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這裡是……?”
任翎看着眼前獨成一格的奇妙天地,難以想象其存在於洞府之間。
“爲師平日修煉的地方。”
白楓舉步走向一處平地,上有數小方臺,擇了其中之一飄然盤腿坐下,示意任翎坐到他的對面。
任翎點頭,依着樣兒乖巧坐好,擡眸過去,正好落入師父那雙如古井水般無波無瀾的絕色黑眸當中。她微微閃了下神,纔開口道,“師父,可是現在開始考校給翎兒佈置的功課?”
“嗯,”白楓應了聲,雙眸緩緩闔上,“將這三個月你對玄衍陣的領悟說與爲師聽罷。”
“是。”任翎清清嗓子,深吸口氣,將思緒沉靜,片刻之後,將自己對玄衍陣和衍神訣的修習過程有條有理地一一道出。
白楓凝神細聽,直到任翎停下,纔將其間需要注意或是領悟有所偏差的地方提出,然後提點玄衍陣裡她未思慮到的一些細節,並將之分解細述。
師徒這一對答講解,初告一段落時就已過去了一個晝夜。
任翎從未有過這樣的學習經驗,先是覺得新奇有趣,漸漸地,全身心沉浸在師父那輕描淡寫卻又直指重心的講述當中,對師父的崇拜之情幾乎要滿溢而出。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就在這獨成一格的天地中各自修煉。
任翎反覆推敲和研究師父對玄衍陣的講解,每想通了一處,就發現自己對陣法的所見比起從前要廣闊許多。這種感覺與自己思考,甚至實際練習的提升是全然不同的。就好比要搬移一座大山,從前是一小塊石頭一小塊土壤地挖掘搬移,而今,在助力之下,能夠一揮手就斷去一整片山體。
“師父,您之前所說,玄衍陣的精妙之處,其一是‘衍’。所謂‘衍’便是潛在無數可能性,也正因爲它的‘衍’,能夠在應對不同對手時變化出不同的威力。以對手之弱點爲攻擊,以對手之強處爲避讓。是如此理解麼?”
“翎兒,”白楓依然閉眸,“半對半錯。以敵之弱爲攻,以敵之強爲引,而非爲避。引之導之,徐徐滅之。這纔是玄衍陣的重點所在。”
“是,徒兒知道了。”
轉眼半月過去,而在這半個月內,她對玄衍陣的領悟大有長進。先前自己悶頭閉關修習三個月悟通了五成,這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則將餘下五成領會了十之。
有師父,果然是大不一樣啊尤其是如此天縱奇才的師父。
這日午後。
“師父,”任翎想起考取五級符籙師後,曾被叮囑過每月要完成爲宗門製作二十張高級中階符籙的任務,否則會取消五級符籙師的資格這件事情。算算時間,她也該前往試師堂去領取材料製作符籙了,“徒兒考取了五級符籙師的資格等級。”
白楓微微挑眉,睜開眼看向徒弟,靜待她繼續說下去。
“師父,”想起陣法師考級榜上師父的名字,任翎自豪又好奇,“翎兒看見師父的名字了,在陣法師考級榜上。十級陣法師,師父好厲害。”
“十級陣法師?”白楓頓了頓,才似乎明白任翎所說,“那是爲師剛築基時考的罷,時日久遠,幾乎要忘記了。”
“剛築基的時候就拿到十級陣法師的資格等級了?”任翎俏眼圓睜,“徒兒佩好生服。師父,你說翎兒要不要也去考下試試?”
白楓沉默一陣,“爲師當時剛築基,對陣法頗爲自負。考取陣法師不過是爲了去看看陣法師試師殿內藏有的陣法書,如今爲師洞府內陣法相關的書籍比陣法師試師殿的只多不少,翎兒你若是有興趣便拿去看,無需去考陣法師。”
任翎點點頭,她曾想過去考陣法師,主要目的是想一試試師殿內的陣法。現在師父這麼說來,想是在師父這裡學習的陣法便已遠高於試師殿的陣法,倒也無需專門花時間去考級了。
“虛名所累,並非好事。”白楓見任翎受教,淡聲指點,“以翎兒你的悟性,現在便能輕易拿下七級陣法師的頭銜。”
“早知如此,”任翎嘆了口氣,“應該先問過師父再去考那符籙師的。”
“這倒無妨,爲師對符籙的掌握也不過是一般水平,如若翎兒你有興趣,那符籙師試師殿內應該有不少相關的玉簡書籍,可從中自我提升。另外,也能因此避開年度弟子淘汰賽,以免浪費時間。”
“師父所言甚是。”
白楓淡然一笑,“拿一張你製作的符籙給爲師看看?”
“好,”任翎從墨玉澗內取出一張濃霧火箭符遞了過去,“這是弟子自己做的,師父請看。”
白楓接過符籙,攤平在掌心中,只見一層淡淡金光滲透那張符籙,“翎兒,你是如何處理妖獸皮上的妖力的?”
“徒兒分兩步處理,一是壓,將妖力壓制;二是引,將其引爲己用。”
“妖獸皮上妖力大小不均,”白楓緩緩道,“如遇細束妖力,如何處理?”
