”死了。
吃完早餐,兩人的話題自然免不了涉及到沙拉斯出行的結果,以及此次“干擾計劃”的前期準備進度問題。
露西妮一邊把玩着肉乎乎的金紅,一邊率先說道:“你既然能這麼早回來,看來事情辦得不錯嘛。”
“還成,挺順利,”沙拉斯說道,“洛雷塔的皇宮是在前朝的基礎上改建的,雖然大體結構沒變,但細部的許多關鍵節點都是有所變化的,每月也都會遣人查看檢修,不過,最近由於正值王儲訂婚,守得太嚴了,我的人進不去。”
“那這樣的話,就得等菲利那邊的消息了。”露西妮手中卷着金紅的長毛,若有所思。
沙拉斯見狀問道:“關於老國王的病情,你這邊有什麼線索了嗎?”
露西妮撓了撓頭,有些鬱悶道:“可以肯定是中毒了,但關鍵是中什麼毒,我心裡還沒什麼底——看來這回幕塔家可是下了狠功夫了,這世上讓我看不出的毒,還真沒有多少咧……”
“如果實在不行,要不,暫時先不解毒?”沙拉斯提議着。
露西妮一聽便大搖其頭道:“這可不行,有些毒,如果是自配藥方,那每樣的比例不同,出來的效果也不同,必須得找着真正的毒源才能解,我琢磨着吧,老國王拖了這麼久,且發病又這麼慢,估計應該是一件慢性毒,如果可以的話,取點老國王的日常飲食給我,我再研究一下。”
沙拉斯聞言頜首道:“好,我會和裡頭的人說一說。”
沙拉斯手下的辦事效率實在不是蓋的,早上才說着需要老國王的日常飲食,下午,便有人用密封的盒子將一份餐點送到了小別墅來,露西妮拆開盒子一看,不由得嘖嘖稱歎出聲,只見盒中共放了七菜一飯一湯一茶,還有一小片果子,每樣的分量都只有小小的一丁點,由此可見,沙拉斯放在皇宮裡的眼線,居然將老國王這天中午吃過的所有東西都拿了出來……
爲此,露西妮不免斜睨了他一眼,嘆道:“沙拉斯,你居然能做到這樣,難道不怕菲利把這事掛在心上?”
皇宮本該是伊比利亞自家的天下,如果菲利自己在裡面動些手腳,只能算是內部破壞,而現在,沙拉斯居然能夠如此輕鬆地插手納沃什的皇宮事務,並且能夠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到國王的貼身事物……這裡面折射出來的許多信息,怎麼可能不讓一名王儲掛心的?
沙拉斯正在幫着露西妮進行實驗前的準備工作,聞言側首,迅速在她臉頰上親了一記說道:“別擔心,這下可是用的他的人,與咱們可無關——就算我的手下有這能耐,我也不會用在這樣的事情上,不是?”
露西妮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箇中嫵媚自不必明言,不待沙拉斯繼續湊上身來吃豆腐,她拎着餐盒來到一堆器材旁,便開始了漫長而瑣碎的檢驗工作……
露西妮一忙起來自是昏天暗地,什麼也不管,所以,菲利、維達、泰倫斯什麼時候回的小別墅,她是不知道,甚至幾人湊和在一起,對此行計劃進行最終的敲定商討,她也是不知道地,現在的她,只需要一心一意地研究出老國王中的毒便是最重要的。
“他們想要什麼,我想我大概有些思路了。”一坐定,菲利便黑着一張臉拋出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來,黑沉沉的表情放在那張平凡中年大叔的臉上,竟有幾分威嚴之感。
話雖突兀,但房中幾人卻都十分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一個個不由得都打起了精神,只聽菲利說道:“花神冠,這是洛雷塔的后冠,只有在王儲或國王結婚之時纔會被請出國庫,可是,這回只是訂婚,居然也把花神冠請了出來,這點是最最不對勁的。”
花神冠?
此話一出,衆人都不禁在自己的腦海中搜索有關花神冠的所有線索,花神冠作爲洛雷塔國的傳國后冠已經有很多年了,據說吧,此冠受到天神祝福,但是,卻從未有聽說有誰因爲戴了這個花神冠而得了什麼好處,所以,現在爲止,這頂后冠僅僅是作爲一個象徵性的意義罷了,從沒聽說,它有什麼神奇之處。
衆人的思索導致整個場面的沉默,菲利自然也知道他們在盤算什麼,所以,再次出聲說道:“別問我花神冠有什麼特別,我也不知道,只是這回的整個流程中只有這個環節是最奇怪的,所以,我才留心上了。”
沙拉斯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略一沉吟說道:“既然如此,那能否在此之前先將花神冠拿出來看看?”
