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許元要求,女知客也沒有感到奇怪。
鴻裳衣坊內二樓的衣物很貴,動輒上千兩白銀,對於她這種小廝而言幾乎是用盡一生都買不起的物件,但對於這些世家公子而言,卻是隨手可以送人玩意。
在頓了一瞬後,女知客還是恭聲說道:
“這位公子,方纔那二位貴客所購置的紋衣是東家她在負責,具體價格小婢不知,可能需要您稍等一下。”
許元也不意外,點了點頭:
“那你就先把這件包起來,多少銀子?”
女知客不假思索:
“天紫芩裙賣價千二百兩,公子。”
聽到這話,許元沒有什麼過多的反應,但一旁的小白一雙明眸聞言後直接睜圓了,望向那衣裙的眼神都變的有些驚疑。
好貴
她外出過幾次,市坊間的那些衣布坊次一點百紋銅錢就能購置,好一點的也不過數兩,這裡的價格居然翻了百倍不止。
感覺心在滴血。
小心翼翼的瞥了公子一眼,白慕曦有些欲言又止。
她想勸阻,但衣服畢竟是給公子用的。
轉念又想到自己之前做下的決定。
如果私下是要買這種昂貴的衣物那她身上的銀子可能不夠。
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許元的傳音悄然而至:
“這個價格在紋衣之中其實並不算貴,這間鴻裳衣坊其實也就買個款式,強度不高,對於你而言作用不大,回府過後我找歆瑤給你裁剪一件實用的。”
“那價格也會更貴?”白慕曦問。
“造價自然更高,畢竟你都快到源初了。”
“.”白慕曦目露猶豫沒再說話。
許元見狀挑了挑眉:
“有事就說啊,猶豫作甚?”
“嗯”
白慕曦沉吟了少許,小心的試探問道:
“.那衣服,可以折銀子麼?”
“.”許元沒繃住。
深吸一口氣,有些好笑的問道:
“不是,在鴻裳買的這件最多也就夠給凝魂境用,你不要紋衣與他人鬥法時衣服破了怎麼辦?”
說到這,
他頓了一下,又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們地宮裡鬥法不會只穿尋常布紗製成的衣衫吧?”
紋衣是凡夫俗子的奢侈品,卻也是修者必需品。
仙訣飄飄的兩個大高手術法對轟,尋常衣物光是震盪就能被扯得稀碎,沒有紋衣打一半直接就光屁股了,畫面過於抽象,以至於不忍直視。
白慕曦很是理所當然的回道:
“我們有黑死菌甲啊,公子你忘了麼?異鬼來襲之時,我們都會換上菌甲的。”
許元愣了一瞬,隨即翻了白眼:
“你現在也有?”
“洛前輩之前分了我一些,勉強夠用。”
說到黑死菌甲,白慕曦一雙眼眸又亮了起來,低聲建議道:“其實公子,七城盟子民用黑死菌甲就可以了的,能省下一大筆銀子呢。”
說罷,小白便忽閃着眼眸盯着許元。
死寂地宮之內一切物資都很緊缺,她作爲其中主政官,一切的物資都是省出來。
“.”
擡手點了點這女人的眉心,許元語氣有些嫌棄:
“瞧伱那小家子氣的模樣,黑死菌甲是要吸食人命的,氪金總好過氪命。”
格物院那邊在得了黑死菌甲後,已經開始着手研究,想依託這種異鬼的伴生菌毯做出一款制式靈鎧的改款,將成本降下去。
畢竟黑死菌甲的防護強度真的蠻高的。
但很可惜,這個項目直到依舊毫無進展。
因爲黑死菌甲會吸食着甲之人的源炁,一定程度的影響軍陣功法的源炁共振。
而若以源晶供能,那成本可就上了天,完全本末倒置了。
眉心被點,白慕曦很是配合的後退了兩步,擡手揉了揉,知道公子主意已定,小聲說道:
“多謝公子憐惜”
二人閒聊之間,去送慕家兩兄妹的鴻裳東家也回到了二樓。
這位熟婦聽到知客小廝轉達的話語之後,略微斟酌利弊後,她也便同意了下來,將慕知韞定製的那件衣服的價格如實告知了許元。
一共四萬六千兩。
聽到這個數字的一瞬,許元差點以爲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什麼衣服這麼勾八貴?!
