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紫陽的動作有些粗魯,骷髏的頭顱突然從脖子上脫落,順着斜坡向李虎兩人腳下滾了過去。
與李虎同來的另一位鏢師,看清這具骷髏上奇怪的齒痕後,磕牙的聲音就沒有停過。此時見到骷髏向着自己腳下滾來,不禁驚叫一聲,猛然向後跳了數尺。
他的懦弱惹得李虎瞪了他一眼。
這位鏢師姓耿,叫耿福。耿鏢師趟子手出身,武功平平,能夠坐上鏢師的位置,只是因爲他經驗豐富。
他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下頜骨,說話卻還是不順溜,“陽……陽子,我……我……我們現在……怎……怎麼辦?”
蕭紫陽想了片刻,說道:“你們帶着車隊連夜趕路,爭取明天天黑以前走出太福山。我要去山上看個究竟!”
耿鏢師聞言急道:“別去!……這人……這人恐怕是被……是被……”說道此處耿鏢師臉上露出極爲恐懼的神色。
他乾澀地嚥了口唾沫,顫聲說道:“這人恐怕是被會邪法的仙師殺死的!我曾聽一個老江湖說過,他見過仙師驅使小鬼殺人,那小鬼片刻間便能將一個活人啃噬乾淨,只剩一堆骨頭……就像……”說道此處,他瞟了一眼地上的骷髏,又將視線飛快移開,“就像這人一樣!”
“仙師!”李虎駭然色變。
在西涼坊間流傳着無數關於仙師的傳說,有人說仙師活死人,肉白骨,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也有人說仙師驅魂馭鬼,吃人挖心,是恐怖的惡魔。
但無論是善也罷,惡也罷,在這些傳說中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仙師都是法力無邊,厲害無比,絕不是凡人可以匹敵,就算是武功練到化境的武林宗師也絕不是仙師的對手。
蕭紫陽聞言眼睛微微一眯,片刻後他沉聲說道:“我一定要去看一看!你們先走!”
說完蕭紫陽不顧兩位鏢師的呼喊,順着骷髏旁踩踏的痕跡,向着山林躥了進去。
“嘿……不管他了,老耿,我們走!”看着遠去的蕭紫陽的背影,李虎一跺腳,轉身向着車隊奔去。
蕭紫陽從小膽大,他從來不知何爲恐懼,哪怕被數倍的山賊圍住,他也從來沒有怕過,不但不怕,反而覺得興奮!
但今天他卻怕了!第一次嚐到恐懼的滋味。這不但沒有讓他退卻,反而激起了他的桀驁!
蕭紫陽一邊品嚐這心中的恐懼,一邊在密林中縱掠如風,靈巧的就像一隻豹子,沒有一片樹葉能碰到他的身子。
蕭紫陽順着痕跡,在一條山溝裡穿行了一個多時辰,遠遠的看見了一個山寨。
這山寨蕭紫陽認得。
青龍寨是太福山道上數得着的大山寨,上百條好漢在寨主旱龍王韓奎的帶領下,將山寨經營的好生興旺。
往日這個時辰,正是出外做生意的兄弟們回山的時候,寨中總會分外熱鬧,但今天,青龍寨中卻寂靜的如同午夜的墳場。
蕭紫陽在這死寂中,從後牆潛入了山寨。
他向前摸了沒幾步,便看見了一具骷髏,一具和山道旁那具一模一樣的粉紅骷髏。
蕭紫陽強壓着恐懼,繞過這具骷髏,向內寨潛去。
路上的骷髏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終於,蕭紫陽繞過了一處廂房,來到山寨中央的練武場。饒是他膽大無比,眼前修羅場一般的情景,仍然讓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練武場中,數十具粉紅色骷髏鋪了一地!這些人的姿勢千奇百怪,有的人手握鋼刀,大張着嘴巴,似乎正在向天慘嚎;有的人則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還有些人摟抱在一堆,即使變成骷髏也沒有分開……
蕭紫陽坐倒在地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如死的山寨中,卻不啻於一聲驚雷!
他一個翻滾,撲進了身旁敞開的廂房中,卻一頭撞倒了一具跪在牀邊,將頭伸進被窩裡的骷髏。
骷髏倒地,又是一陣驚響,傳出去老遠。
蕭紫陽翻身靠坐在牆邊,急促的喘息着。他雙眼死死的盯着房門,似乎那裡隨時會撲出惡鬼!
其實,蕭紫陽心中明白,寨中的人死了已經有大半天的時間,那屠寨之人恐怕早就去的遠了。
潛入山寨之前,他在寨子附近的一座山坡上觀察良久,又在山寨四周探查了兩圈,這纔敢摸進寨子,但是他仍然毛骨悚然!
靠在牆角,半響後,蕭紫陽終於平靜下來,他突然嘿嘿的笑了起來。片刻後低聲的輕笑,變成了狂笑,直笑到他上氣不接下氣。
狂笑聲飄蕩在這座鋪滿骷髏,寂靜如午夜墳地的山寨中,詭異無比。
好一會,他的笑聲才漸漸平靜下來。他突然獰聲道:“真他媽的太刺激了!”那聲音好像從牙縫中擠出。
蕭紫陽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山寨,他並沒有去追車隊,而是向着距離青龍寨,最近的雙熊寨疾奔而去。
雙熊寨蕭紫陽很熟悉。兩年前他曾經跟隨雷老鏢頭去雙熊寨討回了一批紅貨。雙熊寨的兩位頭領,太福雙熊是他的手下敗將。
雙熊寨規模不大,只有三十來號人,比青龍寨相差甚遠,但若論在甘北綠林中的地位,雙熊寨卻在青龍寨之上。
在太福山道上,十多家山寨中,若論單打獨鬥,只有奔雷寨寨主奔雷手雷爭鳴能壓太福雙熊一頭,但若雙熊聯手,在這太福綠林中便再也沒有敵手。
雙熊寨中三十號弟兄全都是以一當十的悍匪。
太福雙熊是一對孿生兄弟,兄弟兩人長得五大三粗,卻很會做人,對道上的規矩十分講究。當年這兄弟兩人都敗在蕭紫陽手中,立即十分光棍的將紅貨還給了金刀鏢局,連贖金都沒要。
從那以後,金刀鏢局在太福山道走鏢,便再也沒有碰到過雙熊寨的人。
青龍寨距離雙熊寨直線距離並不遠,只有十幾裡地,中間只隔着兩座大山。
山路極爲難走,蕭紫陽趕到雙熊寨下時,天已經黑盡。看着遠處燈火通明的雙熊寨,蕭紫陽的心突然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