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好······哎······”
杜學究幽怨的長嘆了一聲。以前他也不是沒有嘆息過,但那些嘆息,或多或少的都有爲了別人的成分在裡面,唯獨這一聲,他心裡清楚,就是單純的爲了自己。
“入江,你把那柄短劍收回來吧!”
“師尊?”柳入江連忙阻止,“阿開應該不是這個意思,況且'歸於硯'現在在他身上,師尊更不能趕走他了。”
這就是這柄護身短劍對於楚江開的意義,也是'一柄劍'所有人貼身兵刃的意義。收回去,也就意味着被趕出了'一柄劍',從此在'一柄劍'裡的種種也均不能和外人提及,否則就只能被追殺至死了。
這是杜學究創立'一柄劍'時就定下的規矩,而風雨四十年的'一柄劍'也真的曾經這樣處理過兩名被趕出去的弟子。
但杜學究立規矩的時候,忘了有人若是想離開,這件貼身的兵刃該如何處理。
不過楚江開這時候的這個動作,雖然並不是故意,可在杜學究的眼中,和背離'一柄劍'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他空伏在地上,喘息依舊,他對今後,已經基本不抱什麼希望。
可他還想保留'一柄劍'的尊嚴,雖然這個尊嚴,今後靠着手下的弟子可能已經很難保全。
“阿開。”
“你跟了我九年,也算是爲'一柄劍'出了不少力,事已至此,也有人能替你着想了,你還是離開一柄劍的好。”
“師父這些年其實對你照顧的不周,但規矩還是要講一講的。”
“從今往後,你和'一柄劍'再無任何瓜葛,'一柄劍'的一切,你永遠不得提及,明白嗎?”
楚江開很想說不,很想說他不想和'一柄劍'一刀兩斷,但他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他相信,如果換做昨天,就算被趕出去,他也會爬到師尊面前,抱着他的腿哀求一番,哪怕不能遂願,至少也要落個心安。
可今天呢?今天發生的一切,說不上誰對誰錯,但從他的心裡,對於'一柄劍'也其實是對師尊這個人的信仰,有些坍塌。
他自己也找不到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他還年輕,正因爲年輕,他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的時候,反而更不容易被左右。
他蹲身撿起那柄短劍,雙手捧着,來到杜學究的面前,跪了下去。
“師尊,楚江開走到哪裡,都不會忘了'一柄劍'的規矩,也不會忘了您!”
說完,他垂下頭,將手中的那柄短劍,恭敬的遞了過去。
杜學究示意後,柳入江憤怒的一把奪過短劍,迅疾的擡腿,一腳踢在了楚江開的胸口。
'噗',楚江開的胸口隱隱有些塌陷,整個人倒着飛出去的同時,一口鮮血噴涌了出來。
“阿開,雖然同門過,但你也記住了,以後永遠不要讓我看到你,這是師兄給你的念想。”
柳入江此時沒有了往日的沉穩,也許他想的不如楚江開這麼複雜,也沒有杜學究那樣心知肚明,但他的眼中,楚江開曾經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但現在,就在他的眼前,這個人卻輕描淡寫的叛出了師門。
這個念想,他不得不給楚江開,哪怕被趕出去,他也一定會做。
演出結束了,他還是他,他還是柳入江。
杜學究並沒有責怪他,連一個責怪的眼神都沒有。
他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強撐着站起來,扶住柳入江的肩頭,''入江,我們走!''
柳入江這一腳,將楚江開不偏不倚的踢到了'雅園小築'門口的那堆屍體上,楚江開連掙扎都沒有,就這樣被踢昏了過去。
但也就是這堆屍體,在楚江開落到上面的瞬間,七道黑色的氣息,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到了他的身體中。
這七道氣息像是被吸引着一樣,從不同的部位進入,卻朝着相同的地方聚集了過去。那裡,正是楚江開的腦門,王翰留下的那道氣息收服'歸於硯'的位置。
等七道氣息集齊,和王翰的那道氣息立即糾纏在了一起,慢慢的不分彼此,慢慢的凝成了一道比之前強壯了數倍的灰色氣息。
這道氣息圍繞着化身成一塊形狀詭異的硯臺的'歸於硯',不停的旋轉,漸漸的又和'歸於硯'匯合。
而進入楚江開體內的'歸於硯'本身也並不是實質的硯臺,只是化形後的氣息,此時,這三種原本不同的氣息混雜,灰色中摻雜着'歸於硯'原本的青褐色,到有了一些水墨丹青墨跡的樣子。
但這縷匯合起來的氣息,本質卻沒有水墨丹青那樣淡定,反而充斥着不甘和狠厲。
像是舉行了一個簡單的集結儀式,之後,這道氣息,涌入經絡,不顧楚江開經絡的狹窄和單薄,一路橫衝直撞,留下血淋淋的道道劃痕,朝着楚江開丹田的位置跋扈而去。
楚江開雖然在昏迷之中,但臉上痛楚的表情還是暴露了他此時正在承受着的折磨。
'雅園小築'二樓上的那道身影,輕盈的躍窗而下,腳尖只是在那堆屍體其中一具的腦門上輕輕點了一下,俯身抄起了楚江開,便掠到不遠處還算乾淨的街面上。
馬將軍見狀,嘆氣道,“這是扛劍的家事,你又何必摻合進來。這些屍體,終歸要被中天門收走,你又何必留下這點印記呢?”