以前爲一探紅顏深淺,他也會偶爾出入鴻裳衣坊一擲千金。
按照他以前來這的經驗,鴻裳衣坊一樓的價格大概是在數十到數百兩不等,而二樓是千兩起步,不過六七千兩也就已經基本到頂了。
不過在聽到那熟婦東家略顯慌亂的解釋之後,許元也明白了這件衣服確實值這個價。
不管是款式設計,還是衣衫用料,亦或者陣紋鐫刻都已然達到了融身紋衣強度。
在沉默了少許後,
熟婦東家試探着問許元還幫着付麼。
這沒情商的問話,讓許元翻了個白眼。
付麼?當然得付。
不過不是因爲面子,而是因爲若想調查慕知韞,現在這機會無疑是最好的切入點。
他這邊付了銀子,慕鴻離和慕知韞那邊事後絕對能收到信,現在慕知韞可能在演,她的反應許元不好猜測,但以那位小侯爺的性子絕對會想方設法的與他聯繫。
這算是一個餌。
婁姬他們那邊做情報,有的時候大幾十萬砸下去可能都聽不到一個響,四萬六千兩銀子買一個可能性,於整體大局還是很香的。
付了銀子,包好衣服,許元二人便直接出了鴻裳衣坊。
外面街道一如既往的繁華,先行一步的慕家兄妹已然沒了蹤影,和煦的陽光下各類衣着華麗的人們熙熙攘攘。
心中哼着小曲,許元面含笑意的走在前面,白慕曦則提着包着新衣的綢袋默默跟在後面,紫紗下紅脣緊咬。
心中雖然知道公子是有自己的打算,也知自己也沒資格管公子,但那可是四萬六千兩銀子啊,這些銀子如果省下來,依然可購置二十餘副靈鎧,換做肉食粟米更是不知幾何.
走出十數息,許元也是終於發現了身後蔫不拉幾的小白,盯着她看了數息,面露一抹古怪:
“慕曦,你.不會是在氣我爲一個陌生人花銀子吧?”
白慕曦聞言連忙擡眸,搖頭說道:
“慕曦不敢.”
許元笑道:
“不敢又不代表沒有。”
白慕曦下意識想要認錯,但想了想後,還是直言道:
“慕曦只是覺得公子正直籌錢之際,如此鋪張浪費,有些不妥。”
聞言,許元眼眸微彎。
有些出乎預料,今日之前,小白只會認錯,百分百不敢對他說這種“諫言”,不過今日的交易之後,小白雖然名義上依舊是婢,但實際上已然可稱妾,而且還是有“外戚”的妾。
這碧螺春因地位轉換態度的能力倒是不錯。
心中想着,許元還是解釋道:
“方纔那兩人是武成侯府的嫡子與嫡女,你可知我與那位小郡主之間的往事?”
白慕曦聞言略顯遲疑,還是如實答道:
“略有耳聞,公子曾經似乎因爲她而被髮配邊疆,後來似乎還有婚約,但最終不知爲何換成了武元公主”
因爲出身侷限,她想要上位,付出比公子身邊其他女子更多的努力,來到相府之後,她便把公子過往的那些事情都大致瞭解了一番。
但很可惜,依舊是侷限於出身,白慕曦瞭解得並不全面,很多信息都是道聽途說,以及翻閱大炎官面上的袛報。
嘴上輕聲說着,白慕曦略微頓了一下,試探着問道:
“這其中有隱情?”
許元含笑點頭,簡單的將整件事情告知給了白慕曦。
嘻嘻聽完,白慕曦柳眉微蹙,思索片刻,略顯遲疑:
“公子是在懷疑是那郡主自導自演?可這種事情,交給許公會不會更好一些?”