“不可能,”菲利說得斬釘截鐵,“花神冠放在宮中菊花的家族祭壇裡,只有父皇才知道怎麼進去,祭壇是我們伊比利亞家守衛最森嚴的地方,那裡的護衛甚至不聽從父皇的指揮,只有按照千百年傳承下來的規矩行事,想開祭壇,除非是當朝國王親臨,並且有着絕對正當的理由。”
聽着這話,沙拉斯的思緒不由得越加發散開來,自然是一時沉默,維達、泰倫斯這頭便是開始與菲利商量起訂婚禮當天如何進場,如何周旋,如何接近王儲、老國王的事宜。
三人正說着,突然就聽得沙拉斯一拍扶手,不由得全看了過來,只見沙拉斯一臉若有所悟地說道:“菲利,我突然想起來,既然你都知道了這件事有異常,你父親一直也感覺得出來,你覺得他有可能會這麼輕易地就被哄着聽了‘你’,或者幕塔家人的話嗎?”
“這……”菲利聞言不禁猶豫了一下,與此同時,開始認真思索沙拉斯此話的意思,自小在王室家庭長大,雖然他是幸運王子,並且自小便被作爲王儲培養,但是,相關的陰謀論他還是見識了不少的,所以,腦袋自然靈光,沙拉斯只點了一下提頭,他自是順着想了許多許多,好一會兒,這才整理了思緒,神情複雜地望了眼沙拉斯,緩緩說道——
“父皇是個精明的,如果我所料不差,自從他的病症久治不愈開始,他應該就有所懷疑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得了這麼些人的幫助……花神冠一事,也是一名內衛給我透的風聲——這樣看來,極有可能那就是是父皇的人……”
沙拉斯顯然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插了一句提醒道:“既然你有此懷疑,不如想想,是不是可以通過什麼特別的途徑,與老國王聯繫上?”
這一提,菲利不由得又皺起眉頭來,許多,他猛地一下躍起,可是,一旦站定了,又不免有幾分猶豫,此時,房中三人都不催他,只給他留下一個安靜思考的空間,只見菲利猶豫了一會之後,終是下定了決心,一下衝出門去。
菲利的此番舉動落在沙拉斯眼中,卻不免令他大搖其頭,因爲,菲利在此次意外中體現出的各種品質實在不適合成爲一名國王——
猶豫不決、沒有足夠的政治敏感性、動手不夠狠辣、身邊也沒有可信的班底……
真不知洛雷塔以後交到他手上到底是福還是禍啊……
正如此思忖着,卻突然聽得門外響起一陣嘲雜聲,略一細聽,其中一個聲音竟是露西妮的一時間,沙拉斯是本能行爲快過了理智思考,根本來不及想些什麼,人便一個竄起身來,跑到門外。
只見走廊拐角處,露西妮和菲利各自靠着一邊牆壁,地上則散了一地的紙頁,兩人的臉上都有幾分驚色,估計是兩人都走得急了,而且一個個都是心情激盪的,所以,一時沒注意,差點撞上罷了。
沙拉斯快步上前,問向露西妮:“有沒有受傷?”
露西妮搖了搖頭,蹲下身來,開始收拾一地的散落,同時頭也不擡地說道:“我已經初步鑑定出了國王中了什麼毒——我說,菲利,你們的人可真能耐,這些菜應該是剛出鍋便被密封保存送來了,如果再晚點,線索就全跑了。”
此話一出,沙拉斯和菲利不由得更是對視一眼,心中那份猜疑越發確定了。同時,又聽露西妮繼續說道——
“國王中的毒倒是個無解的,看來,下毒的人純粹要他的命啊,毒雖無解,但是可以控制,菲利,你們的動作要快了,國王的日子不多了。”
菲利一聽,面上立馬厲色濃濃,什麼話也沒說就直接衝了出去。而沙拉斯則微一聳肩,蹲下身,與露西妮平齊,說道:“爲什麼要這麼刺激他?”
露西妮擡頭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說道:“菲利是個愛猶豫的人,不刺激一下,他哪裡敢冒險,不是?”
沙拉斯聞言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俏鼻,笑道:“調皮。”
待他一鬆手,露西妮偏手張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咬住他的手,在他的虎口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而後哼哼兩聲,將手中的鑑定報告往他懷中一丟,自顧自轉身走人。
沙拉斯也不惱,接下鑑定報告,向邊上一遞,自有別墅中的影侍接了,送到維達、泰倫斯處,而他則慢悠悠地跟在露西妮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