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他纔看見何南在被自己攻擊之後的境況。他的扇子已經打開，護住了一半的身體。而沒有被護住的那一邊，衣服被天罡煞雷轟得七零八落，白的也變成了黑的。頭髮也是一半豎了起來，臉一半焦黑，整個像個陰陽人。
如此看來，何南的反應速度和整體防範能力，實際上比萬朋要差一大截。假如自己有機會和他直接一對一，勝算還是很大。
可是，那兩個護衛不可能給他這樣的機會。絳霄修靈陣雖然在一開始與兩個護衛打平，可是畢竟是戰偶，沒有自主意識。如果萬朋全力戰鬥，一定會在心神上有所分散，只要稍一不注意任何一個細節，陣法就會被打散。
兩個人之中任何一個從戰鬥之中解脫，來與何南向自己合力攻防，萬朋都斷定自己吃不消。
自己是築基末期，何南是二級妖尉，本來雙方實力就算有差距，也還是在一個水平線上，只要任何一方有外力相助，就會使對方難以取勝。
“你有機會就拿下那個何南。”離陽的語氣之中像是帶着一種仇恨一般，“他的實力比你弱。想來，在這種佯攻方向上安排的帶兵人，也不會是真正的強手。倒是兩個護衛要小心此，都是三級妖尉，與你們的凝脈相當。能打得過就打，打不過我們再想辦法。”
“打不過，也要打！”萬朋悶聲悶氣地應了一聲，一揚手，一大片天雷地網從天而降，直接罩向對面的三人。而這個時間，剛剛好掌握在絳霄修靈陣一波攻勢結束，戰偶後退之時，天雷地網不會影響到整個戰陣。而天雷地網還沒有顯現出效果，玉淵劍一揮，冰芒劍訣殺招之一坎水泛芒如海嘯般呼嘯而出，在狹小的空間中形成了壓制之勢。
就算是凝脈修者，正面迎擊劍氣的殺招，除非有剛剛好剋制的其他法訣或劍氣招式，否則也會以退爲先，避免被動。所以，萬朋這是極爲明顯的主動攻勢。
但這還沒有結束。
妖術再起，破道之六，地火焚天。
真陽火隨着妖火肆無忌憚地涌出，緊緊跟在坎水泛芒的劍氣之後。兩種火的暴戾，將所過之處燒得一片焦黑。
火焰之後，四個天罡煞雷像是沒有目的一般，左一下，右一下，忽忽悠悠地向前飛，與坎水泛芒之中的雷芒之間，似乎形成了某種呼應，連明增都是相同的。
如此的攻擊，在旁人看來，萬朋更像是瘋了。因爲假如全是法訣，這對靈力的消耗，和法訣之間的轉換，都讓修者有不小的壓力。並且，如果在這一套之後對方反撲，除非是胸有成竹，否則對一個築基修者來說是有危險的。
但是畢竟萬朋不同。他使用妖術和法訣相間，對他來說，每種能力都能得到足夠的時間來再次調整。
這還沒有結束。本來結陣的三十二個戰偶，這時全都傻愣愣地站在那裡。萬朋從這些人後面的位置，又驅動出十六個戰偶，此時也已經結陣完畢，也不管是不是能有效，憑着萬朋靈識感覺到的敵人的位置，上去就是一陣猛攻。
他能感覺到戰偶被擊潰的變化。但是，突然他覺得對敵後的這十六個戰偶絲毫不心疼。
冰芒劍訣的威力散去，是已經向前推進了有一里多之後。在這個空間之中空無一物，何南和兩個護衛的氣息萬朋已經感覺不到。他成功地將他們逼退，也爲已方爭取了時間和空間。
但是，那十六個敵後的戰偶，卻也在這一波攻勢中，被萬朋自己打散了多一半。
離陽在萬朋心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打得不錯。但我估計妖軍馬上就會頂上，繼續使用戰偶。”
萬朋點點頭，一邊驅動戰偶前行，一邊又放出火雷鳥偵察戰場的情況。在主攻和助攻方向上依然處於對峙狀態，修者幾次想要強行突圍，卻沒有成功實現。而凌絹青瑩，從南方攻入之後，也降低攻擊頻率和強度，有意與其他方向一同圍谷。
“主人，剛剛我們觀察了一下敵軍的攻防特點。我認爲，在我們這個方向上，火雷鳥可以出戰。此前從主人那裡討來的戰陣，我們已經研習訓練很久，應該可以派上用場。”
萬朋點點頭，“不急。如果戰偶能夠頂住，就儘量不要讓我們自己人出戰。我們不能增加傷亡。再說，你們火雷鳥是我們這支隊伍的一個秘密武器，關鍵時刻就是殺手鐗。”
他剛剛說完，從前方出現了一批妖軍，戰陣嚴整，約有一百多人。想以數量相當來抗拒，一次控制太多戰偶，萬朋還辦不到。但是，使用兩個絳霄修靈陣密切配合，還是可以抵擋一陣。
看來，妖軍也是想對萬朋的戰偶使用消耗戰術。
兩軍剛剛一相接，離陽又在內心世界之中喃喃地說了一聲，“不太對勁。我們後方妖的氣息增強了。這感覺，至少應該有一級妖校的水平吧……”
萬朋沒有多想，“凌絹青瑩不是攻進來了麼？也可能他的隊伍之中就有一級妖校。”
“不。”離陽搖搖頭，“如果他的隊伍之中有一級妖校，我早就能感覺到了。妖校戰鬥時的靈力和靈識波動，與妖尉間是不同的，是一種本質的變化。主攻和助攻方向都有妖校，這也是爲什麼他們攻不出去的原因。凌絹青瑩那邊，可能也有，但是比較遠。而這個妖校出現的位置，不在妖軍的位置中。所以我在懷疑，是不是你們那個總監。”
