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看似極爲普通的黃瓜片一經入口,霍君白這才知道燕小霞方纔爲何是那般古怪表情,那是因爲:這黃瓜片簡直太好吃了。
雖說看起來是一片片極爲普通的黃瓜,但細看上去,每一片黃瓜片的薄厚程度都是完全相同的,而且這些黃瓜是被簡單醃製過的,不知道翟冰清使的什麼手法和佐料,這一片片黃瓜居然能在短短的小半個時辰內醃製的如此到位。
霍君白對食物的料理上也有頗高的造詣,但吃到這種黃瓜,品着這恰到好處的口感,回味無窮的滋味,才知道自己的廚藝不過算是初學乍練而已。
一盤黃瓜片,完全沒有經過譁衆取寵的烹製手段,僅僅依靠黃瓜自身的清香與一定的鹽分有機結合,達到了極其微妙的平衡點,最大程度地將食材本身的特性釋放了出來。
此道菜餚便如同清麗絕俗的少女,施以淡妝,將清純和誘惑相結合,簡直是妙不可言!
又如同武藝高深的武道家,打出普普通通的一拳,雖然樸實無華,但結合着他自身高深的武學理念,這一招勢必即工整又瀟灑,令人不得不服。
霍君白吃了一片黃瓜,心中思如走馬,連連讚歎,燕小霞卻是乾脆筷子也不用了,下手不停,直接伸手將一片片黃瓜抓進口中,一邊大嚼,一邊讚美。
這盤黃瓜片,薄厚十分均勻,顯然翟冰清的刀工也是非常了得,如果薄厚不均,黃瓜吸收鹽分的程度便會有所不同,形成細微的差異。光是這刀工,一般人便的練個一年半載。
燕小霞並未學過廚藝,吃不出這黃瓜中的精義所在,霍君白卻知道翟冰清爲練好這道菜所付出的時間和心血絕對不少。
看這燕小霞這麼吃,真是糟蹋美味,霍君白也不由得無奈苦笑,道:“燕大哥,彆着急,翟姑娘能把黃瓜做出這等味道,其他的菜餚那絕對不會差,你留點肚子吃別的啊......”
“放心放心,我肚子大着呢,幾根黃瓜能佔多少肚子?”片刻之間,燕小霞已經將這盤黃瓜片報銷了,意猶未盡的衝着後廚叫道:“翟姑娘,再來一盤黃瓜!”
“來了來了,第二道菜,絕句四小樣!”喜眉喜眼的胖子從後廚走出,端了一個偌大的瓷盤,高聲叫道。
霍君白探頭一看,這盤內卻是別有洞天。
盤子的左上方,兩個用清油煎出來的雞蛋黃以巧手捏成了兩隻黃色的小鳥造型,在小鳥下方,是用翠綠的黃瓜皮片拼成的柳樹絲條,乍看上去,就如同兩隻黃鸝卓立在柳樹梢頭一般。
在盤子的右上方,是一張泛青的白菜葉子,上邊鋪着一塊塊由碎蛋白拼成了一行正在展翅高飛的白鷺。
盤子左下方,是一塊蒸出來的豆腐,被刀工削製成一個山峰造型,因爲是白色的豆腐所制,所以看上去便如雪山一般。
而在盤子右下方,卻放置着一個小碗,其中是一碗香氣撲鼻的鮮湯,在那碗湯麪之上,還漂浮着一個由巧手雕成的蛋殼小船,更絕的是,那小船之上,還放置着一粒粒油炸焦黃的青豆。
這菜名叫“絕句四小樣”,分別就是按照唐代大詩人杜甫的絕句描繪的景色來製成,而且整個菜餚,用的不過是幾個雞蛋和一些其他菜蔬的邊角料而已。
鮮豔的雞蛋黃配着翠綠的黃瓜皮爲黃鸝鳴翠柳;白色的雞蛋清襯着青色的白菜葉是白鷺上青天;用豆腐削制後蒸出來的白色山峰爲西嶺千秋雪;蛋殼小船漂浮在鮮湯上則爲門泊萬里船。
霍君白暗暗佩服,朗聲唸到:“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
燕小霞也是哈哈笑道:“好,好一個絕句四小樣,看到這麼精緻的菜餚,我老燕都捨不得動筷子了!”
後廚中翟冰清的笑聲隱隱傳來:“冰清這道菜乃是從古書中所學,公子吃的開心就好。”
霍君白輕輕夾起一小塊煎蛋黃,入口細細品味,只覺除了雞蛋黃自身特有的鮮香,還蘊含一股淡淡的茶果香氣,想必是翟冰清燒油的時候加入的特殊佐料,再混合上加熱後所帶來的油香,吃下一口,彷彿眼前的金黃色也絢爛起來。
燕小霞見霍君白動了筷子,當然不能甘居人後,也是夾了一筷子蛋黃塞進嘴裡,只嚼的滿口噴香。
製成“白鷺”的碎蛋白卻是和蛋黃相反,應該是用梅子水蒸出來的,充滿了清新的味道,入口即化,在品嚐油煎出來的蛋黃之後,能吃到清新爽口的蛋白,那的確是絕妙的搭配。
其後的“雪山”爲蒸豆腐所制,用小調羹輕輕的挖起一勺,才發現這豆腐竟然嫩到了極點,真不知道翟冰清是怎麼將其製成山峰形狀的。放到口中,隨着口中的抿動,只覺得嫩滑柔軟的感覺調皮的在自己脣齒直接輕輕跳躍,豆腐中還滲透了絲絲香油,那凝動的口感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最後的湯雖然看上去很清澈,但是味道卻是鮮美異常,木耳,冬筍,口蘑的鮮香,以一個非常平衡的態勢在這小小的湯碗中鼎足而立,讓人每喝一口都有不同的感受,有時是木耳與冬筍和混合,有時卻是冬筍與口蘑的結合。
喝兩口鮮湯,再撿一顆那蛋殼船上炸的焦黃的青豆來吃,那青豆雖小,卻是被劈成了兩半,每個青豆中間都夾上了一個小小的蝦米皮,豆香和蝦鮮混在一起,令人讚不絕口。
二人吃着這詩情畫意般的美食,心中都在想:“怪不得翟冰清被稱爲藝冠天星城,光是廚藝這一項,便讓食客大飽口福,若是能日日吃上這麼一餐,那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接下來,翟冰清煮了一大盆粥讓那胖子端了進來,自己也走出了後廚,指着那盆粥笑道:“這稀飯名爲珍珠翡翠白玉湯,是幾千年前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鍾愛的美食,冰晴不才,臨摹一下,請兩位公子品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