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長老走在萬朋身前，一直沒有說話。他走得不快不慢，但是很穩，而且行動之中帶着一種難以描述的自然感，似乎每一步，都能與周圍的環境融爲一體。這種感覺，自然而然地給萬朋了一種威壓，同時也給萬朋帶來了也一種崇敬。
曾經，靈雲山之中的金丹修者，似乎也只有掌門纔能有這樣的感覺，其他人，包括趙治川，說實話，也少了這種感覺。也許，這是隨着實力增長，所必然出現的結果，當然，也有可能，這種感覺，便是名門與普通門派之間，從小便培養出來的一種差別。
這也難怪，在八大執法門派眼中，其他門派永遠是野路子。
走到臨近藏書閣，苟長老才輕嘆道，“我知道，我弟子鄭化勤之死，一定與你有關係。若不是看在你年少有爲的份上，這一路走來，我有至少十次機會殺了你卻不被任何人抓住把柄。不過，老朽愛才，以後的期望還要寄託在你們年輕一代的身上，那我也就放你一馬。只不過，我想知道，我的徒弟是怎麼死的。”
萬朋聽他這麼說，心中並不覺得奇怪，因爲一個金丹修者殺死一個築基修者，就像是一個人捻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謝謝前輩擡愛。但是，鄭師兄之死，雖然與我有關，但並不是我動的手。”
苟長老也不回頭，似乎在苦笑，“是麼。如果你堅持這麼說，那我也不得不信。但是我倒是想知道，他在秘境之中，是怎麼表現，又是怎麼爲人的。”
萬朋回憶了一下，“他在秘境之中，有些驕傲，也有些自負。他帶着巴結他的人當奴隸，對其他人，也表現得並不是特別友好。我們交手，他使用的是陰陽復卦陣。而他，也是在這一戰之中負傷，後被人取命的。”
“你認識殺他的人。”苟長老突然轉過身，“你只是不想說而已。不管是你自己殺了他，還是別人殺了他，你都是一個知情者。而且，”苟長老一伸手，萬朋突覺自己的納戒中微動，十八根黑晶蛇骨居然同時飄了出來，浮在空中。“這十八根黑晶蛇骨，是他佈陣和攻擊的主要法寶之一。如果其他人是因爲尋仇殺死他，必然會取走這些東西。而它現在在你的手上，我想，這也足以說明，他死的時候，你在場。而殺死他的人，要麼，修爲不如你，讓出了這十八根黑晶蛇骨，要麼，他本人，用不上這種天生就是佈陣良品的東西。”
萬朋一驚，很明顯，苟長老已經將矛頭轉移。他所謂的愛才不殺萬朋，也許並不是主因，只不過，他意識到，殺死鄭化勤的是另有其人而已。
“你身邊的朋友，這段時間，一共只有兩個人。那謝家兄妹，哥哥是個戰鬥藥修，妹妹是個藥修，都有可能殺了他而不需要或者不會有這十八根蛇骨。想來，藥修，又姓謝，如果換作以往，我還真能替他們找到他們殺死鄭化勤的可能理由。”苟長老依然沒有停嘴，而這幾句話，句句直刺萬朋內心！
這長老果然犀利，又狡滑！
萬朋淡淡一笑，“長老，鄭師兄之死，是我之過，如果不是我將他用拳頭打暈，怕是他也不會被路過的混混一劍殺死。這事情，與我的朋友也沒有關係。”
苟長老意味深長地一笑，“事情，總會有個水落石出的時候。”他一拂衣袖，十八根蛇骨滴溜溜圍成一個圈，轉了一週後，齊齊落地，入土半兩寸。“這蛇骨，既然在你手裡，那就送給你吧。”
萬朋倒也不客氣，微一招手，十八根蛇骨再次入戒。他並不是好面子，而是這十八根蛇骨，確實還有些值得他去研究的東西，特別是如果用來佈陣，上面的天然陣法紋路，有不小的用途。
這一幕，在後面跟着的木長老，看得心驚膽顫。苟長老的脾氣他知道，一點火就能引爆，今天居然對萬朋這樣和顏悅色，似乎不太對常理。
走進藏書閣，苟長老站在門口，“這就是我們大理堂的藏書閣。一共分九層，前五層，是各種法訣，第六七層，是綜合性的知識書籍，第八層，是各種典籍，第九層，是大理堂的密室，所收錄的，都是不宜對外公開的法訣和其他名目。也只有這一層，你不能進去。其他的，隨你自己看吧。”
萬朋謝過苟長老，踏入藏書閣。這裡的書目比靈雲山要豐富得多，整體空間也大得多，在第一層，就有不下百名弟子在其中研讀。每一層的入口處，有一個大書架，上面放的是本層名錄。萬朋走過去，拿起其中一枚玉簡片，靈力注入，一片光幕彈出，上面是按照一定規律排列的書的名字和簡介。每枚玉簡片收錄書目五十個，一套這樣的玉簡片就足足有三十片。
這還僅僅是一層的藏書量！
萬朋順次拿起這些玉簡片，一片片粗略瀏覽，這裡都是些入門法訣，沒有什麼自己需要的。他擡頭看看，找到樓梯的位置，上了二樓。
與一樓一樣。