萬朋聽完，也是心中一涼。假如說，總監真的是一級妖校的話，確實也符合他的金丹實力。只不過，就算他真的是妖，他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將妖的氣息表現出來？
離陽能感覺得到，妖軍的指揮者們，理論上也該能感覺到。難道是去威懾嗎？還是一種信息傳遞方式？告訴妖軍，我在這裡，你們放我出去，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然後去完成更大的陰謀？
萬朋有些不敢想。一個修區總監，如果真的是妖，那麼，當他從妖軍突圍之後，確實存在去影響其他修者勢力，而達到某些特殊目的的能力。
“火雷鳥！去找到總監的位置，看他在幹什麼！”萬朋指揮戰偶發出攻擊指令後，便立即命令火雷鳥探察。
火雷鳥的回信極快，目前總監回到了山谷正中。火雷鳥無法確定他在做什麼，因爲他的姿勢和所用的法訣比較怪異。同時，他周圍的五粉花崗石全在燃燒，與此前在東北修區監督局看守問訊所所見的一樣。他的手上還有一個非常精緻的容器，他正將容器中一種淡紅色的粉末倒入火焰之中。
五粉花崗石在燃燒？那不是巖族才具備的能力麼？
而他爲什麼又要撒粉末？
而再聯想到此前的某些事情，萬朋與離陽齊齊叫了一聲，“不好！”
他們話音剛落，山谷正中一聲悶響，以總監爲中心，一股淡綠色的衝擊波迅速向外擴散。
衝擊波所到之處，不管是修者還是妖，都是先一愣，然後保持姿勢一段時間，接着倒無力地倒下。每個倒下的人似乎意識都很清醒，只是無力行動。
然後，以這些人的身體爲中心，也開始向外傳出淡綠色的衝擊波。
這是傳染病！
總監居然親自引發了傳染病！
離陽沒有多說，在內心世界之中疾速運起法訣，自己的靈識迅速突破萬朋的身體。萬朋覺得全身一陣劇痛，但是沒有去阻止離陽。
他知道，這種傳染病速度極快，就像是當初在東北修區監督局瞭解到的，佈施的人，基本上難以逃出。而這個山谷，面積不大，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怕是所有修者，包括外圍的妖，都難以倖免。
而離陽，一定是在想辦法讓自己脫困！
“嘣嘣嘣嘣嘣嘣……”就像是放鞭炮一般，離陽原來佈下的戰偶一個一個地成形，然後迅速改變了一下位置。此後，每個戰偶身上都發出一陣白色的光芒，隨着萬朋身體疼痛感的增加，這些白色光芒也越來越盛，然後突然齊齊射向天空。
數百白光匯聚到一點，在那一點立即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區域，像是一個通道。通道之中傾瀉下來一個光柱，剛剛好將萬朋和所帶的這些軍隊罩在其中。
傳染病的綠色衝擊波還在快速擴散，基本已經達到光帶的邊緣！
沒有任何徵兆的，所有的三百戰偶齊齊變得粉碎。整個光帶在此時消失，而那個傳染病綠色衝擊波也在同時掃過這片區域，已經碰觸到外圍的妖軍。
妖軍遇到此物，同樣如修者一般倒地。
而在妖軍後圍，並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當他們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兩萬修者軍隊，三萬妖軍，不出一柱香功夫，已經被這傳染病傳得盡數倒地。幸好傳染病向外傳的速度，範圍越大相對越慢，但是同樣顏色也越淡。以這個山谷爲中心，到三四百里的位置上，衝擊波的顏色已經淡得看不出來。
但是，它還存在。
而那些倒地的人或者妖，修爲高的，基本都已經死亡。反倒是修爲越低的，會有一部分人昏迷一段時間後又站起來，如同失憶一般地向外走去。此時的妖修相見，沒有敵意，也同樣沒有言語。每個人離去的方向，都是回家的方向。
他們身上罩着一層淡綠色的霧，有生命的物體只要沾染，倒會得病。
而總監，此時已經面帶笑容地死在山谷正中心。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爲什麼這麼做！
萬朋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處於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周身疼得厲害，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染了傳染病，也不確定隊友是否染病。
慢慢坐起，他發現其他人都還沒有醒來。
離陽此時也是靜悄悄的沒有聲音。他心中不由得一緊，立即進入內心世界，卻發現離陽面色慘白，躺在地上，嘴角沁血。
“離陽！”萬朋叫了一聲，離陽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