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出房門的一瞬,看着院中的景色,許元忽地頓住了腳步。
他忽然意識到許長歌先前與他所說的談心之言似乎已經在逐漸應驗。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操縱大漠內政的行爲與李詔淵並無差別。
同樣是因爲私慾而起,同樣會造成一地的生靈塗炭,但他在構思整個計劃之時卻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且即便如今意識到了,他心中卻依舊是毫無波瀾。
深秋和煦的陽光灑落在身,入目所及院落中的一草一木皆是一如十餘年前,但如今再見的感觸卻已然不同。
在屋檐下佇立數息,許元輕輕搖了搖頭。
不過他與李詔淵還是有着一些區別的。
李詔淵是親自上陣,而他這頂多算是暗中拱火,而且李詔淵殺的是自己的百姓,而他所謀的是大漠的生靈塗炭。
想到這,許元意味不明笑了笑,踏步走入了陽光燦爛的庭院之中
他發現人這種生物果然都是雙標的。
嚴於律人,寬於待己,總會給自己找各種理由。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爲了相府,爲了身邊之人,爲了自己,他也許也會做出與李詔淵同樣的選擇也說不定
在興建相國府邸之時,格物院尚未研製出天訊圓晶,爲了便利性,相府內院之中的通訊圓晶與那老爹書房設立在了同一個院落。
也因此許元走過去也是需要一段時間。
倒是頗有一些前世網絡上那在家上個廁所都需步行十分鐘的爛梗之意。
相府的內院很是寂靜,許元一邊前往着通訊密室,一邊在心中思忖可能會調用的相府下屬勢力。
雖然沒有明確的告訴他,但這父親確實是給了他這相府太子很大的權柄。
只要他願意,包括婁姬在內的那幾名相府高層他都是有權調用的。
當然,比起那父親必須執行的命令,他的這個調用權是建立在這些高層也同意的情況下。
就好比他讓姜荷研製修煉血元心隕訣的厄隕丹就得先交銀子,讓婁姬去調查一件事得先把事情緣由的來龍去脈全都交代清楚。
心中思襯着,許元不知覺間已然來到了書房所在院落之外。
看着那典雅古樸的紅檀木門,許元心中忽然有些猶豫。
現在老爹在書房裡辦公,他要不要將此事告知給那父親?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想讓這老爹爲他的計劃做一下參謀。
比起那些普通人,他確實算得上聰慧,也算得上有些手段,但現在的他比起書房裡那位謀斷天下的宰相老爹,還是差得有些遙遠。
這種興許能夠影響一方“霸主”興衰的決定,也許確實是需要向對方彙報一下。
心中正猶豫着,許元耳邊忽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噠噠噠噠噠”
融身境界強大的聽力,讓許元在一瞬之間便從腳步聲的輕緩中聽出了這是一位女子的腳步。
將欲要推門的手掌放下,許元立於原地安靜回眸望向了腳步傳來的方向。
如今能進相府內院的女子只有一人。
小四,多啦A瑤。
爲了保證清淨,整個相府內院都被一層避音陣法籠罩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唯有一些鳥啼蟬鳴以聲襯靜,製造着一些生氣。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便來到了內院巷子的拐角。
然後,
許元便再次看到那闊別已久的四妹。
許歆瑤依舊還是那一襲湖藍色的襦裙,白皙的臉蛋上帶着些許跑步後的潮紅。
在轉過拐角之後,她的目光便死死的鎖定在了那立於院落之前的青年身上。 七八丈的距離並不遠,許元能夠看出這位四妹有些憔悴,不過她的那雙眸子依舊如清泉般純潔清澈。
巷子之內,有些靜。
兄妹二人對視了數息,
許元忽地輕笑了一聲,問:
“怎麼,纔多久沒見就不認識我了?”
看着青年臉上熟悉的笑容,許歆瑤柔美臉頰上不自覺的劃過了一抹如釋重負,帶着試探:
“哥,你什麼時候醒的?”
聲音依舊那般似水賢淑,聽上去讓人如沐春風。
兄妹之間就是這樣,即便之前在盛山縣的時候有所矛盾,但那也是牀頭打架.咳,門前打架,門後和。
許元擡眸想了想,隨口回道:
“應該是一兩個時辰之前吧,當時聽許長歌那逼王說你在冉青墨那邊,就沒第一時間去叫你。”
說話之時,
許歆瑤已然來到了許元近前站定,略微仰頭望着眼前身材頎長高大的哥哥,美眸之中是由衷笑意盈盈,抿脣笑道:
“是啊,不去見一下她嗎?”
聲音依舊那般似水賢淑,聽上去讓人如沐春風。
許元瞥了一眼外院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
“暫時還是不見了。”
許歆瑤略顯驚訝:
“可青墨姐姐她可是等了三哥伱好久了。”
“父親準備藉此機會讓我假死。”許元並未隱瞞對許歆瑤隱瞞此事:“她並不方便知道此事。”
“.”
聽聞此言,許歆瑤略作沉默,但也很快反應過來其中緣由,似水美眸閃過一抹黯淡:
“父親他又要有動作了麼.”
許元擡手按在了眼前四妹的柔順的長髮上,輕輕的揉了揉,輕聲的說道:
“你回京也有一段時間了,應當知道現在是什麼局勢,父親他必須要做出一些應對。”
眼前的四妹是個理想主義者,但理想主義者並不代表蠢笨。
許歆瑤沉默了少許,輕輕的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
見到這一幕,許元的眼中倒是閃過了些許訝異:
“此舉,可是會死很多人的哦。”
許歆瑤嬌軀略微顫了一下,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細聲說道:
“父親先前傳音說需要佈置陣法,歆瑤同意了。”
見狀,許元收回了手掌,眼中的訝異已然掩飾不住,略顯古怪的問道:
“你居然不反對?看來咱們的歆瑤私下跑路出去遊歷的這段時間應該是長了不少見識。”
說到這,許元輕聲問道:
“你這是放棄你之前一直堅持的路了?”
許歆瑤擡起眼眸,盯着他的眼睛,細聲說道:
“哥,你這次差點死了。”
“.”
許元一愣,隨即心間閃過了一抹柔意,擡手用力的扯了扯眼前妹妹柔嫩的臉蛋。
得。
還是沒有放棄。
這次,只是因爲他的垂死而破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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