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空間並不算大.石牀正前一處篝火點燃後很快就讓周遭陰冷的氣溫逐漸上升.
又過了一會.魚香慢慢飄出.沐千雪打開一枚竹罐將其中冰藍色的碎屑捏出撒在魚肉上.然後將串着烤魚的棒子遞給一直睨着她背影的鬩亂.
“你灑了什麼.”鬩亂挑着眉.接過烤魚聞了聞.
沐千雪莞爾一笑.將腰間掛着的不足拳頭大小的竹罐取下.打開蓋子放到鬩亂眼前：“是精煉過的鹽晶.”
這罐子鹽晶是凌聖天尊給她的.那時自己也似鬩亂一樣好奇猜測着這些冰藍色的晶體究竟是何物.想到凌聖天尊.沐千雪不僅激盪出一絲悸動.很快他們就可以返回天靈山了.而她也已經答應了男人會嫁給他.
“還以爲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不值錢的鹽花.”鬩亂恨極了沐千雪在他面前走神.嘴角還蹙起了羞澀的弧度.紅袖一揮.將沐千雪託着的那罐子鹽晶拍了出去.同時不屑的哼了一聲.
沐千雪絲毫沒有防備.只聽得“哐當.”一聲脆響.竹罐子已碎成了兩半.冰藍的鹽晶散了一地在搖曳的火光下折射出細小的反光.
她明顯愣了一下.眼角顯出一絲冷意.小心的將地上的鹽晶聚攏.收入一條方帕包好.
鬩亂本以爲沐千雪定會動怒與他爭論.而他也做好了脣齒相擊的準備.可沐千雪卻一語未發.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又坐回篝火旁.只留給他一個清冷的背影.
沐千雪的冷漠讓鬩亂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和憤怒.這女人竟敢無視他..
“我讓你生氣了.”鬩亂故意用輕佻的口吻問.
沐千雪拾起一根木條戳弄着篝火中的石塊.沒有理他.
在她身後.狹長眸子裡的邪魅盡數被戾氣取代.胸口涌上了一股怎麼都咽不下去的惡氣.就像一個得不到玩具就要撒潑的孩子.對準沐千雪就將手中還滴着熱油的烤魚扔向她.
而後者經過鹽晶一事對鬩亂的懷脾氣已經警惕起來.在感受到烤魚脫手而出的瞬間便延出靈氣將烤魚隔空吸入自己掌中.再一氣呵成的將木棒插入篝火旁的泥地.似感受不到任何情緒.繼續做着自己的事情.
既然冷崖與紅玉的屍骨已經找到.沐千雪打算明日就爲他們施法超度轉入輪迴.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故此.她正仔細翻看凌聖天尊爲她抄錄的天靈道教的《祭天度魂術》全錄.
對於鬩亂的無理取鬧.沐千雪並不在意.二人只是萍水相逢.之前鬩亂救了她一命算是有恩.然她帶着鬩亂一同走出蝙蝠洞便是兩清.現在她又不小心誤傷了他.所以在他養傷期間受他一點小脾氣也算是情理之中.只要鬩亂的腿恢復了.那他與沐千雪便又是互不相欠.
“正在對你說話.聾了麼.”若不是要假裝受傷.鬩亂真想立刻衝上去板正沐千雪的臉孔.讓她的眼裡只能看見自己.
“沒聾.”沐千雪睨着羊皮紙淡然道.
“那你爲何不看我.一句話也不說.”鬩亂激動之下將石牀上鋪的平整的稻草弄得一團亂.後似想到了什麼.前傾着身體微微眯起魅惑的紅眸.用低沉帶着挑逗的聲線.質問道：“還是你不敢看我.”
他邊說脣角緩慢的上揚.修長的手指撥弄着額前的碎髮將那張帶着邪氣的絕美面孔顯露出來.輕笑道：“看在你與我那麼有緣的份上.今晚就算想要與我一起睡在這張簡陋的石牀上也未嘗不可.”
話畢.《祭天度魂術》全錄已讀完最後一句.沐千雪將其中重要內容在腦海中迅速整理一遍.這才轉過身波瀾不驚的對上鬩亂那雙毫無掩飾的盛滿引誘的視線.平靜道：“傷患需要多靜臥少說話才能好得快.如果你不餓.就明天再吃吧.”
“你.”鬩亂被沐千雪平淡的語氣和避重就輕的態度徹底逼怒了.
有多少女人處心積慮的想要爬上他的牀受到他的寵幸.
沐千雪.區區一個人類.竟然三番五次的無視他.
“難道我長得不美嗎.”鬩亂及時控制了即將爆發的怒氣.若是現在發作豈不是承認了他堂堂魔君的勾引對沐千雪不起作用麼.
沐千雪感覺鬩亂可能發燒了纔會這般喋喋不休.便走近他素手貼上他精緻的鎖骨.
“果然.你也覺得我很美的.”見沐千雪主動觸碰他.鬩亂得意的彎起了眼角.順着沐千雪掌中的力度被輕輕的按在石牀上.心道：天靈弟子與尋常的女人也沒什麼不同.皆無法拒絕本君的邀請.沐千雪等我得到了你之後.定要看看凌聖天尊會露出一番什麼樣的表情.
