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遙又順着原路走到了樹洞裡,忽聽得外邊有種奇怪的聲音。
晏遙對自己說,可能是起風了,是風聲而已。可一踏出洞外,看着遠處的一片綠瑩瑩的眼睛,晏遙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腳下一陣發虛。
原來遠處的山坡上是上百頭雪狼,狼王獨踞一處高坡,引頸而嚎,衆狼呼應,嚎聲震山蕩谷。人最怕的可能不是死亡那一刻,而是死前的恐懼絕望。晏遙咬了脣,摸摸懷裡的銀針,不能,自己現在還不能死。還沒見到那個人,還沒說出那句話,怎麼甘心!
忽然狼羣有些微的騷亂,晏遙以爲它們打算行動了,忙握緊了手中的銀針。不管怎樣,都要拼一次。可沒想到狼羣忽然從中間分開,讓出一條路來。從路中間悠然走出兩隻吊睛白額猛虎,晏遙腳下一軟,難道今日真要命喪於此了嗎?慢着,那虎背上怎麼看着有人?
“阿遙--阿遙你在不在?你回答我一聲。”
是焰月的聲音,晏遙當即狂喜不已,連忙揮手道:“阿月,我在這兒--”
是晏遙,真是晏遙,祁焰月喜得抓住旁邊的莫子野猛晃,差點把他晃下虎背。忙不迭地從虎背上躍下,祁焰月幾步就跑到了晏遙的身邊,抓着她左看右看,確定她沒受傷,喜得抱着晏遙直跳。晏遙也緊緊抱着焰月,能再看到你真好,真好。
“兩位小姐,咱們回去再慶重逢吧,你們那邊可是還有人等着呢。”莫子野看她們又哭又笑的,不禁出言提醒。晏遙一回頭忽然看到碩大一個虎頭,嚇得連退了幾步。祁焰月指着莫子野就開始罵:“你想嚇死我們啊,你騎得那是老虎,不是老鼠。”莫子野只好討饒加道歉,一邊躍下虎背摸着自己的坐騎對晏遙道:“你別看小白長得嚇人,她脾氣可好了,不信你摸摸。”
“你找打啊。”祁焰月吼他。
晏遙拉住她,笑笑道:“我知道,她看起來好溫順,是個姑娘吧。”說着當真摸了摸那隻虎。
祁焰月驚得嘴巴張了半天道:“你不怕?我可不記得你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了……”
那就慢慢把膽子變大吧,晏遙心裡對自己說,回頭嫣然笑道:“怕,不過主人都開口了,我怎麼也得賣個面子呀。”
莫子野不禁朝她豎了豎拇指。
晏遙把剛纔的事跟莫子野說了,莫子野讓那兩隻猛虎叼了彪二和鬼四出來。鬼四本來醒了,怎奈身體動彈不得,忽然又看到洞穴裡出現了兩隻老虎,當下嚇得暈了過去。
莫子野又抱着雪狼王的脖子囑咐了兩句什麼,狼王朝天長嚎一聲,羣狼立刻無聲無息地散開,一會有三三兩兩的雪狼回來,有幾隻嘴裡還叼了什麼東西,回來便輕輕放到雪狼王面前的雪地上。
晏遙一看,是幾個昏迷的漢子,其中有個衣着頗爲華貴,鬚髮有些花白,看樣子是上些年紀了。晏遙忙幫幾人把了把脈,發現幾人都是中了迷藥,加上在雪地裡有些時候了,身上有些凍傷。
這時一匹雪狼又叼了一個年輕女子過來,晏遙心想這恐怕就是那兩個歹人坑害的女子,看她臉色潮紅,呼吸急促,一摸額頭熱得燙手,想是在雪地裡呆了這麼久着了風寒。得趕快找個暖和的地方,不然他們不是病死也得凍死。
晏遙忙把情況跟莫子野說了,莫子野道:“好說,我家裡地方大得很,又暖和。你等着,我這就叫人來。”晏遙心急地囑咐他快點,這些人恐怕等不得,莫子野只是笑,一邊將手指含到口中發出一聲尖利的哨聲。晏遙心想,難道要再招幾隻老虎來?回頭卻發現祁焰月望着天空出神,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天空中有幾個若隱若現的小黑點,那黑點越來越清晰,竟是十幾只雄鷹飛來。
“莫子野,你真是神了。”祁焰月看着天上飛來的雄鷹,不自覺道。
莫子野得意道:“身爲蒼崖山莊的少主,馴服這些動物那還不是小意思。”
“你是蒼崖山莊少主?!”祁焰月哪裡肯信這麼個猴子似的傢伙居然是什麼少主。
這時那十幾只雄鷹已經飛到近前,從鷹背上跳下十幾個青年男子,見到莫子野後齊齊跪下道:“參見少主。”
“什麼世道,什麼世道。”祁焰月氣得直嚷嚷,怎麼這樣的人都能當少主了。世風日下,世道淪喪啊。
莫子野先安排人護送了那幾名傷者回去,便和祁焰月晏遙一道去請了韋如他們上山。韋如看她們兩個那麼久都不回來,跑出去找了一大圈,最後看到晏遙他們回來時一把抱過晏遙,眼淚就要下來,口中喃喃道:“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晏遙只好也伸出手輕輕抱住他,安慰道:“我沒事,我沒事,我好好的。”祁焰月看着心裡有些發酸,又有些內疚,忙低聲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不過阿遙很聰明,丟下個香囊給我們做記號。”說着忙掏出那個香囊給韋如,韋如接過香囊,握在手裡良久,才鄭重道:“姐姐,我再也不希望看到它變成你危險的信號。”晏遙點點頭道:“你放心,再也不會了,我保證。我會學着保護自己的。”韋如聽她這樣說了才把香囊又交還到晏遙手裡。
莫子野在旁邊瞧着捅捅祁焰月道:“怎麼這對姐弟這麼黏糊?”
