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幾頭禽妖急匆匆飛來,接連報告:
腰子湖畔突然出現幻宗門下,數量越來越多,現在已有二三百個!
幻宗派人去顛倒湖畔折採銀珠果枝,送往腰子湖!
幻宗門人手持銀珠果跳湖了!
聽起來,幻宗打算藉由腰子湖,撤往真實世界。白子蘄心頭一緊,終於開始了嗎?
“如你所料。”灰鸚鵡忍不住大笑,把地底剛剛冒出來的一隻四腳蛇又嚇了回去,“好好,千幻果然是醒不過來了!”
如果千幻能醒過來,幻宗還用得着跳湖逃走麼?
腰子湖有去無回,但凡肖文城等人還有一線希望,都不至於這麼賭命。
它的笑聲暢快極了。
“幻宗這跳湖的時機也掐得好。追不?”
“不急,我們距離腰子湖不遠,時間也還充裕。”白子蘄指揮作戰的同時,也沒放鬆對腰子湖的調研,既然妙湛天也判斷那是通往真實世界的途徑,白子蘄就敏銳地捕捉到,今次入侵顛倒海遭遇的一個隱形陷阱:
時間限制。
銀珠果只發光一晚上。
發光的銀珠果,是穿越腰子湖的通行證。
一旦錯過這個晚上,銀珠果不再發光,他們也就錯過了返回真實世界的機會!
下一次銀珠果再發光,就是一個月後。
然而,風暴之牆九天後就會重新關閉!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現在不走,就要等到五年後風暴之牆重新開放,纔有機會離開。
當然,白子蘄也不確定,妙湛天能不能再找到其他途徑離開顛倒海。
但他覺得,希望渺茫。
不過白子蘄也沒着急忙慌地投湖,他要等着幻宗的反應,從而判斷腰子湖是不是又一個陷阱。
仙人是什麼脾性,怎會把自己陷於絕地?
果然,幻宗在朝陽初起之時,就開始撤離了。
妙湛天誇他們撤離的時機掐得好,就是看破了幻宗的小心思,知道肖文城等人想把他們困在這個幻界裡。
此刻,白子蘄心裡其實閃過一絲猶豫。如果千幻已經醒來佯作不出,那麼幻宗門人跳入腰子湖還能有風險嗎?但這假設虛無縹緲,根本無從推導,從種種跡象來看也不太可能。
可能性太小,決策者通常就不做考慮。
況且他們想離開顛倒海,最後也得通過腰子湖去往真實世界才行。
這條路非走不可。
所以白子蘄也下了命令:“全軍往腰子湖方向前進。”
很快,白衛隨機抓來數十個俘虜,從中挑選一個,扭送到白子蘄跟前。
這是一頭狼獾,塊頭很大,道行不低,但是被五花大綁。
右前腿斷了,以一個別扭的角度拖在地上,顯然白衛逼供時上了點刑。
它也耷着耳朵,望向白子蘄的眼神,畏大於恨。
白十在邊上道:“都使大人,其他俘虜指認,這頭狼獾是劉長老座下十六弟子,戰鬥時一直伴他左右,通曉不少門內事務。我已經問過,它的任務是運送顛倒湖的銀珠果到腰子湖,因爲石龍峰已經下達撤離指令,限定所有人在兩個時辰內攜果入湖。”
“兩個時辰內,爲什麼?”
狼獾老老實實答了:“時限一過,腰子湖就會關閉了。這湖底其實發光到日出兩個時辰以後。”
白子蘄微微一哂,果然如此。
“腰子湖有什麼風險?”
“顛倒海是出不去的,但在過去幾十年,宗內有四位師叔祖不聲不響消失了。小道消息說,他們是進腰子湖去了,迄今未歸。”這頭狼獾作爲劉長老的門徒,知曉的內幕和真假消息都比普通弟子更多,“聽說上頭命我們跳進腰子湖,知情人都很害怕,有人抗命逃走。”
白衛承諾過坦白從寬,再說師門和仙人的形象已經一落千丈,眼看着又是大廈將傾,狼獾也找不到寧死不屈的理由,招就招了吧,何必死鴨子嘴硬?
“傳播風言風語的,有好幾個都被當場斬首。後來有些遊過湖的師弟們又遊了回來,沒事兒其他人才寬心下湖。”關鍵是不進也不行,天宮隊伍已經佔了上風,大家都知道跳腰子湖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但留下來一定沒命。
“宗門沒說,你們過湖以後會怎樣?”