“用靈力將其包裹束縛,配以符咒所需,引導其成爲激發咒文之力。”
白楓靜聽頷首,又問道,“如遇粗束壓力,又當如何?”
任翎一滯,“處理方法與細束妖力無異,僅是包裹束縛粗束妖力所需的靈力要多些。如果遇到發散雜亂的粗束妖力,還需要注意靈力的牽繞之法。”
“這樣的處理有所失當。”
白楓看着任翎,示意她將目光集中在他掌心之上,“翎兒,你看。”
只見他掌心上將符籙環繞包裹的金光中,突然飛起一束外層淺藍,內裡血紅的光團,淺藍那層便是任翎的靈力,其中血紅色的是妖獸皮自身的妖力,“爲師將你製作此符籙時壓制的一個粗束妖力引了出來,”見任翎目不轉睛地盯着看,白楓淡淡一笑,“對這種粗束妖力,如果僅僅是用比它更強大的靈力去包裹覆蓋,頂多能夠壓制住它,想要將它的妖力引爲己用卻是不易。對否?”
“是的,”任翎從未見過成型的符籙還能將其中妖力導出,驚訝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徒兒發現細束妖力用於激發咒文更爲有用。”
“原因便是包裹壓制的方法並不適用於粗束妖力,”白楓掌心之上的金光忽然分作無數細絲,先是將外層藍光抽掉,接下來則沿着妖力四周遊走,然後在某一瞬間,所有金絲從不同方向不同角度插入滲透道妖力當中。只聽輕微‘噗’的一聲,那一團妖力眨眼間被切分成無數束,每一束上自有一絲金光纏繞,“如果將粗束妖力分化,則能夠充分激發其妖力,這樣製作出來的符籙,其威力將會增大許多倍。”
任翎大張着嘴,凝神思索良久,“師父,這粗束妖力通常雜亂無章,如何將其分解成細絲?”雖說白楓當面演示,但任翎依舊不得其解。如若換做是她,將靈力化作絲不難,難得是怎麼在一團粗束妖力當中鑽入分化。
“其實不難。”
白楓單袖一拂,將方型小石臺挪至任翎身旁,人也轉瞬翩然而至。
他將手掌伸於兩人中間,“翎兒,你且釋放一束靈力,緊隨爲師的靈力一起感受。”
“……是。”
任翎第一次與師父靠得如此近,近到鼻息之間都能聞到師父身上淡雅清香的味道,她緊張得嚥了口口水,伸出手捱了過去。
白楓掌上的金光從妖力當中撤出,那股妖力彷彿自有生命力般很快就重新融合,與此同時,那道金光沿着符籙飛起一頭,似在等待任翎的靈力過來。
任翎點點頭,一道淺淺藍光從食指涓涓而出,藍光飛向金光,兩者在符籙上頭匯聚,任翎只覺自己的靈力被某種熱力包裹,輕輕牽引着。於是,她放鬆了對靈力的強控,而是追隨着金光的指引,環繞那妖力旋轉了數圈。在這旋轉環繞當中,她感受到了金光對那妖力的試探與推敲,隨着多次嘗試,心頭似乎頓然明白了些規律。
漸漸地,藍光不再只是勉力追隨金光遊走,而是如同初識玩具樂趣的孩童那樣,蹦蹦跳跳地跟上金光的步伐。有些時候,藍光會按照自己的判斷往前直衝,如果對了,則喜滋滋地在原地等待與金光聚合,若是錯了,就乖乖地跑回金光後面探頭學習。
半個時辰過後,任翎擡眸衝師父點了點頭,白楓淡然一笑,金光轉眼撤去。而那股藍色靈力則化作千絲萬縷,倏地將妖力切分成無數細絲,每絲都被緊緊包繞住,“師父,翎兒明白了”
白楓讚賞地點頭,“如果處理得好,這濃霧火箭符自可升一臺階,可達初級高階符籙之流。”
“啊?師父,初級高階符籙不是需要五階妖獸的妖獸皮才能製成麼?”
白楓勾脣,“如果使用徒兒你原先的處理方法,確實需要足夠強大妖力的妖獸皮才能製成。”
任翎羞赧,“師父,徒兒班門弄斧,實在汗顏。”
“無需如此,”白楓道,“翎兒你所掌握的制符之法乃是修真界經年傳下的正統方法,並無問題。只是如若學會善用和巧用,才能尋找和發揮更大的可能性。”
“以你現在的修爲,想要壓制和引導五級妖獸皮的妖力會吃力一些,”將挑出的妖力重新壓制鎮入符籙當中,“但即便是四級妖獸皮,如若按照爲師所講的方式處理,再配以初級高階符咒咒文,製作成初級高階符籙並不困難。”
任翎接過那張符籙收好,“師父,翎兒會嘗試看看的。”
“試師殿內應該有相應的材料和資料提供符籙師使用,”白楓指點道,“翎兒你可以去取來一試。”
“好的,”任翎應着,“師父,徒兒現在就想去趟試師堂。”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