可鬩亂的如意算盤剛剛敲響.胸前幾處肌肉發出輕微痠痛就讓他差點再度失控.
沐千雪竟然面對他的美色絲毫不爲所動.還點了他身上的幾處穴位.不僅抑制了他的行動還不讓他說話.簡直不可饒恕.
鬩亂的胸口高低起伏着.就快壓制不住如火山般噴出的怒火.可他若是動了便是暴露了身爲魔的身份.
因沐千雪只是用了點穴的手法.穴位只能對凡人起到作用.而對於修道修魔之人而言.如同隔靴搔癢.完全不起作用.所以鬩亂只能強忍着想要狠狠教訓眼前女人的衝動.瞪圓了眼睛怒視她.
麒麟關中多有之前打獵時剝下的獸皮閒置着.沐千雪便將獸皮全數帶入不老山.對着篝火將他們仔細縫合在一起.
鬩亂看着那抹仿若無人一般對着竄動的火光埋着頭的女子.越看便約難忍耐.
這一刻.他正在考慮是否現在就將這顆棋子破壞掉.棋子必須聽從主人的意願纔對.而沐千雪這顆棋子並不聽話.
就在鬩亂打定主意將沐千雪就地正法之際.一條厚實的毛毯自上而下落在他袒露的胸前.那泄在紅袍外的春光遮蓋的嚴嚴實實.
可能是顧慮到鬩亂比常人略高的身材.這條毛毯也做的特別的長.正好能從腳尖一直蓋到他尖尖的下巴.
沐千雪微笑的表情出現在鬩亂面前.瞬間澆熄了他心底的盛怒.
“現在不冷了吧.剛纔真是嚇了我一跳.你的皮膚冷的就像是冰一樣.”沐千雪說着握住鬩亂僵硬的手塞入毛毯下.細心的將被角捏好.“好好休息吧.明天穴道就會自動解開.你就能動了.”
是夜.沐千雪並未在山洞中留宿.她向篝火中多投了好幾塊乾枝後便安然的離開了.
“再讓她多活幾天好了.逼近這盤棋還沒下完.”跳動的火光將山洞的巖壁照應的忽明忽暗.一個被拉長的人影坐了起來.牢牢握着身上的獸皮攤子.緊收的血眸若有所思的睨着空蕩漆黑的山洞出口.
立日寅時未到.鬩亂便在山洞外聽到一陣耗子們“吱吱喳喳”的尖叫.
原來.是沐千雪連夜從附近的鎮上買來了一副棺材和元寶紙錢.
林中空地上還放有一方做法用的供桌.上面立着一對蓮花燭、其後依次擺放銅錢劍、引魂鈴、血硃砂三樣法器.
算算時辰.穴道解開的時間已經到了.鬩亂便大大方方拄着沐千雪留給他的柺杖.裝着一瘸一拐的艱難走出山洞.卻在看到血硃砂的那刻.鄙夷的蹙起眉頭.
自打鬩亂成爲魔君之後.尋常的除魔法器皆無法傷他分毫.唯獨這用公雞血、黑狗血、老硃砂混合曬乾製成的血硃砂仍會產生些效用.雖也傷不了他的魔丹卻可叫任何魔類都在被淋到之後顯出魔族原形.
他可不想那麼快就暴露身份.便百無聊賴的遠遠看着沐千雪做法.
不老山上的大小耗子們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簡直興奮極了.在大耗子的帶領下幫着拖棺材.撒黃紙.卦白綾忙的不亦樂乎.
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東邊的天空已開始泛白.沐千雪推測第一束朝陽就要升起來了.正是開壇做法的吉時.
她將裝着冷崖紅玉骸骨的棺材放在第一束朝陽落下的必經之處.然後端起裝有血硃砂的海碗展翅高飛.於半空將這些具有降魔辟邪作用的血硃砂均勻的灑在不老山西側堆滿骸骨的斷丘之上.最後點燃蓮花燭才真正開始做法.
鬩亂看着她揮舞血硃砂的樣子不由出了神.那一躍瞪空的身段輕的就好似一片羽毛.讓他無法相信在這樣一個看上去清冷瘦削的女子的體內竟然隱藏着一顆妖氣沖天的混元妖丹.
“她是怎麼活下來的.”鬩亂支着下巴喃喃道.探手一揮.一陣陰風便將石牀上的獸皮攤子送入他的掌中.毛毯上的針腳處理的極爲縝密.讓鬩亂不由生出一抹愉悅.
“公子.公子.”大耗子頭頂着一隻食盒快步跑了過來.
它將食盒裡的一碗米粥和兩個小菜取出來.端到鬩亂眼皮底下道：“千雪道長說了.要是您醒了就將食盒裡的早飯給你送來.”
“大米.”鬩亂微怔：“蝗災過後怎麼還會有大米呢.”
大耗子驕傲道：“千雪道長說公子受傷口淡.不喜吃魚.所以將從雪國帶回來麥種提前終於土中.再以靈氣供養.才能在一夜間長出沉甸甸的麥穗的.還說吃了這些含有靈氣的麥子可以加速傷口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