前三樓，都是法訣，但是品階都並不高。離陽實際也在幫萬朋留意，可是沒有發現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東西。
不知不覺，已至五樓。拿起玉簡片，萬朋看到末尾，有一行字映入眼中。“昔閱靈雲秘簡後有所感，故留此法訣篇。”
有線索！不，確切來說，是有與靈雲派有關的內容！而且，秘不外傳的靈雲秘簡，居然會有大理堂的人讀過？那它讀過之後，會有什麼感悟？這個人，又是什麼人讀的，會不會和兩百年間，再也無人讀得出靈雲秘簡有關係？萬朋按照簡介的位置，找到了這枚玉簡片，名曰《散靈雲氣訣》，署名散靈真人。
散靈真人？沒有聽說過。萬朋將靈力注入這枚玉簡片，光幕之上，確實寫着，閱靈雲秘簡，其間所言部分內容，及秘簡對能力之限制，着實深奧，非常人能解，苦思三月，方得淺意之一二成，以其爲基，創散靈雲氣訣供我門修習。
靈雲秘簡深奧？萬朋不禁心下疑惑，那明明是自己都能讀懂的內容啊。怎麼會被一個能夠自創法訣的高手，嗯，應該至少是個金丹，說成深奧？難道是自己只讀到了其中的一部分？還是，當初那個被盜出的靈雲秘簡，本來就是假的，真的一直未被盜？
離陽似乎猜出了萬朋在想什麼，“不用懷疑，你讀的就是真正的靈雲秘簡。只不過，這秘簡，並不是你讀的那麼簡單。要知道，這些天來，我也一直在參悟靈雲秘簡，可是，我無法深入其中。在它背後，有更深奧的東西。”
“是麼。”萬朋喃喃道。這一會兒功夫，散靈雲氣訣的法訣他已經讀過一遍，以他的記憶能力，基本背了下來。散靈雲氣訣是一個遁術法訣，但是讓萬朋不解的是，靈雲派的專屬法訣之中，根本就沒有遁術一類的法訣，這個散靈真人，爲什麼受啓發之後創造出的，會是一個遁術？
他又很認真地看了一遍，確定已經基本記住，開始往六樓走。
六樓七樓，關於煉丹煉器符咒陣法的內容非常龐大駁雜，單是每層瀏覽簡介，就需要一柱香的功夫。有很多內容，萬朋都想看一看，可是，他知道這不是他認真學習的時候。
上了八樓，一股黴味直接鑽入他的鼻孔。這裡根本沒有任何人，牆面和地板雖然有打掃的痕跡，可是從書櫃的新舊程度看，是極少有人動的。另外，在這裡有不少都是極早時期的紙質典籍，黴味兒就是由他們而來。
一邊看簡介，萬朋心中一邊發涼。關於靈雲，似乎沒有什麼記載，有的，也只是基礎的發展。而關於面具修者，也沒有什麼線索。有幾本書，提到一些關於面具的內容，可與萬朋想要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也是直到最後，萬朋纔看到兩個字，遺籽。
但是，這兩個字，也是極爲模糊的，像是被處理過一樣。在他的印象之中，遺籽這個詞，只在此前聽見過靈雲遺籽，而它到底是什麼，自己並不知道。難道說，這本就是說的靈雲遺籽，而爲了掩飾什麼，故意抹去了？但是問題在於，如果是這樣機密的東西，又怎麼會放在八層？
不管如何，還是先看一看。
走到書架之前，萬朋發現，那是一枚玉簡片。此片看上去古樸異常，通身墨綠，質感色澤極佳。入手溫潤，不像是凡品。
輸入靈力，一個道光幕出現在萬朋眼前。
“仲古年間，靈雲一派十七代弟子南行苦修，路遇黃水河，潛河問路，竟客死沉江……”這其中記載的，是靈雲派的一段歷史！
雖然萬朋對這歷史早有讀過，但是他卻想知道，在大理堂出現的這歷史，是不是和自己所讀的有什麼區別。往下看去，其中沒有什麼異常之處，而到有一段，突然提出，一名靈雲弟子在淺灘之中得一異種。
在靈雲派自己的典籍之中，萬朋居然沒有看到過這一段！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靈雲遺籽？那它又會是什麼？
有些迫不及待地，萬朋向下讀去。而他並沒有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他的光幕上，每一行字都比上面要淡了那麼一些。包括離陽，兩個人都被這內容吸引，居然沒有察覺，隨着字跡的變淡，有些筆畫開始扭曲。
假如萬朋沒有聚精會神地閱讀，一定會意識到，這個玉簡片的光幕之中，暗藏了一個陣法！
突然，萬朋眼前景物呼地一變。離陽反應明顯比他要快，直呼一聲，“不好！中計了！”
而在此時，一直等在一樓的苟長老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輕聲道，“終於看到它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