祁焰月白他一眼,“不知道別瞎說。”
莫子野覺得沒趣,便去找易寶軒他們攀談,很快便與易寶軒聊的火熱。祁焰月本來還指着易寶軒治治這個“莫撒野”呢,哪知道這兩人現在一唱一和的,幾個人乘鷹上山的時候,居然聯起手來擠兌祁焰月。氣得祁焰月在鷹背上差點跟他倆動手。倆人還不知好歹地嘲笑祁焰月乘鷹的時候怕高,結果到了山莊被祁焰月一通好打,倆人立刻同時嚷着“好男不和女鬥”,躲了祁焰月遠遠的。惹得剩下的人笑個不停。
這蒼崖山莊雄踞蒼崖山的最高峰,天險絕壁,若是沒有那些雄鷹,是萬難到得這蒼崖山頂峰。整個山莊依山而建,自有一種古樸氣息。晏遙他們到了山莊已經是夜裡,可還看得到山莊裡的蒼崖弟子來回的巡視。
易寶軒看了嘖嘖嘆道:“比長平軍營也不差多少啊,哦,遠浦?”慕遠浦笑了笑沒說話,莫子野擺擺手道:“前些日子出了些亂子罷了,爹非得搞得這樣,其實那雪怪吃那麼大虧,哪裡會再來。”
“雪怪?”祁焰月聽得好奇心起。
“沒什麼了,有我的小白出馬就可以搞定的小嘍囉。”莫子野不以爲然道,然後衝門裡高聲叫道:“元伯,我回來了。”
一個六十上下的老者應聲而出,穿着雖然簡樸,卻是一塵不染,雙目炯炯有神,看到莫子野後笑得尤爲慈祥:“少爺回來了。小武告訴我有客人要來,我已經備了一桌酒菜,客房也叫人收拾好了。”
莫子野笑道:“又麻煩元伯了。”
“哎,不礙事,我老頭子不過是動動嘴,幹活的是小武他們。”元伯欠身笑笑,然後招呼晏遙他們:“各位快別站着了,外邊冷,屋裡炭火旺着呢,大家快進去暖和暖和!”
莫子野一揮手:“走,請你們嚐嚐我蒼崖山莊獵的野味。”
衆人笑着隨莫子野進了山莊。
衆人痛痛快快熱熱乎乎地吃了一頓。席間莫子野的父親,蒼崖山莊莊主莫威城聽說兒子有朋友上山,還特地過來祝了幾杯酒。
莫威城身材魁偉,眉目威嚴,舉手投足間一派豪傑氣度。祁焰月看到莫威城的身量氣度,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祁嘯天,眼圈也有些許泛紅。慕遠浦覺出她不對勁,輕聲道:“哪裡不舒服嗎?不行你先回去休息,大家閒談而已。”
祁焰月知道慕遠浦一向爲人心細,可他的心細是對所有人,從來都是那麼周到。因而心中剛泛起的一絲欣喜也被自己的這番理智分析打壓了下去。心想他對所有人都是這般,並不是對自己特別,因而略有些失落道:“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呢。”慕遠浦聽出她話裡有些不對,可在飯桌上也不好追問,只好道:“沒事就好。”
莫威城又跟兒子交代了兩句要招待好客人便去忙莊裡的事務了。元伯沒了莊主在的拘束,話匣子打開那叫一個滔滔不絕,在飯桌上幾乎把莫家三代交代了個遍。說道莫子野自小喪母,小時候是喝虎奶長大的,祁焰月嘟囔道:“怪不得這麼野。”
莫子野耳朵長,一下聽去了,不依不饒道:“小蠻熊,你說什麼?”祁焰月見他居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這麼叫她,哪裡肯依,兩人說話又要掐上,衆人急忙勸架。待倆人氣呼呼坐下來,元伯怕在說莫子野的事在惹出這倆人的爭端,便換了話題,問晏遙他們道:“不知幾位客人上這蒼崖山來做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