“王翰已死!”木小婉淡淡的說道。
“我早知道,明白了!”馬將軍點點頭,“你也帶他先走吧!這裡我留下收拾,收拾好了,趕路追你們。”
馬將軍邊說,邊走到那堆屍體旁,擡腳踢踢這個,又踩踩那個,嘴裡還不停的嘟囔着一句不太通順的話,“真是罪過啊!”
杜學究最後是被柳入江背上馬車的,同樣被他背上馬車的還有小菊,這小姑娘一直處於迷糊中,但等被背上馬車,柳入江也鑽出車廂,準備趕馬車回去的時候,卻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話,“師兄,師尊說還有一個人,會是誰呢?咱們還得小心點纔好。”
車廂內的杜學究突然笑了笑,“入江,你聽到小菊的話了嗎?不要急着走,戲還沒散呢!其實好戲還沒開始呢!”
“可是師尊,真要有什麼人再來,我們如何自處?”柳入江其實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早點替師尊療傷,興許還有迴轉的餘地。
“沒人會在乎我這個廢物老朽,放心吧,這一次,我們只能做一個安靜的看客了。”杜學究有點傷感,'一柄劍'這一次下了血本,卻終究是一場竹籃打水,還差點搭了這條老命。
柳入江無奈的點點頭,心裡也糾結了起來。
“王翰在哪間客房?”馬將軍踢踢打打規整好那幾具屍體,已經累得有些氣喘吁吁,但還是不想停一停。
“馬朝,沒用了,死的若是別人,中天門也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死的是王翰,那可是當做樑柱之纔來培養的人物啊!中天門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我說你帶他先回牧雲湖,就算中天門想怎麼樣,時間也足夠你安排好他了。”馬將軍邊說,邊看了眼靠在木小婉身上昏迷着的楚江開,眼神中還是帶着淡淡的怒意。
“我已經安排好他了,所以,我不着急。”木小婉依舊淡淡的說道。
馬將軍不解。
“你也不要着急,等一等吧!”
馬將軍恍然大悟,“扛劍的說也許還有一個人會來,難道說的就是那個人?”
“是那個人。”木小婉低頭也看了看靠在肩頭上的楚江開,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拉好斗篷的帽子,說道,“但並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明白了,要來的那個人和那個人不是同一個人!”馬將軍說了句極其繞口的話。
可是木小婉第一時間就聽懂了,面露怒色,咬牙點了點頭。
馬將軍憐惜道,“沒事兒,有我呢!”
“可我想讓你先去牧雲湖!”木小婉悽然道。
說完,見馬將軍要開口,又急忙解釋了一句。
“其實不必摻和進來的是你,馬朝,你還放了王翰一馬,怎麼說,中天門也不會怪罪到你的頭上來。”
“我不怕,這裡畢竟不是中天。”
“可仙界山除了看護好他們的那個寶貝'仙種',我想,是不會出面說句話的。”
馬將軍沉默了。
木小婉見說不動他,便也不再強求,獨自抱起楚江開,朝'雅園小築'而去。
馬將軍看了看,也跟了過去。
楚江開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他進入了自己的內府,飄飄蕩蕩的來到了丹田的位置。那裡,是一團淡藍色的霧氣,霧氣中似乎包裹着一個淡金的物件。
“這就是丹田?丹田兄,原來你長的是這個樣子啊!”
楚江開圍着淡藍的霧氣打量了許久,卻也沒有看出什麼門道。
他不禁有些狐疑,聽聞丹田都是血色,這淡藍霧氣即便是護着丹田的,內裡也應該是血紅色纔對的,可自己的丹田,內裡怎麼會是淡金色的呢?
雖然這種顏色,看起來似乎更高階一些。
wωω _ttκā n _¢ 〇
但畢竟和聽聞差別太大,這讓楚江開很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