許元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帶着一抹嘆息:
“這事我父親沒法出面,慕知韞是武成侯的親女兒。”
說到這,許元語氣古怪的笑:
“慕曦,若是皇族舉證說我有問題,你覺得我父親是會相信皇族證據,還是相信我呢?”
白慕曦若有所思:
“如此說來,官面之路行不通,只能走暗道。”
許元嘆了口氣:
“是啊,原本我是想着交給婁姬的,不過慕知韞幾乎不出武成侯府,而且她表露出來的性格你也看到了,完全不近生人。婁姬想查她,也得先能接近,不然巧婦也難爲無米之炊啊。
“就連我這撒出去餌,也得對面主動咬勾才行”
“公子,與其這般繞彎,我們不如直接設計綁了她?”白慕曦冷不丁的建議。
許元眼角跳了跳。
什麼復刻經典,梅開二度。
輕咳一聲,許元皺眉道:
“今時不同往日,若是敗露,牽扯過大,而且目前可還沒確定就是她”
“不是已經確定了麼?”
白慕曦理所當的回道,在許元質詢的目光中,輕聲說道:
“就您方纔所提及諸事,這郡主的行爲似乎都完美的規避了相府對她的調查。”
許元皺眉道:
“沒有實際證據,你這結論太過篤定。”
白慕曦臻首微搖:
“公子,最大的證據其實是您和慕知韞的那一紙婚約,您方纔介紹的時候也說了,武成侯府已然知曉你是被操控了,此事慕知韞不可能不知,這麼一來她是知道整件事情裡,您和她都是受害者。”
許元提醒道:
“我聲名狼藉,武成侯府不一定會信。”
“不,公子的您名聲無外乎暴虐淫邪二者,暴虐一事大族子弟皆有,至於淫邪,慕曦不認爲以公子您的容貌需要用強。”
“.”
嘖,這恰到好處舔功。
聽着白慕曦的話語,許元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他的惡名其實是被文士以筆桿子誇大了的,以武成侯府的勢力,對於這種傳聞的名聲稍加探查便能知曉真相。
也就是說武成侯府那邊也許已經默認了這件事情。
思緒至此,許元心中又有些不解。
不對啊。
如果武成侯府默認此事雙方皆是受害者,那他爲何還要被髮配到靖江府去?
等等。
腦海之中閃過許長歌一記手刀把慕鴻離砍得半跪在地的畫面,以及那些被抹去的記錄。
嘶.
他被髮配一事,不會是給許長歌那逼王背鍋了吧?
想到這,許元低聲呢喃:
“你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這還只是其一。”
白慕曦抿脣一笑,瞥了一眼方纔慕家兄妹離去的方向:
“在一切誤會都解除之後,慕知韞那溫順的性格爲何還會以死相逼不願聯姻?
“您和她的婚約可是關係着皇族與相府的紐帶,若是慕知韞真的是她表露出來的這般性子,她真的能扛得住家族重壓?
“更別提,那位善妒的輔國夫人大概率會對她做思想工作。”
“最後,
“公子,現在我們已經知道她有特殊之處,事後來看,你不覺得慕知韞以死相逼也要退婚的行爲,其實是在害怕進入相府麼?
“即便您是入贅,那也總會帶她回相府醒親的一天,而一旦入了相府,調查與否就由不得她個人了。”
話落,周遭人流熙攘聲再度涌入耳中。
許元垂眸沉思着小白的話語,半晌之後,語氣嚴肅:
“今日回府,我會先去確認一些事情,若是這些事情都印證了我不介意梅開二度。”
話落,許元面色的嚴肅消散,笑呵呵看着小白,伸手勾住她纖細腰肢,讚道:
“你很不錯,我喜歡。”
當街被摟住,白慕曦身子僵了一瞬,但也沒反抗,抿脣笑道:
“公子您身在局中未能觀全局,慕曦只是提醒而已。”
“哈哈哈。”
環顧了一圈四周的各類店鋪,許元大笑兩聲,把着小白那柔軟纖細的腰肢,目光最終定格在一間販賣僕役和各類日用品老店上:
“提醒也得有賞.便在再給你添置一些其他物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