“掌門傳令,顛倒海的生門開在腰子湖底,我們一過湖就安全了,但要求有序撤離,石龍山的同門先走,劉長老領着我們邊打邊撤。”
“山上還剩多少人?資財呢?”石龍峰都被結界覆蓋,天宮的妖禽一靠近就會被發現,難以偵察。
“我不清楚但我上一次運輸銀珠果,還在湖邊瞧見了亞檮杌。這個大塊頭原本一直鎮守在仙光洞底層的寶庫外,過去三十年,我只見它出來溜達過兩回。但它這回也被派到湖邊,大概是要護送仙光洞的財貨離開。”
“邊打邊撤……”白子蘄目光微閃,想起天宮隊伍的確是攆着幻宗弟子一路過來的,真是古怪,“幻宗安排多少人力,去運輸銀珠果?”
“約莫是二百多個,都要腿腳靈便,或者遁術出衆的。”
腿腳靈便,就是要走陸路運輸。“爲什麼不用昊元金鏡,直接傳輸?”
先前,幻宗隊伍都用昊元金鏡直接來去,這回爲什麼是邊打邊退?
“宗門只下這道命令,沒有明言。但我私底下問了恩師,他說宗門玄晶儲備不足,要留着對付你們,只能讓大家多動腿了。”
“儲備不足?”是這個原因麼?白子蘄眼珠子一轉,“那麼,山上的人是怎麼下來的?”
腰子湖畔的幻宗門人是突然之間大量出現,盤旋湖上的禽妖事先並未發現他們南下的身影。
狼獾即道:“他們自己講,是傳送過來的。”
也就是說,幻宗依舊可以即時傳送,只因玄晶儲量真地不夠,才省着點花?畢竟吳誓道潛入仙光洞,給白子蘄盜來了六萬多斤上品玄晶,幻宗庫存大減。
這一下子就拮据了?
白子蘄再問幾句,見這妖怪給不出有用的新情報,就揮手叫人帶走。
然後他轉問灰鸚鵡:“神尊,被標註的那幾個目標,如今的位置是?”
神之注視可不止投給一兩個目標,天神悄然標記了好幾個主要人物。
“不是在腰子湖畔,就是正往腰子湖移動。”灰鸚鵡答道,“有好幾個,到了湖邊就消失。”
跳入湖中,所以目標消失?
這樣看來,幻宗果真是跳湖撤逃,不玩虛的。
白子蘄又問:“賀驍身邊那頭蛛妖呢?”
這是他懇求天神着重標記的一個目標。
“也到了湖畔。”灰鸚鵡顯然知道他在擔憂什麼,“它先前離開顛倒湖畔,一路北上石龍山。二十息前還在二十多裡開外,突然間就轉到了腰子湖邊。”
“那麼,賀驍多半也一起傳送過來。”
幻宗離開,賀驍也要一起逃走。
“消失了。”灰鸚鵡望向腰子湖畔,“就現在。”
“他們也進入了腰子湖。”白子蘄下意識按了按指節,“輪到我們了。十七,傳我號令,全軍提速!”
進入腰子湖,必然另有風險。可那又怎樣?
他們這趟進顛倒海,不就奔着風險越大、獲利越多?都走到這一步了,還怕風險再加一點麼?
天宮隊伍快速進軍。
幻宗的撤離終究太倉促,銀珠果運輸不及,天宮隊伍又派人攔截,有百餘幻宗弟子無法下水,被就地斬殺。
天宮佔領了腰子湖。
天光越來越亮,距離腰子湖關閉不到一個時辰了。並且這還是根據銀珠果的亮度滿打滿算,實際時限應該更短。
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新一批掛枝的銀珠果運到,幾頭妖怪率先持珠下水。
衆人圍在岸邊,見到他們越潛越深,消失在波光之中。
快到一刻鐘後,這幾頭妖怪又從湖面冒出頭來,向白子蘄報告:
“可以通過!那一邊安全。”
白子蘄這才揮了揮手:“進!”
各部族分發銀珠果,有序下水。
白子蘄自己也摘取一枚銀珠果在手,深吸一口氣。
他正要跳入湖中,忽然白十奔來報告:“都使大人,洞嬰在青崗找到了須陀的行蹤。他好像也要往這裡來,但被我們在湖邊的人手擋住。”
幻宗只剩下三大長老,除了肖文城和劉青刀,就只有須陀了。但這廝手腳麻利,方纔還殺掉了天宮隊伍當中一個部族首領。
不過它行動鬼祟,運氣又好,一直沒被天神注視,身上沒有金線纏繞。
要追蹤它的下落,可不太容易。
“就他一個?”
“身邊還有三名弟子。”
這時候再去追捕幻宗長老,時間上很吃緊。白子蘄微一沉吟,灰鸚鵡已經開口:“錦那、赤吒,你們去找禿鷲帶路,對付須陀之後儘快過湖。”
“是。”一聲應下兩道灰影飛上天去,轉眼消失。
白子蘄望着祂們背影。不計妙湛天,己方仙魔只剩六名,這一下又分出兩個去追須陀,入湖追擊的就只剩四名。換作他自己,或許就不理會須陀了。但這是妙湛天的安排,他也不好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