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李墓心中奇怪，伸手一指，調出系統這兩個多月來的畫面，看過之後，頓時無言。
這紀飛彷彿與系統較上勁了一般，兩個多月來各種花樣作死，讓人看得哭笑不得。
“男爵閣下，我建議還是立刻進行記憶覆蓋吧。這樣下去，僅僅只是爲了救他，消耗的能量就快要佔到資源的一半了。”
系統分析建議道。
“他要死，那就讓他死好了。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勇氣去死。”
李墓聲音漠漠，面無表情，看着紀飛緩緩將一根麻繩系在了歪脖子樹上，目光閃爍一下，不見喜怒。
“我絕不會成爲你們的玩物……”
紀飛冷笑說着，打好最後一個結，毫不猶豫，直接掛在脖子上，腳下一瞪，整個人立刻被吊上了。
“呀，紀飛上吊了。”
“哦。”
一羣人走過，看了眼上吊的紀飛，又毫不在意的離開，兩個多月來紀飛層出不窮的自殺方式，已經不讓所有人都麻木了，不會有什麼動容。
何況就算紀飛再蠢，畢竟是踏入了修行第一境的人，上吊自殺，估計要吊很久了。
所以整個下午，無～爲學院的後山就出現了一道奇怪的風景，一顆歪脖子樹上，紀飛自掛東南枝上，偶爾有一些路過的學院學生，指指點點幾句，然後又毫不在意的走開。
紀飛看見其他人的冷漠，心中無語，但也知道這是自找的，所以默默無言，就這麼吊在樹下，漸漸感覺到了窒息的感覺。
等到天黑之後。後山已經無人來往，聲音漸漸若有似無，紀飛可以清楚聽到自己心臟急促的跳動聲，一下之後又一下，還有宛如水銀流動一般的聲音響起，那是他的血液在急劇擴張。
呼吸越來越困難。大腦開始缺氧，一片空白，哪怕是踏入了修行第一境，但這樣長時間的上吊，也逐漸陷入了窒息的痛苦之中。
紀飛的身體開始不自覺的掙扎，顫抖，心中不免升起死亡的恐懼，心中驚疑這一次系統爲什麼沒有出來救他？
但很快，紀飛又不再多想。自嘲一笑，“很好。看來系統終於被我弄崩潰了。或者終於決定放棄我了嗎？”
紀飛心中想着，死亡的陰影漸漸籠罩下來，許許多多的回憶涌上心頭，他的身體便開始了劇烈的掙扎。
“真的要死了嗎？”
紀飛心中開始猶豫起來。
“如果不死，我這樣活着又有什麼意義？那些該死的外星人一直在偷偷的看着我，那樣的人生繼續下去還有什麼意義？我不要做外星人的小白鼠，也許。死掉纔是最好的歸宿吧。”
“只是，還真有些不甘心啊！如果可以。我也想殺死那些外星人，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可是，我做不到啊。”
紀飛心中苦澀，最後就化作淡漠的絕望。與其淪爲實驗品，或許就這樣死掉，纔是最好的結局。
“他的大腦開始缺氧，臟器部分已經開始壞死……是否救助？”
系統分析建議的聲音響起在李墓耳邊。
李墓面無表情，只是靜靜的看着紀飛。看見他的掙扎，看見他的平靜，看見他的不甘，然後看到他的絕望，還有眼角殘留的淚水。
“結束系統觀察，你自我銷燬吧。”
李墓終於緩緩開口，系統閃爍一下，紀飛沒有察覺自己頭皮的某個毛孔忽然燃燒了一下，然後又瞬間平息。
銷燬了系統，李墓的精神投影落在紀飛面前，現在他如果不選擇臨時轉生的話，那麼就只有結束這一次觀察，另外選擇種子。
紀飛覺得自己這一次真的快要死掉了，所以出現了幻覺，他竟然看到有一個跟鬼一樣飄忽的聲音出現在他的面前。
但很快紀飛就意識到或許那不是幻覺，所以紀飛就嘲笑起來，用自己最後的力氣比了箇中指，嘴脣蠕動，李墓聽得清楚，是草你全家四個字。
這就讓李墓默然，精神投影籠罩住紀飛，聲音漠漠，出現在紀飛腦海中，“你寧願死，也不願意接受這命運嗎？”
“接受你妹！你們這些該死的外星雜種，終於肯出來見我了嗎？哈哈，想不到你們還挺看重我的，竟然來送我一程，幫我謝謝你全家。”
紀飛的腦電波閃爍着，似乎有些亢奮，臉色也不知道是因爲缺氧還是因爲最後的亢奮而變得紅潤得好像可以滴出血來。
“你做了一個最愚蠢的選擇，你是個懦夫。你的死，起不了任何作用，也傷害不到任何人。你的憤怒，你的仇恨，在你死後，都是可笑的事情。”
“我本來以爲我選擇了一個對的人，結果看來，是我錯了。你太讓我失望了。如果我是你，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會緊緊抓在手裡，絕不放手。”
“前路縱是屍山血海，無間煉獄，也只是一路殺過去而已。”
李墓的聲音帶着一絲慍怒，炸響在紀飛腦海裡。
“呵呵，你不用再巧言利舌了，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的。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我知道肯定是拿我們在做實驗，所以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我很失望，或許在你看來能夠從容赴死，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但在我看來，你只是沒有勇氣活着而已。”
