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回到客院,情緒都有些壓抑。
姬行歌道:“埋怨歸埋怨,李掌門也怪可憐的。這麼多年一直守着師父的棺槨,等待那一線希望。唉,換成我在這個境地,也不會捨得把我爹清除了。”
凌步非埋汰她:“好端端的設想你爹入魔,你可真是個大孝女!”
“這是比喻!你聽不懂人話的嗎?”姬行歌氣道。
兩人吵了幾句嘴,氣氛緩和了過來。
百里序問:“公子沒傷着吧?剛纔石室裡那麼濃的魔氣,大家有沒有不舒服?”
白夢今不用說,魔氣越多她越自在。凌步非修爲高,問題也不大。其他三個人在那種環境下待久了,多少感到不適,於是百里序張羅着弄點湯藥。
正說着,那邊有弟子過來了。
“幾位貴客,師父命我給你們送驅魔丹來。”
應韶光感慨道:“李掌門真是貼心,替我們謝謝他。”
那弟子恭敬回道:“剛纔若不是幾位貴客出手相助,我們藥王谷還在不在都不一定。僅僅幾枚丹藥,本就是我們該做的,萬萬不敢當謝。”
之前藥王谷對他們客氣,只是出於待客之道,現在卻是實打實的感激與欽佩。
五人被賓至如歸的方式招待了一番,心情好了不少。
待弟子們離開,姬行歌道:“其實李掌門說的也沒錯,藥王前輩救人無數,現在她自己遇了難,難道不應該全力救救她嗎?我看藥王谷門風端正,值得我們一救。”
應韶光附和:“我看李掌門品性尚可,萬萬不能讓他入魔。”
百里序跟着點頭:“他若入了魔,不止藥王谷遭殃,周圍的百姓都會被連累。”
凌步非沒說話,只看向白夢今。
被四雙眼睛盯着,白夢今道:“先休息吧!藥王殿還得收拾,等明日再說。”
大家想想也是,不管下一步怎麼辦,都要等李雁聲把藥王殿收拾好了再說。
——
夜深人靜,白夢今結束了修煉。她坐了一會兒,仍沒有睡意,便推開了窗。
出乎意料,正對着窗的廊廡下,竟然坐着個人。
凌步非聽得動靜,一扭頭正好對上她的眼神,略有些尷尬:“我、我睡不着,所以出來走走。”
看着他微紅的耳朵,白夢今忽然想起兩人初見的時候,在梧桐木那個樹洞裡的情形。
那時的凌步非和現在一樣,只要她一看他,就會控制不住臉紅。
——或許他忘了很多記憶,但仍然是那個凌少宗主。
於是白夢今的聲音軟了下來:“怎麼,有心事?”
“嗯,啊……”凌步非有點受寵若驚。
這些天來,白夢今對他不差,但也保持着距離。他從百里序口中聽說以前的事,難免在心裡想,要是自己沒失憶,她會怎麼對自己?
這種悵然若失的情緒一直困擾着他,心裡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拿回。
那天應韶光說,這事最重要的是他想要怎麼樣,於是這些他一直在思索。在沒有得出結論之前,面對白夢今總有點不敢冒犯的情怯。
“不用擔心。”她道,“李掌門不是說了嗎?你腦子裡的傷慢慢養着會好的。”
“嗯……”
白夢今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早點睡吧!明日還不知道是什麼陣仗,休息夠了纔有力氣。”
“好。”
看到她要關窗,凌步非脫口而出:“你會不會覺得我沒用?”
白夢今停下來。
凌步非躑躅道:“我沒了記憶,這幾年練的劍術也沒有完全撿回來,遇到事情不如應師兄,不如姬大小姐,還不如百里……”
“等下。”白夢今打斷他的話,“你覺得百里沒用嗎?”
凌步非張了張嘴:“啊,我不是這個意思……百里當然很強,我只是……”順口這麼一說。
“這不就結了。百里很強,姬師姐很強,應師兄更不用說。他們三個人都是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本來就不是尋常人比得上的。你沒了記憶,如果還比他們強,豈不是顯得他們很沒用?”
凌步非笑了一下,明明她語氣平淡,但他卻奇妙地被她安撫了。
或許,只要她說出口的話,他都會當真吧?
“行了,趕緊休息去吧。如果睡不着,那就試試運行一下靈氣。你的經脈剛好,多練練有好處。”
凌步非點點頭,腦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趕在她關窗前問:“如果我一直想不起來,你會怎麼樣?”
白夢今擡眼看着他。
“我是說……”他鼓起勇氣,“我們能重新開始嗎?就當剛剛認識那樣。”
說完這句話,他緊緊盯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那天在樹洞裡,跟她立下婚約一樣。
白夢今許久沒有說話,檐下的燈籠在夜風的拂動下搖搖晃晃,在她臉上投下暗影。
凌步非都要以爲自己得不到回答了,才聽到她輕輕的聲音:“你現在不需要我了,爲什麼還要重新開始呢?”
“什、什麼?”他愣了下。
白夢今擡起眼,靜靜地看着他:“你體內的魔氣沒有了,又走了體修的路子,等於絕脈治好了。只要你繼續修煉下去,就能成爲真正的化神修士,再加上鎮魔鼎的加持,必將登臨絕頂,繼位宗主。”
她停頓了一下,續下去:“這樣的你,既不需要我爲你治療絕脈,也不需要我幫你謀劃,我們之間的婚約,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又何必重新開始呢?”
凌步非對上她的眼睛,裡面好像也沒有,又好像包含了很多,他若有所思:“原來這就是你對我冷淡的原因……”
白夢今沒有解釋,他這樣想也可以。
凌步非又擡起頭,語氣堅決:“不過,你沒有說實話吧?”
他吞吞吐吐:“雖然……我不記得那些事,但我決不可能爲了利益賣身……”
白夢今打斷他:“你想說你喜歡我嗎?”
凌步非臉上又浮起紅暈,目光遊移:“我只是忘記了發生的事,又不是喜好改變了。”
這算是委婉的告白嗎?
“你以爲說說我就會相信嗎?在你的記憶裡,我們才認識幾天而已。”
凌步非追問:“那你怎麼樣纔會相信?”
白夢今忽然感覺心情變好了,當着他的面關上了窗:“等你想到證明的法子再說吧!”