“死，很簡單，但活着，卻很難。越難以活着，就需要更大的勇氣。我不知道其他的地球人現在是什麼模樣，但我很失望，因爲我又失去了一個活着的同胞。”
“你是誰？”
“不用問我是誰。我選了一條不能逃避的路，那也是我們唯一的路。這條路上容不得懦夫，與其讓你這樣逃避的活下去，倒不如你就這樣死掉好了，至少這樣，我會知道我不是在爲一羣苟且偷生的人所奮鬥。”
“所以。你如果不得好活，那邊求個好死吧。我在這裡看着你，等你死去。這是我唯一能夠給你的，這條路，我只能帶着願意活的繼續前進，那願意死的。我救不了。”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但我真的做不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掉，至少這樣不會有人在你選的那條路上拖後腿。”
“我不知道我的選擇是不是對的，但如果地球人中真的有一個救世主，那也一定不會是我。”
“你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不會是你？”
“我試過的，我們被拉去做實驗，我本來應該早就死掉的。是其他人一個個的站出來，讓我活了下來，我本以爲我可以將這憤怒，將這仇恨化作復仇的動力。可是你看到了，我在這裡過了十年，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做不好。你說得對，我只是一個懦夫。”
“你現在還可以選擇活下來。和我一起努力。你願意嗎？”
“……對不起，我做不到。只要一閉上眼。我就會想起那些人，我答應過他們要好好努力活下去，可是我做不到。此生不能復仇，不能拯救，活着還不如死去。”
“你是在諷刺我的努力嗎？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想，那我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不一樣。不一樣的。至少你可以看到，我們不怕死，只是怕沒有了希望。你……會成爲那希望嗎？”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會是那個希望，我們所有人的希望。請你看着我死掉。我知道這樣對你很殘酷，但請你，拜託你，一定要看着我死掉，然後請記住，我做不到的，你可以。你，一定要成爲那希望啊。”
“成爲那希望嗎？呵呵，若是我一個人，我做不到的。”
“你不是一個人，所有死掉的人，都在期待着你，所有活着的人，都在等待着你。如果十年前，我能見到你，就好了。那時候，我還有足夠的勇氣，但現在我已經做不到了。唯一能做的只是就這麼死掉。”
“你不用死，好好活下去。如果我真能做到那一天，我會來找你。”
“不，不用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會用什麼法子，但顯然我死掉之後，用我的身體你可以做得更好。我感覺得到，你需要我的身體，你需要一顆種子。哪怕這一次不能成功，至少你還能留下希望的種子。”
“所以，讓我死掉吧。至少讓我做一點我能做的事情。我只要你答應我，你會成爲那希望，會救出所有人。答應我，給我你的承諾。”
“好，我答應你。”
“你保證。”
“我保證……”
噗通一聲，紀飛漸漸僵硬的身體忽然從樹上吊了下來，硬邦邦的，過了片刻之後，纔有砰砰的心臟跳動聲在黑暗中響起，紀飛僵硬的身體漸漸變得柔軟，凝滯的血液重新開始了流動。
紀飛睜開眼，一抹碎金色的色澤一閃而逝。
“我保證。”
呢喃的聲音在風中響起，站在黑夜中的人輕輕按着自己的胸口，給了承諾，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這一刻紀飛已死，李墓轉生。
“你本來不用死的，可惜我們沒有時間了。”
李墓低喃着，其實他可以就此離去，重新選擇一個種子，放任紀飛就這麼活下去。但爲了萬無一失，他必須要得到一個地球人作爲種子。
原本他只是想要幫助紀飛好好揣摩修行，不爲其他，只是爲了挑選出最適合的修行法門，以便在他的計劃失敗後，能夠幫助其他地球人在這個世界更好的活下去。
這一個後手，不能不算。
因爲李墓也沒有絕對的信心一定可以將所有地球人都救出去，如果失敗了，他必須給留在這裡的地球人一個不被清洗的機會。
所以在紀飛已經失去信心無力修行後，他只能選擇臨時轉生，因爲此役，可以輸，但不能死。
未算勝，先算敗，填上這最後一環，李墓看了眼東方的黑夜，知道就算黑夜不散，但至少黎明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